瑞士,日内瓦。

    周四再聚头小酌的时候,焰慈迟来的两个朋友刚进门坐下就看直了眼,当中的男的讲话素来没头没脑招人嫌,“我去,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换了个头?”

    一旁的女生紧跟着白眼过去,“不会说话就去死,明明平时也很漂亮好不好,”很快她又将目光转回焰慈身上,与此同时眼神也立马柔和了,“但是宝宝,你今天真的好美啊,尤其美,眼前一大亮的那种美。”

    迟到的两人是情侣,女生性格直来直往甚至有点夸夸其谈,逢人介绍焰慈,永远必提她不化妆这事,倒是半点嘲讽意味没有,就是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女的奇葩一朵,但又莫名有种服气的感觉。

    “你说Yancy,明明长挺好,身材也不错,但真埋汰,真的特埋汰。平时上学不化妆不洗头也就算了,每次出去玩,不管吃饭还是喝酒,外食还是去人家里,没见她带过妆,有次更雷,有个男的挺喜欢她,攒局问她吃不吃饭,她也知道,结果穿得破破烂烂、油光满面爆着痘去了,连个痘贴都不带贴的,当场给所有人干懵了,都跟这男的说算了吧,别看人吃饭时候和和气气还跟你有说有笑,光冲着头都不洗油头油脸来赴这局这一点,比不正眼看你一眼还要更有杀伤力,人家纯纯来吃饭的。牛不牛你说,一天到晚不知道怎么想的。”

    倒也不怪他们,认识一整个学期,无论课上课下校内校外,这人永远素面朝天,有时候更过分,头也不洗油光满面套着大外套大裤衩就出门了,最多clubbing的时候讲究点dress code,穿得鲜艳或修身点,露肤度高一点,再涂个口红描个眉,这是第一次见到人带全妆。

    焰慈本身算是小有量感的长相,说不上是浓眉,但眉毛的形状却很清晰,浓淡恰到好处,眼裂也宽,卧蚕也明显,鼻子翘翘的,嘴巴小小的,但胜在唇形圆润,添了几分饱满。

    是以不化妆时会给人一种浓淡相宜,柔弱无害的好看,一旦上了妆,眼角和鼻头自带的小小尖利便会被放大许多,锋芒一旦显出,便多了几分美艳观感。

    “最近发生什么了么我的宝宝,感觉你状态变好了。”

    焰慈挑眉,“为什么?就因为化了妆?”

    “不只,”同焰慈一同到的是她这学期认识的课友Stef,Stef和另外两人原本并不认识,被焰慈带着跟他们打了两回麻将,熟了但关系还没到位,加上本身有些外冷内热,每次见面都需要热会场子才能放肆起来,因此憋到这时才忍不住搭了腔:“我也觉得你状态变好了。”

    “哪里变好了?”倒不是质疑,焰慈是真的好奇。

    “就是,感觉心情都变好了。”

    “我心情一直不错啊。”

    沈婧插话说:“不一样,你更轻巧了。”

    沈婧男朋友是香港人,但他们这一代从小学就开始有国语课,虽说普通话到底比不了大陆人,有时候抓词却很是精准利索,他一面为接沈婧的话,一面有点贱地带了点在大陆人面前显摆国语的意思,得意洋洋地斜眼看着沈婧,对她的话进行了详细扩写,“更轻盈、放松、灵巧了。”

    沈婧惊喜地拍他肩膀,“可以啊黄嘉新,你个死香港人虽然讲话有点呢了不分,但词汇量跟理解能力还是很强的。”

    黄嘉新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来,沈婧看他这副贱样,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焰慈的思绪却飘远了。

    她一直以为,上一段关系的结束并没有对她精神状态上产生多大影响,倒是她爸爸小题大做,几次三番在视频电话的时候说她看起来恍恍惚惚萎靡不振的,她每次都还得啼笑皆非地解释一句她那是没睡好,以及近视加散光。

    可仔细一想,从前她喜欢出门,除却社交因素,多半还因着喜欢把自己倒腾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穿喜欢的衣服,背新买的包,享受路人友善的欣赏和夸奖,一整天下来心情都很好,做什么也都动力十足,可今天被Stef他们一点,焰慈才惊觉,这样的状态,已经脱离她半年之久了。

    和邵玠分开后,她没有要死要活一蹶不振,也没有伤心欲绝寝食难安,更多的只是间歇性的小小低迷和不习惯,可原来这也足够搓磨人,她是好端端地全须全尾地安坐在这里,按部就班地读书上课加吃喝玩乐,却也仅仅止步于此,她只是没有痛不欲生,只是安然无恙又毫无所觉地在麻木中蹉跎了大半年的光阴,许久没有享受过从前的快乐。

    她的状态好像的确悄无声息地回春了。

    终于又肯不吝啬花精力取悦自己了。

    而这变化之所以会发生,取决于一个无法忽视的节点。

    想到这,她本颇觉骤然开朗的心境不禁又稍稍消沉下来,今天是周四来的,可那个人,居然又没有来。

    她端起杯中所剩不多的朗姆,仰头一饮而尽,很快便拉着Stef去吧台点单。

    Stef是马来华人,法语和英文却都很好,因为从小上国际学校,说起英文来也没有本土化的口音,而且多年成长环境如此,即使偏慢热,硬性社交能力却极强。

    等候间隙,Stef已经同酒保从法语切换到英文,焰慈起初走着神,没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直到听到那有些熟悉的口音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问离她最近的那个酒保:“你是英国人?”

    那人笑着点头,“这么明显?”

    Stef补充道:“Erlen, 爸爸是英国人,妈妈是越南人,在伦敦长大。”

    焰慈了然地笑:“怪不得,”继而顺势玩起了那个颇为著名的英式口音,“can I have a bo-oh  ov  wo-er plz?” (bottle of water)

    酒保无语地笑,继而挑眉盯着她,“oh you want a bo-oh ov wo-er?” 接着真的飞速蹲下身从吧台的柜子里拿出一大瓶气泡水,又飞速起身,扬起瓶子笑着问她,“你要这个吗?”

    焰慈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跟她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好连连摆手认输,“不要不要,对不起,我只要刚刚点的Lychee Love就好了。”

    他没接着取笑她,也没接她的话顺着回一句没关系什么的,反而有点认真地看着她,“What’s your name?”

    焰慈其实愣了一下,但面上却保持着十分礼貌又外向的样子,只听他接着道:“and what’s your background btw?”

    她向他伸出手,他立马看懂她的示意,飞快将手伸出来和她握了握,与此同时听见她不经意地说,“我用来喝酒的名字叫Miumiu,至于我来自哪里,不重要,你没必要知道。”

    他再度挑眉微笑,“怎么不重要,”说到这他小幅度歪了一下脖子,即刻又直起来,“我是说,你知道我的(background),我却不知道你的,这不公平。”

    焰慈在他含笑的注视里恶劣地回以夹杂浓重挑衅意味的回视,“我管你公不公平。”

    说完便端起刚刚做好的饮料走了,留那个酒保在原地愣了半秒后开始仰头大笑。

    Stef很快也端着和焰慈一样的荔枝鸡尾酒姗姗来迟地回到座位,明明刚刚吧台那边好几个人找她要了号码,她却逮着焰慈打趣起来,“哇哦Yancy,怎么你的bar tender给了你两串荔枝,我就只有一串呢?”

    她俩不过再点杯酒的光景,沈婧的口红就全花了,原本正忙着给黄嘉新擦着嘴和下巴,听到这话双眼立马泛起光来,“怎么说,什么情况?Yancy跟酒保flirting了?”

    “什么flirting,我在开玩笑。”焰慈面无表情道。

    黄嘉新闻言也往吧台去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接了一句:“他在看你。”

    他们坐得离吧台并不远,焰慈老早就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人偶尔对她投递过来的饶有兴味的目光。

    “这算什么,刚刚起码有三个人找我们马来Social Queen要了snapchat。”

    “Wow Stef,  孔雀开屏了。”

    不得不说,黄嘉新的国语有时候真的有点东西。

    几人哄笑出声,很快将这话题抛之脑后,转而聊起别的来。

    他们临近离开时,焰慈去了趟厕所。

    等她再出来,远远的Stef便看见那个还挺可爱的酒保径直朝焰慈走过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焰慈的大半个背影,以及那位小帅哥的正脸。

    于是在短暂的交谈后,酒保脸上显现的一瞬的失落和黯然尽数落进她眼底。

    Stef最近跟着黄嘉新学了一句谚语,破罐子破摔。

    是上回打麻将黄嘉新用来形容自己的。

    可当她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脑海里倏尔闪过的却是刚开学那会还有些死气沉沉的Yancy。

    但自打她们相识、她亲眼见证她在一次次社交中逐渐恢复生机以来,便再没觉得她身上有那种暮气沉沉的东西了。

    可今天回家的路上,她又重新把暮色和破罐子破摔同Yancy联系起来。

    路上俩人同程一辆车,她只是出于无聊,好奇地问她是不是抗拒新的关系,还是只是抗拒短期关系。

    Yancy说没有,她百无禁忌。

    听到这她是真的有点不解了,“那你为什么不考虑那个Erlen,他那么sweet,再适合短择不过,而且看起来是真的感兴趣,不是只想玩。”

    Yancy瞥了眼她,很快又转回目光,类似于叹息地轻声说:“因为我怕他真的有点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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