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今时今日，焰慈日内瓦家中的院门前，于桉榕怨愤地想到绥远数月之前抛给他的问题，当时他并未作答，而现在，现在他只想把徐家丫头活活掐死。
“徐焰慈。”
被叫的人陡一回头，对上一张面如寒霜的脸。
震惊过后，她才想到自己嘴角甚至还沾着旁人的口水。
可最初的惊扰过后，她内心居然算不上慌乱，或窘迫，反而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
背过手抹了抹脸上残留的口水，焰慈已经出其冷静，看了眼插兜立在几步开外的人，又迅速转回头，利索道：“对不起，今天就到这吧。”
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滑稽的是那人也干脆，脸色在焰慈转回头的这几秒内变没变她是无从知晓了，但眼下仍然挂着那副既刻意魅惑又满带暧昧的微笑，“好，下次找我。”
目送那人走远，她才回头，从容经过正正好挡在她家门口的人，于桉榕见她面色如常，连解释一句的意思也没有，脸色不由更差了。
他转身急急上前，牢牢撰住她手腕，焰慈疼得呲牙，“你干嘛？”
“他是谁？”
“不重要。”
“是谁？”
他的面色让她不禁想到“黑云压城城欲摧”这一句。
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她识时务地打马虎眼：“一个朋友。”
没有再避而不答，更没说是男友，于桉榕的脸色稍稍回暖，张嘴还要说什么。
她却对他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泰若自然地进了院子，翻出钥匙开了门，从始至终竟没问过一句你怎么来了，也没给台阶说让他进来，只留了道门缝便无事发生般自顾自换起了鞋。
独留于桉榕一人在原地努力平息着不断起伏的胸口。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门外站桩一样的人终于转身进来了。
听到动静，坐在沙发上的焰慈转转眼珠，这一看才发现他竟鞋也不换，进了门便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明明早已不是随便被他一个带了威压的眼神就能治住的年纪，不知怎的，此刻对上于桉榕仍旧怒火中烧的眼神，焰慈还是不由脚底打滑，几乎是下意识站起来拔腿就要跑。
然而为时已晚，对方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意图，短短数秒就跨到跟前捞起她的手腕桎梏住她。
他将她整个人都拽起来，也不顾有没有洗手了，一手捏住她后颈，一手用指腹攀上她唇瓣，用力反复磨搓。
大惊之下焰慈没来得及反应，由他搓了几下，直到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才知道推搡他，“你干嘛？”
他却跟块石头一样分毫未动，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手上动作终于停下来，可瞥见她脸上似乎很无辜又带些恼气的表情，一股恨劲儿忽然上涌，只觉一口血堵在了嗓子眼，由不得他控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下。
焰慈方才的恼意十分有九分是矫饰，嘴唇都快被磨出火星子了是没错，但这带来痛感是些微的，更多的是干涩和不适，反之，于桉榕这样出其不意地奇袭，和她几乎脸贴着脸，捏着她脖子站着，带给她的更多是惊讶和悸动，面上皱着眉头，用埋怨的口气斥他，实则心痒难耐，大脑缺氧似的，脚都快立不住。
于桉榕的道行到底是浅了，他要是百经沙场，定睛一看就能发现眼前人虽然面露不耐，可眼中水色横开，哪里是不喜和厌烦的模样。
心里的气也能跟着顺了，还能就坡下驴讨点好处，犯不着为着撒气得罪人。
这恨劲十足的一下让焰慈眼中的亮光一下全撒了，这下是真的吃痛，痛到不用看就感觉一边脸颊已经肿起来，知道他是真带了狠劲，火气一下子上来，和方才的小推小攘不同，这回焰慈竟一下把人推开了，“神经病啊于桉榕？”
想到自己之前两个月的奔波，又想到这个月不要命地赶实验，明明不住在日内瓦，交完报告的一瞬间却归心似箭地往机场跑，不过三周没来，她这就差点再次没他的位置。
“是挺有病的，”他平静地点头，目光却冰冰凉凉地落在她脸上，“你有没有良心徐焰慈。”
“没有。”好干脆的一声。
看着那张满带“你能拿我怎么着”意味的脸，于桉榕少有地没觉得好笑或可爱，只恨她为什么从小到大总跟自己作对。
他恨不能把人揍一顿，光火无处发泄，却窜到别处，无师自通地帮他打通了任督二脉，明明毫无经验可言，可他抚上她后脑的动作居然那么自然又熟练，焰慈脸上的挑衅神色都被突如其来的茫然绊住了。
不等她发问，于桉榕已经低头，自然又直白地将唇贴上他刚刚不断搓磨的地方。
要说震惊，焰慈是没有的，她又不是傻子，还有过一段算得上经历丰富的长期关系，哪有人专程为看望发小连续两个月两个城市来回切换的，虽说距离不算太远，但来回奔波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足以佐证许多抽象的东西。
然而当唇瓣上再次传来柔软触感的时候，焰慈脑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嗡了一下。
还是对方的生疏唤回了她的注意。
于桉榕笨得要死，只知道唇贴着唇，连吮吸都不会，唇瓣相贴似乎并不能让他满意，须臾之后他伸出舌头，想要直捣黄龙，可焰慈因为愣怔牙关紧闭，他的舌头碰了壁，急躁地在她唇间打着转，捏在她脑后的手也似乎恼羞成怒一般，跟着加重了力道。
焰慈后颈吃痛，这才无奈又慷慨地张开了嘴，若有若无地回应起他，算是无声的应允，也是教导。
这是于桉榕第一次亲吻。
也算是他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的瞬间。
于是便贪婪得失了态，像是惯常做白日梦的农夫误入了洒满稻谷的庄稼地，更像是误入了金山银山，故而眼花缭乱，流连忘返。
纵然经验颇丰，焰慈还是先憋不住气，她起初轻轻攘他，见没什么效果，才在后颈那只手的禁锢下猛地将头转开，这才得以逃脱。
他本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这求之不得的亲吻中，猛地被打断，他先是怔怔的，而后直接跳过思考发生了什么，径直开始回味起刚才肾上腺素激升带来的愉悦和舒畅感。
少有见他迷迷瞪瞪的时候，焰慈红着脸，稍稍平复喘息后不禁好奇道：“于桉榕，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还没从刚刚的亲密状态中脱离，他居然抬手，十分亲昵又熟稔地理了理她耳边凌乱的头发，语气也十分自然，“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是“你喜欢我？”，而是已经完全笃定他的喜欢后，底气十足的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可他从没这样和她说过，她怎么就敢这么笃定。
虽说这话路过的蚂蚁听了都得笑话他一声贼喊捉贼此地无银，但她没来由的笃定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真的好没出息。
倒也不算恼羞成怒，可他不甘心，虽然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但嘴上偏不顺她的意，他捏捏她另一边脸颊，这回只用了不到两分力，接着挑起眉俯视着她微微昂起的脸，遏制着再次低头吻上去的冲动，装作因为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而发笑的模样，“谁说我喜欢你？”
说完反驳的机会都没给她留，看似身轻如燕地转身回到回廊准备换鞋。
“你——”焰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远了，拉了好长一声却接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见他背影悠然，全然不理自己，又忽然觉得尴尬，找补一般退后几步坐在了沙发上思考对策。
而当于桉榕走到玄关，要像前几回一样把脚挤进她的旧拖鞋时，突然扫到地上多了一双码得还算整齐的拖鞋，黑色的，很长很大，表面光滑没受过磨搓，是焰慈进门时顺手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方才自转身后就无法控制地高高翘起的嘴角立时就拉了下来。
焰慈远远地看见他的背影好像顿了一下，等他转身走近了才发现他穿着的还是她的拖鞋，整个鞋身都被挤的鼓起来，蓬得像是就快要脱胶。
她这才终于找到跟他说好好说话的契机，“怎么不穿那双鞋？”
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尴尬在于桉榕忽然又晴转阴云的脸上一晃而过，他在另一张沙发上落了座，焰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他居然用那种类似于赌气的语气说：“我不穿别人穿过的。”
她先是有点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好啊，把你脚上那双我穿过的也脱下来。”太没逻辑了这人。
原本是玩笑话，没想到他真的板着脸两脚一蹬，把挤脚的拖鞋一下子甩开了老远。
焰慈忽然有点生气，倒不是因为这些举动冒犯到她，她还不至于这么小气量。
她是想到买门口那双男士拖鞋的那天，以及那一天的失落，察觉到自己的愚蠢，有点怒其不争罢了。
自打于桉榕第一回来找她，到今天已经快有三个月了，头两个月他每周四都会过来，除了第一回提前发消息联系了她，之后都是悄无声息地不请自来，突然在周四晚上出现在她家门口，也不管她在不在家，赶上了正好，她不在家就很安静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回来。
焰慈起初觉得意外非常，但也惊喜非常，一潭死水的生活好像忽然鲜活起来，渐渐开始期待起每周四。
他似乎总是坐周四下午的同一班机，几乎每回都是六点多到，有一回已经过七点，焰慈以为他不会来了，这才开车去买了披萨，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台阶上坐了个人，他那时似乎在回消息，低头看着手机，没功夫去观察不远处驶来的车，焰慈只买了一小份薄脆加一份鸡米花，看到本以为不会现身的来客又突然造访，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不是担心饭完全不够吃，而是心里突地升腾起一份奇异的柔软，原来那些男人过的一直是这样的好日子，她想，每天不仅能借着工作跟社会保持接轨状态，与时俱进，回到家，还会有温柔小意的妻子毫无怨言地等着自己，她一直知道这世上的绝大多数男人过得比女人快活多了，但没想到具体起来这么快活。
看着于桉榕那副低眉顺眼、双腿并拢屈在台阶上的样子，脑海里突然冒出“乖宝宝”三个字，只是刚冒出的一瞬间她就把自己恶心到了，可就在她鄙夷自己的瞬间，她也意识到，有一些东西，到底是不同了。
可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小变节后的下一个周四，也就是她去买拖鞋的那一天，他就出其不意地没有来，下下个周四也是，连同再下一个周四。
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不来也是。
都不带知会一声的。
焰慈想，亏她买完拖鞋回来的路上还满心欢喜，想着这次也可以给于桉榕一个小小惊喜，可以不用挤脚了。
从前的周四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周里再平常不过的某一天，唯一特殊一点的是周四上午上完课她就相当于放小长假了，直到下个周二才用上课。
她本可以向以往一样平静地度过每一个周四的，可因为该死的戒断反应，她像是有了周四PTSD，不敢再期待，但一个人待着又做不到心神安宁，于是上个周四，破天荒是她叫Stef他们去喝的酒，一般都是沈婧跟黄嘉新攒局，而这周四，她应了陌生人的约，还昏头一样，觉得发生点什么也没关系，她已经独身够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为前度或者谁守身如玉，何况有个人已经消失很久了，消息也不知道发一个，她凭什么要守身如玉，再者说，这个曾经泡吧互换了ig的人，按Stef的标准来说，再适合短择不过了，还外形绝佳，简直是短择天菜，Stef要是知道不知道得多惋惜。
到这她终于回神，似笑非笑地撂了句“新买的，爱穿不穿”便起身要去洗脸，于桉榕还愣愣地盯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呢，就见她猛的回头，隔得远远得冲他道：“对，还有呢，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喝水的杯子、盛米饭的小碗也是我用过的，邵玠也用过，很多次，怎样，大少爷，是不是陈年馊水都要呕出来了？”
原本意会到那双拖鞋可能是专程给自己买的时候他的眼睛还亮了一亮，气焰也顿时消散下去，觉得自己到底是有点不知好歹了，可邵玠的名字一入耳，于桉榕的脸色瞬间又沉下去。
“徐焰慈——”他瞪她。
“干嘛？” 她也瞪他，学他的样子横眉竖眼。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停顿几息后，像是放弃了什么挣扎一样，他忽然放软了语气，“你饿不饿？”
焰慈还没搞明白他这声音一会高一会低是想搞什么明堂，就听他又软塌塌地接着说：“我饿了。”
今时今日，焰慈日内瓦家中的院门前，于桉榕怨愤地想到绥远数月之前抛给他的问题，当时他并未作答，而现在，现在他只想把徐家丫头活活掐死。
“徐焰慈。”
被叫的人陡一回头，对上一张面如寒霜的脸。
震惊过后，她才想到自己嘴角甚至还沾着旁人的口水。
可最初的惊扰过后，她内心居然算不上慌乱，或窘迫，反而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
背过手抹了抹脸上残留的口水，焰慈已经出其冷静，看了眼插兜立在几步开外的人，又迅速转回头，利索道：“对不起，今天就到这吧。”
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滑稽的是那人也干脆，脸色在焰慈转回头的这几秒内变没变她是无从知晓了，但眼下仍然挂着那副既刻意魅惑又满带暧昧的微笑，“好，下次找我。”
目送那人走远，她才回头，从容经过正正好挡在她家门口的人，于桉榕见她面色如常，连解释一句的意思也没有，脸色不由更差了。
他转身急急上前，牢牢撰住她手腕，焰慈疼得呲牙，“你干嘛？”
“他是谁？”
“不重要。”
“是谁？”
他的面色让她不禁想到“黑云压城城欲摧”这一句。
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她识时务地打马虎眼：“一个朋友。”
没有再避而不答，更没说是男友，于桉榕的脸色稍稍回暖，张嘴还要说什么。
她却对他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泰若自然地进了院子，翻出钥匙开了门，从始至终竟没问过一句你怎么来了，也没给台阶说让他进来，只留了道门缝便无事发生般自顾自换起了鞋。
独留于桉榕一人在原地努力平息着不断起伏的胸口。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门外站桩一样的人终于转身进来了。
听到动静，坐在沙发上的焰慈转转眼珠，这一看才发现他竟鞋也不换，进了门便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明明早已不是随便被他一个带了威压的眼神就能治住的年纪，不知怎的，此刻对上于桉榕仍旧怒火中烧的眼神，焰慈还是不由脚底打滑，几乎是下意识站起来拔腿就要跑。
然而为时已晚，对方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意图，短短数秒就跨到跟前捞起她的手腕桎梏住她。
他将她整个人都拽起来，也不顾有没有洗手了，一手捏住她后颈，一手用指腹攀上她唇瓣，用力反复磨搓。
大惊之下焰慈没来得及反应，由他搓了几下，直到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才知道推搡他，“你干嘛？”
他却跟块石头一样分毫未动，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手上动作终于停下来，可瞥见她脸上似乎很无辜又带些恼气的表情，一股恨劲儿忽然上涌，只觉一口血堵在了嗓子眼，由不得他控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下。
焰慈方才的恼意十分有九分是矫饰，嘴唇都快被磨出火星子了是没错，但这带来痛感是些微的，更多的是干涩和不适，反之，于桉榕这样出其不意地奇袭，和她几乎脸贴着脸，捏着她脖子站着，带给她的更多是惊讶和悸动，面上皱着眉头，用埋怨的口气斥他，实则心痒难耐，大脑缺氧似的，脚都快立不住。
于桉榕的道行到底是浅了，他要是百经沙场，定睛一看就能发现眼前人虽然面露不耐，可眼中水色横开，哪里是不喜和厌烦的模样。
心里的气也能跟着顺了，还能就坡下驴讨点好处，犯不着为着撒气得罪人。
这恨劲十足的一下让焰慈眼中的亮光一下全撒了，这下是真的吃痛，痛到不用看就感觉一边脸颊已经肿起来，知道他是真带了狠劲，火气一下子上来，和方才的小推小攘不同，这回焰慈竟一下把人推开了，“神经病啊于桉榕？”
想到自己之前两个月的奔波，又想到这个月不要命地赶实验，明明不住在日内瓦，交完报告的一瞬间却归心似箭地往机场跑，不过三周没来，她这就差点再次没他的位置。
“是挺有病的，”他平静地点头，目光却冰冰凉凉地落在她脸上，“你有没有良心徐焰慈。”
“没有。”好干脆的一声。
看着那张满带“你能拿我怎么着”意味的脸，于桉榕少有地没觉得好笑或可爱，只恨她为什么从小到大总跟自己作对。
他恨不能把人揍一顿，光火无处发泄，却窜到别处，无师自通地帮他打通了任督二脉，明明毫无经验可言，可他抚上她后脑的动作居然那么自然又熟练，焰慈脸上的挑衅神色都被突如其来的茫然绊住了。
不等她发问，于桉榕已经低头，自然又直白地将唇贴上他刚刚不断搓磨的地方。
要说震惊，焰慈是没有的，她又不是傻子，还有过一段算得上经历丰富的长期关系，哪有人专程为看望发小连续两个月两个城市来回切换的，虽说距离不算太远，但来回奔波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足以佐证许多抽象的东西。
然而当唇瓣上再次传来柔软触感的时候，焰慈脑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嗡了一下。
还是对方的生疏唤回了她的注意。
于桉榕笨得要死，只知道唇贴着唇，连吮吸都不会，唇瓣相贴似乎并不能让他满意，须臾之后他伸出舌头，想要直捣黄龙，可焰慈因为愣怔牙关紧闭，他的舌头碰了壁，急躁地在她唇间打着转，捏在她脑后的手也似乎恼羞成怒一般，跟着加重了力道。
焰慈后颈吃痛，这才无奈又慷慨地张开了嘴，若有若无地回应起他，算是无声的应允，也是教导。
这是于桉榕第一次亲吻。
也算是他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的瞬间。
于是便贪婪得失了态，像是惯常做白日梦的农夫误入了洒满稻谷的庄稼地，更像是误入了金山银山，故而眼花缭乱，流连忘返。
纵然经验颇丰，焰慈还是先憋不住气，她起初轻轻攘他，见没什么效果，才在后颈那只手的禁锢下猛地将头转开，这才得以逃脱。
他本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这求之不得的亲吻中，猛地被打断，他先是怔怔的，而后直接跳过思考发生了什么，径直开始回味起刚才肾上腺素激升带来的愉悦和舒畅感。
少有见他迷迷瞪瞪的时候，焰慈红着脸，稍稍平复喘息后不禁好奇道：“于桉榕，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还没从刚刚的亲密状态中脱离，他居然抬手，十分亲昵又熟稔地理了理她耳边凌乱的头发，语气也十分自然，“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是“你喜欢我？”，而是已经完全笃定他的喜欢后，底气十足的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可他从没这样和她说过，她怎么就敢这么笃定。
虽说这话路过的蚂蚁听了都得笑话他一声贼喊捉贼此地无银，但她没来由的笃定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真的好没出息。
倒也不算恼羞成怒，可他不甘心，虽然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但嘴上偏不顺她的意，他捏捏她另一边脸颊，这回只用了不到两分力，接着挑起眉俯视着她微微昂起的脸，遏制着再次低头吻上去的冲动，装作因为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而发笑的模样，“谁说我喜欢你？”
说完反驳的机会都没给她留，看似身轻如燕地转身回到回廊准备换鞋。
“你——”焰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远了，拉了好长一声却接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见他背影悠然，全然不理自己，又忽然觉得尴尬，找补一般退后几步坐在了沙发上思考对策。
而当于桉榕走到玄关，要像前几回一样把脚挤进她的旧拖鞋时，突然扫到地上多了一双码得还算整齐的拖鞋，黑色的，很长很大，表面光滑没受过磨搓，是焰慈进门时顺手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方才自转身后就无法控制地高高翘起的嘴角立时就拉了下来。
焰慈远远地看见他的背影好像顿了一下，等他转身走近了才发现他穿着的还是她的拖鞋，整个鞋身都被挤的鼓起来，蓬得像是就快要脱胶。
她这才终于找到跟他说好好说话的契机，“怎么不穿那双鞋？”
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尴尬在于桉榕忽然又晴转阴云的脸上一晃而过，他在另一张沙发上落了座，焰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他居然用那种类似于赌气的语气说：“我不穿别人穿过的。”
她先是有点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好啊，把你脚上那双我穿过的也脱下来。”太没逻辑了这人。
原本是玩笑话，没想到他真的板着脸两脚一蹬，把挤脚的拖鞋一下子甩开了老远。
焰慈忽然有点生气，倒不是因为这些举动冒犯到她，她还不至于这么小气量。
她是想到买门口那双男士拖鞋的那天，以及那一天的失落，察觉到自己的愚蠢，有点怒其不争罢了。
自打于桉榕第一回来找她，到今天已经快有三个月了，头两个月他每周四都会过来，除了第一回提前发消息联系了她，之后都是悄无声息地不请自来，突然在周四晚上出现在她家门口，也不管她在不在家，赶上了正好，她不在家就很安静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她回来。
焰慈起初觉得意外非常，但也惊喜非常，一潭死水的生活好像忽然鲜活起来，渐渐开始期待起每周四。
他似乎总是坐周四下午的同一班机，几乎每回都是六点多到，有一回已经过七点，焰慈以为他不会来了，这才开车去买了披萨，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台阶上坐了个人，他那时似乎在回消息，低头看着手机，没功夫去观察不远处驶来的车，焰慈只买了一小份薄脆加一份鸡米花，看到本以为不会现身的来客又突然造访，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不是担心饭完全不够吃，而是心里突地升腾起一份奇异的柔软，原来那些男人过的一直是这样的好日子，她想，每天不仅能借着工作跟社会保持接轨状态，与时俱进，回到家，还会有温柔小意的妻子毫无怨言地等着自己，她一直知道这世上的绝大多数男人过得比女人快活多了，但没想到具体起来这么快活。
看着于桉榕那副低眉顺眼、双腿并拢屈在台阶上的样子，脑海里突然冒出“乖宝宝”三个字，只是刚冒出的一瞬间她就把自己恶心到了，可就在她鄙夷自己的瞬间，她也意识到，有一些东西，到底是不同了。
可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小变节后的下一个周四，也就是她去买拖鞋的那一天，他就出其不意地没有来，下下个周四也是，连同再下一个周四。
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不来也是。
都不带知会一声的。
焰慈想，亏她买完拖鞋回来的路上还满心欢喜，想着这次也可以给于桉榕一个小小惊喜，可以不用挤脚了。
从前的周四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周里再平常不过的某一天，唯一特殊一点的是周四上午上完课她就相当于放小长假了，直到下个周二才用上课。
她本可以向以往一样平静地度过每一个周四的，可因为该死的戒断反应，她像是有了周四PTSD，不敢再期待，但一个人待着又做不到心神安宁，于是上个周四，破天荒是她叫Stef他们去喝的酒，一般都是沈婧跟黄嘉新攒局，而这周四，她应了陌生人的约，还昏头一样，觉得发生点什么也没关系，她已经独身够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为前度或者谁守身如玉，何况有个人已经消失很久了，消息也不知道发一个，她凭什么要守身如玉，再者说，这个曾经泡吧互换了ig的人，按Stef的标准来说，再适合短择不过了，还外形绝佳，简直是短择天菜，Stef要是知道不知道得多惋惜。
到这她终于回神，似笑非笑地撂了句“新买的，爱穿不穿”便起身要去洗脸，于桉榕还愣愣地盯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呢，就见她猛的回头，隔得远远得冲他道：“对，还有呢，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喝水的杯子、盛米饭的小碗也是我用过的，邵玠也用过，很多次，怎样，大少爷，是不是陈年馊水都要呕出来了？”
原本意会到那双拖鞋可能是专程给自己买的时候他的眼睛还亮了一亮，气焰也顿时消散下去，觉得自己到底是有点不知好歹了，可邵玠的名字一入耳，于桉榕的脸色瞬间又沉下去。
“徐焰慈——”他瞪她。
“干嘛？” 她也瞪他，学他的样子横眉竖眼。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停顿几息后，像是放弃了什么挣扎一样，他忽然放软了语气，“你饿不饿？”
焰慈还没搞明白他这声音一会高一会低是想搞什么明堂，就听他又软塌塌地接着说：“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