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是一只瘦瘦小小的三花猫,看着还没巴掌大,不知道是从哪里跑进来的。

    它身体小小一团,嗅到人类的气息之后止不住颤抖。

    戚更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低语:“乖乖,不要怕,往姐姐这里来。”

    小三花怯生生看着她,爪子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后又往后退了一大截。

    戚更也不催促,安静地等着。

    小三花犹疑不定,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不断拉长,久到戚更的胳膊开始酸痛。

    肌无力背重物之后的后遗症。

    正当她的胳膊小幅度向下落,小猫像个炮弹一样直直撞过来,扑了个满怀。

    “哎呦,宝宝真有力气。”

    戚更被它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离近了看,小猫只有她巴掌大。

    “没事吧?”

    “疼不疼?”

    岑竹声兄妹异口同声。

    “没事,不疼。”戚更一手捧着小猫挣扎着站起,温热的体温靠近心脏。怕小猫不舒服,她没敢使劲儿。

    然后——

    没站起来。

    岑竹声快岑星言一步伸出手,她抬手。

    下一秒,大手将她指节包裹,她屈膝然后用力蹬地起身。

    戚更拍掉身上的土,脸上闪过不自在的表情。

    她有点轻微的洁癖。

    小猫眼睛湿润,直勾勾地看着她,分外可怜。

    岑竹声指了指它的耳朵,说:“有耳螨,我们得带他去宠物医院检查。”

    闻言,戚更轻轻捧着它,视线上下左右全方位移动。

    暂时没发现伤口和其他问题,她松了口气。

    “我记得我学校附近有一家口碑不错的宠物医院,你们把我送到学校,然后带着它去检查。”岑星言提议。

    “好。”

    甫一上车,戚更便开始喘不上气,空间里的空气到了她这仿佛没有流动,压迫鼻尖。

    岑竹声时刻留意着她的状态,于是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脸色不到,从车载冰箱里面拿出一罐冰的碳酸饮料递给她。

    “谢谢。”

    戚更接过去,把饮料直接贴到脸上。

    后视镜里,岑星言先是疑惑,之后看着主驾驶位上的人若有所思。

    以前坐这个车,想吃点或者喝点什么东西,冰箱里可是空荡荡的,看来现在有这个需求喽。

    除此之外,岑星言眼睁睁看着某人打开音响,熟悉的旋律在空气里炸开。

    戚更咽下反酸的苦水,听见声音后,眨巴眨巴眼睛,和她怀中的猫一起回头,语调雀跃:“岑先生,你也喜欢听寻忆的歌吗?”

    女孩身体前倾,可能是出男角色的缘故,喷了点香水,一天下来散了少许,味道浅淡却撩人心弦。

    岑竹声特意选了一首老歌,乐队早期成名曲之一,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们肆意宣泄抵抗青春期对世界的迷茫,表露的情感强烈而偏激。

    他握着方向盘,手指轻轻摩挲,说:“喜欢。”

    回答与曲子中某个人的声音融合,戚更心尖一颤,某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她接着说:“比起现在的新组合,我更喜欢初代组合。以前经常跑线下,基本场场不缺席,现在不怎么去了。”

    岑竹声想:我知道。

    当时他要回国继承家业,发小家里生了变故,乐队少了主唱和贝斯手,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键盘手突然消失,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停滞期,之后他们的位置便被新人顶上。

    “那你当时有没有特别喜欢过某一个成员?”岑竹声好奇。

    特别喜欢那个妹妹头贝斯手,不过戚更没说,她使坏,说了另一个成员。

    “唔。”漂亮的眼睛承载着星星点点,她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说:“特别喜欢绯筝。”

    付筝?

    岑竹声愣住,笑容僵在脸上,酸意从心底蔓延,将他整个泡在其中。

    “噗嗤——”岑星言没忍住,她竖起大拇指,称赞来一句:“宝宝你好眼光。”

    绯筝就是家里突生变故,和岑竹声一起回国的那位主唱,也是他的发小付筝,当时确实人气爆棚,吸引了很多粉丝。

    “不过,”戚更话锋一转,缓缓吊人胃口,“以前那个贝斯手也不错,叫什么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

    “蓝禾。”岑竹声语气淡淡。

    “对,好像是叫这个名。”戚更一本正经回,若是岑竹声此时转过头,就能看见她在偷笑。

    说起付筝就是特~别~喜~欢~到他这来名字都忘了,岑竹声酸得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装作认真开车的样子。

    岑星言要笑死了,但是她不敢太猖狂,疯狂控制表情,她探身过来,摸了摸小猫头,说:“咪咪,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咪咪亮了亮指甲,勾着戚更的c服滑出几道丝线。

    戚更注意力转到它的身上,捏着猫爪轻轻移开,苦恼道:“姐姐的c服被你抓破了,好贵的,咪咪以身相许吧。”

    “喵。”

    十分钟后,车窗降下,戚更探出脑袋,捏着小猫的爪子轻挥,“拜拜,星星。”

    岑星言倒着走,向她抛了个飞吻,“拜~”

    车内只剩下她和岑竹声两个人。

    戚更重新躺在座椅上,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猫。

    车速缓慢,驾驶员先生开车稳稳当当,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她的晕车感。

    捡到猫的兴奋劲儿逐渐散去,戚更开始发愁,她自言自语:“宝宝,我没有养猫的经验,你能接受不合格的饲养员么。”

    她自己的生活随意而糟糕,不能保证成为一个合格的主人。但是如果另给小猫找新家,她也是不太乐意。

    戚更莫名燃起占有欲:你自己主动撞我怀里的,那就不能随随便便跑掉。

    岑竹声目光柔和,小姑娘稚气未消,指尖贴着粉色的猫抓垫,像是在递交饲养契约。

    “我家养了一只猫。”他出声,语气温柔,“如果戚小姐是零经验饲养员,那么我就是70分饲养员,可以告诉你一些经验。”

    “喵~”三花猫舔舔爪子,人类的语言小猫咪听不懂。

    戚更眼前一亮,说:“那恭敬不如从命,麻烦岑老师传授育猫经验了。”

    不过,好好学生顺嘴提问:“为什么是70分。”

    岑竹声被那一声“岑老师”喊的心情舒畅,一扫被柠檬海淹没的阴霾,回道:“因为方才星星让我谦虚一点。”

    戚更被他逗笑,“记性这么好啊,怎么感觉岑老师有点记仇。”

    岑老师表示:“没有。”

    “喵。”

    小猫咪翻了个身。

    戚更不信。

    事实证明了她的想法,在私人宠物医院那位戴口罩的挺拔俊秀的医生出现之后。

    付筝眼里闪着八卦的光,目光灼灼在两位贵客身上流连,认出岑竹声旁边的“男生”就是朋友圈里那位,很可能也是大少爷的相亲对象。

    临下班收获意外之喜,付医生表示:还好婉拒了家里那群奇葩整的劳什子鸿门宴。

    他吊儿郎当拿腔作调:“呦,大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来小的这有何贵干。”

    轻浮劲儿很像戚更熟悉的一个人。

    岑竹声面上冷淡,示意他看向戚更怀里那只猫。

    “捡了只猫,送星星回学校顺便带你这检查。”

    “嗯哼?”付筝发现他情绪不对,仔细品了品,好像是在针对自己。三好市民付先生的大脑迅速转动,回忆了一个月以来的种种行为,最后得出结论:呃……可能是男人的更年期到了吧。

    付筝从戚更手里接过猫,打开仪器,对着光仔细检查。

    “我看看,除了耳螨,暂时没看见皮外伤。”套着无菌手套的指间拨开三花的毛。

    小家伙不安分地乱动,看上去活力满满。

    “没有跳蚤和皮肤病,目测刚出生四五个月,年龄不大。”

    付筝仔细地把小猫翻来覆去看了看,确认无误后,掀了掀眼皮,对上戚更担忧的眼神,笑:“你们两个在这等我,我去给它拍个片检查内部器官有无异样,顺带给这孩子清理耳朵驱虫。”

    戚更点点头。

    付筝抱着小三花,大步流星走出诊室。

    戚更与岑竹声在一旁的位置上排排坐。

    莫名地,她联想到给孩子看病的夫妻,即视感太强让她一阵恶寒。

    戚更搓搓手臂。

    岑竹声见状,出声询问:“冷吗?”

    空调的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

    戚更摇摇头,说:“不冷。”思绪跑到方才那位医生身上,她问:“岑先生和刚刚那位医生认识?”听他俩说话像是认识了很久的熟人 。

    岑竹声颔首,道:“他是我的发小。”

    “怪不得。”戚更了然。她接着说:“看着有点眼熟。”

    “他大众脸。”岑竹声勾了勾唇角,蔫坏溢于言表。

    戚更哽住。

    看不出来,岑先生的审美里帅哥的及格线还挺高。

    柔顺的发丝从发带中跑出来,戚更抬眼看他,一时被他的长发吸引,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

    好想亲手玩玩,好想给岑先生扎辫子,美人配着小辫儿,简直就是仙品。

    锦上添花莫过于此。

    更老师专门创了一个收藏夹,拿来放自己喜欢的长发编发教程。

    戚更在脑子里给自己脑补完整的小剧场,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距离超过社交距离,暧昧十足。

    岑竹声垂下眼,耳尖渐渐变粉,女孩一看就是在发呆,他一动不动,装作一颗巍然不动的树,等待兔子小姐的“突然袭击”。

    “喵~”

    又娇又嗲的猫叫从门口处袭来,戚更回神,岑竹声的侧脸近在咫尺,离近了看,白皙无暇,薄唇微抿,梨涡的形状若隐若现。

    她向后挪动一截距离,仓皇起身。

    门口的那位大手轻轻捂住小猫的脸,欠兮兮地调侃:“两位家长当着孩子的面收敛一下。”

    戚更耳尖红红,没有立刻澄清,只是打岔:“阿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她没想好咪咪的名字,叫咪咪又觉得没有归属感,只能先用阿花代替。

    付筝走上前,把小猫递给她。

    戚更接过来,软软一坨棉花在自己手中,干干净净,闻着还有点香香的。

    应该是顺带给它洗了个澡。

    猫爪贴上她的脸颊,小猫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可爱暴击。

    付筝摘下工牌往桌子上一撂,说: “没有,你家孩子很健康。”随后面向岑竹声,接着说:“我按照你家小草的配置,让她们准备一套宠物用品和营养餐,等会儿你们去前台填一下地址,晚会儿直接同城邮寄,今天就能收到。”

    戚更精准捕捉到“小草”这个名,大概是岑竹声说的那个家里的那只猫。

    草率中带着一丝可爱。

    岑竹声说:“小草的年纪比阿花大很多,你不单独配一份儿营养餐给阿花?”

    “啧,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付筝不客气地回怼,余光扫到戚更不解的眼神,耐下心回答:“阿花只是看着小,从拍的片上来看,已经一岁了,只比我们草小七个月。嗳,好好好,我等会儿再给他拿一罐奶粉行了吧。”

    岑竹声面无表情的时候挺有威慑力,虽然不一定在生气,但是付筝就是对他这种表情发怵。

    “待会儿有什么打算吗?我请你们去喝酒。”付筝一边解白大褂的扣子,一边发出邀请。

    岑竹声没吭声,向戚更投来问询的目光。

    “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好意,我酒精过敏。”戚更解释。

    岑竹声接着她的话音,说:“我先送她回家,你把地址发我,我晚些时间来找你。”

    “行。”

    戚更有一搭没一搭地梳毛,情绪顿然降了少许。

    【喝酒好感度-1】

    她心底有一把度量尺,每个接触的人会根据第一印象打分,之后的升升降降就根据相处来定,有时候从高好感到嫌弃只是一瞬间的事。

    岑竹声敏锐的察觉到身旁人气息的变化,碍于付筝在旁,不好解释,他心下无奈叹息。

    这边付筝已经收拾好,他抬手摘下口罩,昳丽的五官暴露在空气中,是有别于岑竹声水墨般清雅柔美的另一种直观张狂的冲击。

    只是左脸刺眼的伤疤硬生生夺人眼球。

    “绯筝?”戚更惊异地出声。

    “呦,”好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付筝恍如隔世,身形一震,指尖不自在抚上伤疤,随后轻轻放下,看着戚更,说:“小姑娘怎么认识我?”

    “你跟她讲过哥们的辉煌岁月?”他把目光移向默不作声的岑竹声。

    岑竹声绷着脸,冷冷淡淡瞥他:小姑娘什么小姑娘,是你叫的么。

    岑大少爷心里泛酸,星星可以“宝宝”“更更”“更老师”“鸟老师”换着叫,他只能面上喊着“戚小姐”,私下换成“小姑娘”拉进距离,现在付筝这个大众脸恶霸还要抢他唯二的称谓,他晚些时候还得陪寂寞的酒鬼聊天,真是反了天了。

    “不是,我之前去看过你们演出。”戚更被“辉煌岁月”四个大字戳中笑点,说得好像三四十岁的大叔一样。

    说到“你们”时,戚更将岑竹声包括在内,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岑竹声就是当年那位神神秘秘,每场演出戴着不同的面具表演的贝斯手。不过大少爷只顾着喝酸醋,把她这句话漏了。

    见戚更时不时瞥一眼他的疤,却碍于礼貌没问出口,付筝主动提起,他食指指向那条疤,说:“这位粉丝小姐,有没有觉得这条疤给主唱大人的脸添加了几丝韵味,比当年更酷了。”

    戚更用力点头,很给面子地竖起大拇指:“太帅了,阿绯sama。”

    “喵~”三花跟着捧场。

    付筝放声大笑,舒心熨贴,他一把揽过岑竹声的肩膀,“小姑娘真会说话。”

    岑竹声太阳穴突突跳,木着脸,抬手扫开,没扒拉动。

    到了前台,戚更在护士小姐的指引下填写地址。

    付筝拿了几罐进口羊奶粉装起来,塞到岑竹声怀里。

    岑大少爷一手拎着沉甸甸的奶粉,一手抱着软绵绵的小猫。

    小猫把垂下来的发丝当成玩具,仰着脑袋,伸出猫爪试探着抓。

    “把阿花给我抱会儿呗~”付筝欠兮兮地用胳膊肘拐他。

    “你怎么还不走?”岑竹声往外挪,拉开二人的距离。

    “看你说的,你把人家送回去,不还是得跟我碰面,直接坐你车不就得了。”付筝耸肩。

    岑竹声沉默不语,留给他一个高贵冷艳的侧脸。

    “好好好,不打扰您的二人世界。”付筝调笑,又凑上去,嬉皮笑脸:“少爷,您还没追到人家吧,小姑娘挺讨喜的,加油,哥们看好你。”

    “付筝,我这几年脾气收敛了一些,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以前。”岑竹声嗤笑,不掩眉眼间的戾气。

    付筝往后退,潇洒摆手,“那还是算了,走了,在老地方等你。”

    走到大门口,他余光瞥了眼大厅,方才一身尖刺的家伙挂上温良无害的笑,小媳妇儿似的抱着猫孩子翘首以盼。

    付筝“啧”了一声。

    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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