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添说:“顾家的事,这么多年了,当年顾玖栀夫人也没有说查。”

    怀渡纤长的睫羽垂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没有查,有可能是她猜到顾家为何如此,顾家又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顾家的计划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顾玖栀夫人是个聪明人,是位能年纪轻轻便在朝堂之上舌战群臣的肱骨之臣,也就是说,她知道真相。”

    只是尚未来得及报仇,便被人先一步杀了。

    能与顾玖栀斗智斗勇的人,可见不是一般人,要不然也玩不过从小就活在明争暗斗之中的顾玖栀。

    盛添轻轻皱眉,心有余悸,对怀渡说:“你给叶小姐指了条路,可这条路并不好走。”

    梁霁珺闻言,抬手打了一下怀渡,警告道:“你别害我妹啊!”

    “这毕竟是她家里的事,她早晚都得知道,我没有替她选择什么路,我真是在陈述事实,只是有些话说了,有些话没说罢了。”怀渡的眼底没什么情绪,“盛添,我没做错,也不后悔。”

    当年的怀渡退过一步,他后悔至今,Starshards的队长榆冬至今尸骨也不知身在何处,如今的怀渡不会再退了。

    这一次,谁也无法阻止他。

    即使重拾“忘川”之代号,违背当年解散Starshards时所签下的协议,亦在所不惜。

    人生短短几十年,百年之后他化身群星,任他万般算计,也无法预料未来,改变未来,让未来由他所设想的那般去发展,未来充满变数,他不能保证死前推敲出的可能在死后一定会实现,他没那么大本事,只能凭变幻莫测的余生,去了结他前半生所怨所哀所悔之事。

    只愿当年他所怨所哀所悔之事,不再重演。

    愿世界炽热闪耀,灿烂夺目。

    他不过是想为自己的恩师还一个公道罢了,哪怕他利用了叶寒柒。

    他的恩师顾琰之,是颂声载道的大英雄,不该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那些欠了债的人,总是要还的。

    而叶寒柒毕竟是顾家留下的血脉,顾家灭门,她凭什么置身事外?凭她当年年纪小吗?凭她的家在暗界吗?可怀渡也仅仅是顾琰之的一个学生这么多年了也没放弃,叶寒柒既然是暗界大小姐,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必要时候,怀渡会出手保全叶寒柒一条命的,毕竟叶寒柒的身上,流着顾家的血。

    怀渡瞥了一眼梁霁珺,“放心吧,我尽量保她无事。”

    梁霁珺有些无语,“……什么叫尽量?”

    怀渡耸肩摊手,“字面意思。”

    再说了,护着叶寒柒的人那么多,可能还轮不到怀渡来保呢。

    梁霁珺气得又在怀渡身上揍了一拳,怀渡依然受着没反抗,“有什么陈年往事的你自己解决,欺负个没成年的孩子算什么?”

    怀渡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麻烦,“她比你强太多了,瞎操心!暗界的平均心理年龄远高实际年龄。”

    听到这话梁霁珺还算欣慰,又隐隐有些自豪,不久前他刚见识过叶寒柒的实力。

    盛添叹了口气,“朝堂多变,明枪暗箭的,叶小姐不在庙堂,又如何能对其产生影响,怀少把叶小姐看得太重了。”

    怀渡无声勾唇,“未必。”

    叶寒柒脱离南国朝堂,但叶寒柒身后还有一个一直未出面的夜寒卿,夜寒卿可不会离开朝堂,就算夜寒卿有心离开,南国那个高坐王位帝王第一个不同意。

    *

    夜寒卿坐在沙发上看书,阳光透过玻璃照耀下来,亚麻色的短发显得格外好看,俊美的容颜习惯性的依旧面无表情,凌冽的气质透着冷漠,好一个岁月静好。

    叶寒柒回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天空,就这么望着,再无动作,一言不发,金黄色的长发披肩垂下,沐浴着阳光,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暖,皮肤显得有些病态的白,指尖泛冷。

    太冷了……

    她的世界是不是就不存在太阳?如果当年的朝堂之上像宇宙一样有光源,那些满腹算计的奸臣也会无所遁形的吧?!

    光能驱散黑暗,可光也能孕育黑暗。

    夜寒卿自然察觉到了叶寒柒的不对劲,他放下书起身来到叶寒柒的身旁,却发现她的眼角泛红,泪水盈眶。

    阳光下,她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般。

    夜寒卿的浓卷长睫轻颤,他皱眉,“怎么哭了?”

    不是去和梁霁珺吃饭了吗,怎么回来衣服换了头发也洗了?就连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也换了。

    叶寒柒摇摇头,不想跟夜寒卿提起家里的事,“我就是觉得……我好没用啊。”

    无力感,她太讨厌了。

    舅舅出事后,她什么都没做,父亲母亲相继离世,她敏感偏执,遇到点儿破事情绪上来就一心只想着死,反而舅舅非亲非故的学生,这么多年为顾家在奔走,一心为顾家讨要公道与真相,不愿顾家就此陨灭。

    曾经有人宽慰她,说:“那个时候你还小,改变不了什么,不要放在心上,顾家没人怪你。”

    可是……她怪她自己啊!怪她自己不够敏锐,未能察觉到顾家灭门背后的蹊跷。

    “怎么会呢,小柒最棒了!”夜寒卿轻轻拭去她的泪珠,“小柒怎么这样想呢?”

    像这种哄小孩子的话,夜寒卿还对她说。

    叶寒柒扯了扯唇角,却始终没能笑起来,恐怕她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吧。

    “卿哥哥……我好像配不上你,在你身边,你那么好,我那么脏……我……”叶寒柒的声音有些嘶哑。

    叶寒柒还没说完,夜寒卿便开口打断,“别胡说,小柒这么好,我才是捡了个大便宜,小柒不脏,你是我的。”

    从始至终,夜寒卿一直都在强调在夜寒卿和叶寒柒的关系里,只有叶寒柒选择他的份,夜寒卿的选择始终都是叶寒柒,可叶寒柒总是会因为曾经的经历而自卑,尽管那些并不是她的错。

    人总是这样。

    叶寒柒定睛看他,在她眼里,夜寒卿不要脸瞎扯淡的本事又厉害了。

    叶寒柒的眼泪流得更凶,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让她放肆的去大哭一场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寒柒想着的是顾家她心心念念了一路,她不想再麻烦夜寒卿了,找了个理由搪塞他,可她找的这个理由,依然可以让叶寒柒钻牛角尖。

    “我不想被那个男人亲的,可是我……我喝了药……还……还睡着了,我不知道的呜呜……”叶寒柒的手紧紧攥着夜寒卿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

    那个男人,过了那么久,依然是叶寒柒的噩梦。

    叶寒柒真的……恨不得杀了他。

    午夜梦回,他唤“Seven”的声音总是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夜寒卿把叶寒柒拥入怀中,轻轻摩挲她的发丝,“这不是小柒的错,错的是那个男人,不要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被灰蹭脏了,就以为自己原本就是脏的。”

    叶寒柒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哭,脑子里不是那个男人,就是小时候对顾玖栀的记忆。

    她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哪怕训练的时候对她要求严格了些,也是因为她的父亲在这方面对她有些溺爱。可是……她真的好没用,家族覆灭的真相查不出来,导致父母身死的罪魁祸首仍在逍遥法外,她却毫无办法。

    号称“四分之三情报网,天下之事无不晓”的萧家九芒星这么久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足以说明幕后之人的谨慎小心不简单。

    夜寒卿不知道叶寒柒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现在叶寒柒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被气哭了。

    “若是我们以后还能碰到他,我把他碰过你的手砍了,给你做手骨模型,他的眼珠挖出来给你当皮球玩,牙齿也给拔了,就当……”夜寒卿想了想,“就当石头扔河里玩。”

    夜寒卿的话引得叶寒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无赖的地痞流氓吗?我要那些做什么,血淋淋的。”

    夜寒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是你能开心能解气,我当一回地痞流氓也不是不行。”

    叶寒柒气愤般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要!我不要卿哥哥因为那种人做出什么改变,卿哥哥就是卿哥哥,不会受别人影响去做自己本不愿意去做的事!”

    “为你,我可以。”夜寒卿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叶寒柒严词拒绝,“不行!为我也不行!伤害我的人我自然不会放过,你也不该这么恋爱脑!”

    叶寒柒一顿,明明夜寒卿没谈恋爱,怎么就变恋爱脑了呢?

    这方面叶寒柒也不太了解。

    “我想为我难得的爱人做次感性的决定,可你总是在提醒我所谓的大局观。”夜寒卿妥协般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叶寒柒嘴里,“行,以后卿哥哥只做自己本来就愿意做的事。”

    叶寒柒是挺了解他了,他一般不会抠人眼珠子,也不会拔人家的牙,更不会做什么手骨模型,面对敌人,他一刀一枪直接秒了,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

    叶寒柒带着哭腔,边吃巧克力边说:“我哪有提醒你大局观,只是让你别那么恋爱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而已。”

    叶寒柒不知道,对夜寒卿来说,所谓的他自己由心而做出的选择,与祁洛离没什么两样,夜寒卿是商人,利益最大化已经是他唯一的选择了,而他的选择除了叶寒柒以外,往往都会考虑到“大局为重”这四个字。

    叶寒柒哭一场舒服多了,松开夜寒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好了,我不跟你逼逼赖赖的了,我要回去睡觉。”

    夜寒卿轻笑,这从哪儿学的新词?

    叶寒柒觉得自己再不走,就要因为夜寒卿口中的那句“难得的爱人”而脸红了。

    夜寒卿说:“吃完之后记得刷牙再睡。”

    *

    五一长假结束,学校安排八点考试,还有两节早自习可以复习。

    林城咬着学校门口买的煎饼果子走进一班教室,正好问候了一下叶寒柒,“柒姐一个假期不见你胖了。”

    叶寒柒腹诽,明明才两天假期,林城这双眼是什么构造?

    “我喂的。”夜寒卿的声音传来,左臂搭在叶寒柒的左肩上,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林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副“我很懂”的模样咬了口煎饼果子坐下了。

    叶寒柒把肩膀上的手甩开,“为什么你说得我跟猪一样?”

    “你不就是家里的小懒猪嘛!”夜寒卿捏了捏她的脸。

    叶寒柒扭头躲开夜寒卿那不安分的手,“你好好学习,要是考不了第一就太丢人了。”

    夜寒卿不以为然,“我还是那句话,你在担心谁?”

    叶寒柒眯了眯眼睛,靠!这什么该死的傲慢得不可一世的眼神?

    叶寒柒没好气地说:“看你的书去吧!”

    夜寒卿满意地笑了。

    *

    考试考了两天半,最后一场收卷之后,都回了一趟教室放东西。

    一进门就听到林城在“狗叫”了,“关于拿捏与被拿捏的问题。”

    而莫蜀和林城一起狗叫,“你说,为什么不把数物化生这四科理科加起来一块考,而是中间掺杂着文科来考呢?”

    “你想心态崩死啊?”

    考试的时候,心态是很重要的。

    虽然他们选择了物化地这个组合,可南城一中秉承着全面发展,虽然高考不考,但仍旧要学,每个星期会有那么一节课来让历史、政治、生物轮流上,偶尔讲讲知识点,但也都听听就过,算是给学生放松的吧,但考试还是要考,但不会计入总成绩。

    也就是说,南城一中闲的慌。

    莫蜀挠了挠后脑勺,“可是我考历史、生物、政治的时候交白卷啊!”

    林城笑着说:“6啊。”敢问您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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