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挽一向沉默,但聊到高中时,她眸中却会闪着微光。

    谁也想不到,她跟T的面对面交流仅有高二的那一次。

    喜欢需要时间培养,需要时间了解。

    简挽没见过他的样貌,不知道他的全名。以至于后来的十几年,她时常琢磨,这样究竟算不算喜欢。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样一琢磨竟是这么多年。

    他们说暗恋十年时,简挽的心里又开始琢磨,她下意识地开始算时间,最后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们说的不对。

    应该是十一年。

    从高二开始算的话,她暗恋了十一年。

    喜欢不分时间场合。

    爱才需要时间培养,会下意识靠近对方,不自觉地关心对方。

    正想到这时,她的肩上多了一道力,这道力沉稳地拖住了她飘忽不定的思绪。

    她抬眼,跟柏廷对视,听到他说的那句后。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已经下意识起了身,说:“你坐。”

    柏廷将她按住,视线却直直地看着易肖顾,道:“去端菜。”

    一声令下,易肖顾走后,柏廷自然地坐到了他的位置。

    跟简挽坐在了桌子的正对面。

    趁着旁人端饭的功夫,柏廷看着身旁的玲白道:“先吃饭。”

    样子颇像一个严父。

    玲白摇头,只是咬着笔头,直直地看着桌子上的题。

    她拉下了一周的课程,现在有些跟不上。

    简挽就在对面看着。

    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那时候唯一督促她的信念就是,考上大学就能从福利院走出去,找父亲。

    而此刻玲白的内心也正如简挽所想一样。

    她只有学习才能忘记失去奶奶的痛苦。

    懂事的让人心疼。

    偏头,简挽跟柏廷对视。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可能所有人都不这样。

    她的思绪再次无法控制,刚刚的甜蜜瞬间被那股蝎蛇般恶毒、不道德的想法冲击。

    偏偏柏廷的眼神炙热真挚,这跟火一样烤着她,越烧越旺。

    简挽藏在桌下的手捏的发白,煎熬无比。

    她觉得自己藏不住的时候,偏头,装作系鞋带,弯腰钻到了桌下。

    直到听见柏廷说:“吃完,我给你补。”

    三禾才问道:“姐,你在桌子下干什么呢?”

    “系鞋带。”简挽这才起身,此时的桌子边坐满了人,上边也摆满了菜,他炒了8个菜,都是素的,很简单的家常便饭。

    众人快要动筷子时,众人才想到王戈义还没回来。

    简挽抓紧机会,拿起一个空碗,把菜拨出来了一点,作势要起身送到厨房。

    见她起身。

    三禾筷子停在中间,下也不是,收也不是,道:“姐,你放旁边就行。”

    察觉柏廷的视线在她身上。简挽故作镇定,淡淡道:“还是放锅里吧,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你不用送。”柏廷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夹向了盘子里一个菜,送到嘴里,“锅里我给他留了。”

    一句话将简挽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简挽又坐了回去,余光看了眼他。他正给玲白夹菜,一筷子接一筷子的,玲白的碗里都堆起了尖尖。

    玉洁在一旁都看呆了,戳了戳厉苏溪。

    厉苏溪的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下,侧眼看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俯身捡筷子。

    余光看到了简挽的脚。

    他还记得几分钟前简挽曾说‘系鞋带。’

    厉苏溪又看了看,确定了简挽的鞋没有鞋带。

    柏廷那么关注简挽,不可能不知道。

    厉苏溪若有所思,起身,正要替柏廷把这一茬糊弄过去时,一旁的易肖顾说了句:“柏廷,你别为难人了。”

    柏廷的唇角挑了一下,“不好吃?”

    看上去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仔细看却跟平时不一样。

    “这不是好吃不好吃的事,”易肖顾指着玲白的碗,道:“人一个小姑娘又不是吃完这顿没下顿了,你这是要把人往撑死的喂啊。”

    柏廷偏头,问玲白:“多不多?”

    见玲白摇头,柏廷又回过头看易肖顾,“别瞎替人操心。”

    易肖顾也没话说了。

    只觉得玲白胃口大。

    但一旁的简挽却深有体会,玲白没有被人疼爱过,自然不会拒绝别人对她的好意。

    顿了顿,简挽拿自己的碗夹了几个菜,分量正适合小孩子吃。

    她走了过去,递给玲白,道:“你吃这个好不好?”

    玲白抬眼看她,眸中怯怯犹豫。

    “我知道你可以吃完,”简挽看了眼一旁的柏廷,顿了顿,道:“但姐姐想吃男朋友夹的菜。”

    她只有这样说,才能不让玲白心里有拒绝别人的负罪感。

    话落,桌子上的众人响起了阵阵‘咦’声。

    三禾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姐,你早说么,早说我就跟你换个位置了。”

    三禾就坐在柏廷的旁边。

    “就是,”易肖顾也跟着应和:“饭本来就吃饱了,还吃一波狗粮。”

    “你也可以不吃饭啊,”玉洁只反驳易肖顾,“谁让你吃了。”

    在几人的争辩声中,简挽成功换过了玲白手里的碗,正要回去时,三禾还真给她腾了位置。

    她那句话说出口,眼前的位置不想坐也得坐。

    在无人在意的时候,厉苏溪看向柏廷,后者眸中一颤,眼睛里满是坐在他一旁的女人。

    一扫刚刚的阴郁,眼眶闪光。

    厉苏溪摇了摇头,他算是看明白了。

    简挽简单一句话,什么都不解释,柏廷都会原谅她。

    -

    一顿饭吃得不快不慢,柏廷之后又给她夹了一点,简挽吃得很饱。

    几人分工洗碗时,王戈义蓬头垢面地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女人。

    玉洁看着身后的人,脸的笑容瞬间消失,“你怎么来了。”

    “你当我想来?”赵枚手里还提着医药箱,看向柏廷,“还不是被某人支配。”

    后者正给玲白辅导作业,听到动静缓缓抬头,看着王戈义,道:“人接过来了啊。”

    闻声,简挽回头看柏廷,他也看着她道:“给你看看腿。”

    说罢,怕她指责,又补充了句:“她这是正常出诊,付过钱了。”

    简挽内心被愧疚和怀疑撕扯着,根本没有想到指责他。

    他这么周全,到底是真的对她好,还是为了试探她?

    顿了顿,她藏了藏情绪。

    回头先询问了一番,得知赵枚和王戈义还没有吃饭,就带着他们先去简单洗了洗,随即去厨房吃饭后,才让赵枚给她看腿。

    天色这时候暗了下来。

    大家各司其事,玲白拉下的功课多,时间很紧,一会还要送玲白回福利院,柏廷就没有凑过来,只顾着给她补课了。

    这个老房子的灯很昏,赵枚扶着简挽的腿一伸一缩,做了最基本的康复检查。

    不久她面色有些沉,蹙了蹙眉道:“你最近没觉得不舒服?”

    不是最近,而是简挽自从骨折之后就没舒服过。

    她不可能因为腿的原因,而放下手头的事情。

    自从拆了石膏,简挽能明显赶到腿时常发麻,骨头僵硬酸痛,尤其是当大风刮起的时候。

    简挽抿唇,赵枚看在眼里,叹了口气道:“你自己比我更清楚,不好好养着,后遗症折磨你后半辈子。”

    简挽点头,说“谢谢”后,朝赵枚多学了几招康复训练的方法。

    确定掌握之后,她看着赵枚低头收拾着医药箱,道:“柏廷一会会问你么。”

    “你觉得呢,”赵枚正脱着手套,嗤笑了声。

    简挽拉住赵枚的手,“你可不可以——”

    “欸,”赵枚摆手,挣脱了简挽的手,顺势把手套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病情是患者隐私,我无权透露给任何人。”

    听到这话,简挽松了口气。

    但换了个思绪,柏廷不知道肯定不会罢休的。

    她组织了下语言,才给赵枚说:“你可不可以说伤口愈合的还可以,要多运动,有助于康复。”

    赵枚起身,“你这腿还想多动?”

    “我还有事。”简挽说。

    “什么事?”

    简挽想起玲白奶奶说的坠子,并且李队长也说在沙漠有一处工人们曾搭建的住所。

    说不定她找到那个地方,就能找到众人留下的东西了。

    简挽知道赵枚不会透露出去,道:“找个东西。”

    “啊?”赵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不可思议道:“在沙漠找东西?”

    简挽点头。

    赵枚可真是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个女人了,回头又看了看柏廷。

    她道:“他知道么。”

    简挽摇头,“没告诉他。”

    她说不清是不想让柏廷担心,还是对柏廷有提防。

    赵枚笑了笑。

    心想着自己真赌对了,你柏廷也有今天。

    “我会给你保密的,放心,”说着,她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两瓶白色小药罐,嘱咐道:“疼的时候吃这个。”

    刚把药递出去,厉苏溪就走到了二人身边。

    赵枚吓了一跳,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下次注意,”厉苏溪淡淡道:“忙完了?”

    赵枚也没说自己忙没忙完,“怎么?”

    “能不能给玉洁看看。”

    赵枚千不愿万不愿,最后还是厉苏溪说:“我有陈雾的消息。”

    陈雾是赵枚正在当兵的男友。她一愣,这才跟着去。

    看着二人走后,简挽缓缓将裤腿放下,拿过王戈义今天整理的勘察作业和施工数据,开始检查。

    她几天工作有点耽误,今天得补回来。

    就这样算着,不知不觉天色全暗,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也不知道,直到一根粗壮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草稿,道:“你换个公式试试。”

    回头看,柏廷刚还指着她纸的手插进了兜,另一只勾着杯子。

    简挽一直卡在这里,没有算过去,这才又看了看。

    柏廷喝了一口,缓缓道:“套这个,风积沙路基的二次压实沉降计算公式:y = 0.3632x-0.0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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