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远边的天清明，几只鸟儿飞过，落在枝桠。
陆长风唤来女使伺候长公主起身梳洗。
辰时他们一行便驱车从孙府赶到布置好的先农坛。
江东四郡皆派各家家主、少主跟随而来，罗列站至两侧，农夫站至后两排。
而后一侍从进鞭“飒飒”，甩鞭如游龙，飞扬尘土。
“内和外安，以中为尊；岁岁耕耤，以农为本。今日乾乾，昭阳长公主，代君施礼。”
“敬请淑安，长公主千岁！”
三顶龙亭，装载长公主躬耕使用的未耜、牛鞭、稻种。四顶彩亭，装载将军、家主从耕使用的麦种、谷种，装载各家少主从耕使用的豆种、黍种。
在孙将军的指引下，李长乐审阅了祭先农的祝版，阅视农具等。
陆长风看了周遭，幸而孙樾未来，由周瑾代其位。
下头声色窃窃。
“怎得没瞧见孙少主，是周瑾代执。”
“他昨夜找那个舞女找疯了一般，丹阳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要不是孙将军昨夜派人给他拉回去，不知晓还要闹成什么样子。”
“不就是个舞女吗？”
巡视完，李长乐便被带去偏院更换服饰，女使伺候她换了长裙改为圆领素白金纹的窄袖短褙子，下是藏青的长裤。
“头饰也无须繁杂，与田间妇女一般即可。”李长乐拔下发钗。
“是。”女使为她梳了个圆髻，拢上布包遮尘“殿下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出去禀报。”
“吱——”木门再开，一人进来。
行走沉疾，不似女使那般端静。
李长乐方起身，那人只停在外室。
窸窸窣窣隐约是衣物更换的声响。
今日耕礼莫不是还有其他女眷也要下田？
她刚要掀了纱帘出去看看就听着外头的声响。
“伯延，你好了没有？马上就巳时了，咱得快些出去了。”
“来了来了！”那人应着，又是一阵窸窣。
听着熟悉的声音李长乐心尖一颤，她止住行动屏息凝气。
不稍一会儿，那人便拿着衣物出去。
“走吧，听着昨日来报，她一定尚未出城，要不是我爹，我昨夜一定能找到她的。过了这礼你可得好好同我去找。”
听着木门合上，李长乐靠在柜上喘息，思量许久还是戴上桌上的面纱。
过了半刻那女使便请她出去。
巳时朝阳正盛，云幡扬扬，祭台置桌案，香炉。
一旁的帐篷里设供案，两列人身着红袍抬着祭礼。
钟罄鼓瑟和鸣，庄肃礼乐。
“昭阳长公主祭农神。”礼官高声。
鼓点如雷，琴瑟悠扬。
一众女使双手执稻入内随乐而舞，翩翩扬稻，跪至红毯两侧。
李长乐入内，一身素衣，平而温实，宛若浩波渺渺，神女下凡。
孙樾遥遥看着那身段心漏一拍，陆长风一把把他按下来。
“你……”孙樾被按着跪下，些许不悦。
众人再拜“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官奉上三柱香，念着祝词“吉日耕亩，所重劭农。雨犁日耕，民食为艰。”
“伏望众神，但赐甘霖，时和岁稔。愿秉神意，节俭爱民，悯农爱生。惟克惟谨，抚育万民。”
李长乐接过坛前三拜插香。
周瑾上前“禀长公主，迎神、奠帛、三献、彻馔、送神、望夹、致祭完毕。”
“启。”
朝阳明晃，万里无云，礼官看着香柱高声“微臣恭请长公主亲耕。”
余人复拜“臣等恭请长公主亲耕。”
由孙将军引导李长乐前去亲耕的位置，从耕的少主和农夫等各就耕位站立。
礼官言“殿下面南而立！”
李长乐面南，恰好瞥见孙樾，她看向远处。
“正是春风浩荡时！”
礼官喊道:“孙家少主跪进耒！”
孙樾上前跪进耒。
不禁暗叹，杳霭流玉，好像她。
李长乐接过黄布包裹的耒。
“陆家公子跪进鞭！”
陆长风上前跪进鞭。
李长乐复执面向神坛。
“耕牛下田！”
接着，他们三人下台，陆长风牵着牛在前头走，孙樾上前协助李长乐秉犁，耕地三推。
一时挨得近，慌慌张张撞入那双眼。
双瞳减水，风华正盛。
长乐……孙樾咽下了话。
“还请孙少主注意场合，莫冒犯了殿下。”陆长风加快脚步拉着牛上前。
他二人共执把手，孙樾弯着腰推着。
烈日灼灼，额上细汗。
这土地他昨日新翻的，松软好耕。
他心中正焦灼着是否与她攀谈。
周瑾上前跪拜“殿下三推加一推，礼成。”
“天下臣工百姓军民，当领殿下亲民悯农之意。”
余人跪拜“臣等知悉。”
“殿下礼成，还请殿下移驾观耕台。”礼官引导李长乐登上观耕台，面南而坐。
将军家主于前奉稻种青箱，少主播种，农夫随后覆土。
其间，乐工唱三十六禾辞“光华日月开青阳，房星晨正呈农祥。帝念民依重农桑，肇新千错考典章……”
孙陆两人暗中攀比着，互不相让。
倒是加快了余人耕礼的进程。
礼毕。
礼官“众民献禾谷。”
三名农夫上前跪奉农作物。
“风调雨顺，万民乐业。”
“长公主殿下向孙将军纳粮！”
李长乐复将手间的粮物递给孙将军。
礼官念词“大雍天女！岁岁丰稔！礼成！”
李长乐跪拜，余人皆叩拜。
而后赏赐随行农夫少主。
“这什么世道，女人都能耕田了，真是，改明儿就得称王了。”
“这天下稀奇的事多了去，女人称王有什么稀奇的？”
“也是，咱大雍就这么一个皇女，指不定最后还真成了女帝。”
周瑾眉间微蹙。
想起文书记载，大雍阳城李皇，驰骋阔土，执政津质，睦邻安边，勤政爱民。然膝下唯一女，其名为——“长乐”。
李……李长乐！
‘那姑娘是自己跟他走的。’
‘长公主初到面上生疮，恐难与人相见。’
想起昨夜屏风后，方才台上那人的身影。
“伯延，我知道你要找的姑娘是谁了。”
“谁？”
“昭阳长公主——李长乐。”
所以他没看错，方才施礼的长公主便是她吗？
孙樾眼底一亮赶去偏院，怎么说到底也要问个清楚。
礼毕，陆长风就带着李长乐到偏院更衣。
遥遥地听着脚步，那人来势汹汹，陆长风赶忙护着她就赶往马车。
让元将军等人在外抵挡“孙少主可有何事？”
“我……吾有要事要拜见长公主。”
“公主殿下眼下疲累需回府休息，少主有什么事我们可为代传。”
见着陆长风护着那人走远。
“长乐！”
“长乐！”
元将军扣剑“还请孙少主自重。”
难道……真是她？
“你敢挡我！”孙樾急忙翻过木栏踩着院内的假山攀上屋顶追去。
“快拦住他！”
元弋在屋下追着，他速度倒快，在屋顶上竟如履平地，几步就要追上。
屋檐边孙樾跳下落地，伸手欲拦住他们。
陆长风赶忙抱着李长乐旋了个圈。
面纱飘起时正被他勾下。
发上的簪环牵引，青丝如瀑。
雾霭散，青山难掩，万朵春华，明珠流玉，波光婉转。
孙樾怔住，一瞬间鼻尖酸涩，万千委屈涌上，他眼中氤氲“你！怎么……真的是你啊？”
陆长风抱着她横眉大步走向马车。
“你别走！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孙樾方要追上被元弋拦住，他一个扭身将那人压制。
他赶向马车，方欲伸手掀帘继续询问，便被陆长风擒住手制止。
“烦请孙少主自重，长公主要回府歇息了。”
“那……那我护送你们回孙府。”少年慌忙吹口哨召来追风，跨马追去。
李长乐在车内捻着衣裙，心下思绪千千万，密密麻麻乱成一锅粥。
身旁的陆长风双手怀臂愤愤，眉眼不悦。
陆长风唤来女使伺候长公主起身梳洗。
辰时他们一行便驱车从孙府赶到布置好的先农坛。
江东四郡皆派各家家主、少主跟随而来，罗列站至两侧，农夫站至后两排。
而后一侍从进鞭“飒飒”，甩鞭如游龙，飞扬尘土。
“内和外安，以中为尊；岁岁耕耤，以农为本。今日乾乾，昭阳长公主，代君施礼。”
“敬请淑安，长公主千岁！”
三顶龙亭，装载长公主躬耕使用的未耜、牛鞭、稻种。四顶彩亭，装载将军、家主从耕使用的麦种、谷种，装载各家少主从耕使用的豆种、黍种。
在孙将军的指引下，李长乐审阅了祭先农的祝版，阅视农具等。
陆长风看了周遭，幸而孙樾未来，由周瑾代其位。
下头声色窃窃。
“怎得没瞧见孙少主，是周瑾代执。”
“他昨夜找那个舞女找疯了一般，丹阳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要不是孙将军昨夜派人给他拉回去，不知晓还要闹成什么样子。”
“不就是个舞女吗？”
巡视完，李长乐便被带去偏院更换服饰，女使伺候她换了长裙改为圆领素白金纹的窄袖短褙子，下是藏青的长裤。
“头饰也无须繁杂，与田间妇女一般即可。”李长乐拔下发钗。
“是。”女使为她梳了个圆髻，拢上布包遮尘“殿下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出去禀报。”
“吱——”木门再开，一人进来。
行走沉疾，不似女使那般端静。
李长乐方起身，那人只停在外室。
窸窸窣窣隐约是衣物更换的声响。
今日耕礼莫不是还有其他女眷也要下田？
她刚要掀了纱帘出去看看就听着外头的声响。
“伯延，你好了没有？马上就巳时了，咱得快些出去了。”
“来了来了！”那人应着，又是一阵窸窣。
听着熟悉的声音李长乐心尖一颤，她止住行动屏息凝气。
不稍一会儿，那人便拿着衣物出去。
“走吧，听着昨日来报，她一定尚未出城，要不是我爹，我昨夜一定能找到她的。过了这礼你可得好好同我去找。”
听着木门合上，李长乐靠在柜上喘息，思量许久还是戴上桌上的面纱。
过了半刻那女使便请她出去。
巳时朝阳正盛，云幡扬扬，祭台置桌案，香炉。
一旁的帐篷里设供案，两列人身着红袍抬着祭礼。
钟罄鼓瑟和鸣，庄肃礼乐。
“昭阳长公主祭农神。”礼官高声。
鼓点如雷，琴瑟悠扬。
一众女使双手执稻入内随乐而舞，翩翩扬稻，跪至红毯两侧。
李长乐入内，一身素衣，平而温实，宛若浩波渺渺，神女下凡。
孙樾遥遥看着那身段心漏一拍，陆长风一把把他按下来。
“你……”孙樾被按着跪下，些许不悦。
众人再拜“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官奉上三柱香，念着祝词“吉日耕亩，所重劭农。雨犁日耕，民食为艰。”
“伏望众神，但赐甘霖，时和岁稔。愿秉神意，节俭爱民，悯农爱生。惟克惟谨，抚育万民。”
李长乐接过坛前三拜插香。
周瑾上前“禀长公主，迎神、奠帛、三献、彻馔、送神、望夹、致祭完毕。”
“启。”
朝阳明晃，万里无云，礼官看着香柱高声“微臣恭请长公主亲耕。”
余人复拜“臣等恭请长公主亲耕。”
由孙将军引导李长乐前去亲耕的位置，从耕的少主和农夫等各就耕位站立。
礼官言“殿下面南而立！”
李长乐面南，恰好瞥见孙樾，她看向远处。
“正是春风浩荡时！”
礼官喊道:“孙家少主跪进耒！”
孙樾上前跪进耒。
不禁暗叹，杳霭流玉，好像她。
李长乐接过黄布包裹的耒。
“陆家公子跪进鞭！”
陆长风上前跪进鞭。
李长乐复执面向神坛。
“耕牛下田！”
接着，他们三人下台，陆长风牵着牛在前头走，孙樾上前协助李长乐秉犁，耕地三推。
一时挨得近，慌慌张张撞入那双眼。
双瞳减水，风华正盛。
长乐……孙樾咽下了话。
“还请孙少主注意场合，莫冒犯了殿下。”陆长风加快脚步拉着牛上前。
他二人共执把手，孙樾弯着腰推着。
烈日灼灼，额上细汗。
这土地他昨日新翻的，松软好耕。
他心中正焦灼着是否与她攀谈。
周瑾上前跪拜“殿下三推加一推，礼成。”
“天下臣工百姓军民，当领殿下亲民悯农之意。”
余人跪拜“臣等知悉。”
“殿下礼成，还请殿下移驾观耕台。”礼官引导李长乐登上观耕台，面南而坐。
将军家主于前奉稻种青箱，少主播种，农夫随后覆土。
其间，乐工唱三十六禾辞“光华日月开青阳，房星晨正呈农祥。帝念民依重农桑，肇新千错考典章……”
孙陆两人暗中攀比着，互不相让。
倒是加快了余人耕礼的进程。
礼毕。
礼官“众民献禾谷。”
三名农夫上前跪奉农作物。
“风调雨顺，万民乐业。”
“长公主殿下向孙将军纳粮！”
李长乐复将手间的粮物递给孙将军。
礼官念词“大雍天女！岁岁丰稔！礼成！”
李长乐跪拜，余人皆叩拜。
而后赏赐随行农夫少主。
“这什么世道，女人都能耕田了，真是，改明儿就得称王了。”
“这天下稀奇的事多了去，女人称王有什么稀奇的？”
“也是，咱大雍就这么一个皇女，指不定最后还真成了女帝。”
周瑾眉间微蹙。
想起文书记载，大雍阳城李皇，驰骋阔土，执政津质，睦邻安边，勤政爱民。然膝下唯一女，其名为——“长乐”。
李……李长乐！
‘那姑娘是自己跟他走的。’
‘长公主初到面上生疮，恐难与人相见。’
想起昨夜屏风后，方才台上那人的身影。
“伯延，我知道你要找的姑娘是谁了。”
“谁？”
“昭阳长公主——李长乐。”
所以他没看错，方才施礼的长公主便是她吗？
孙樾眼底一亮赶去偏院，怎么说到底也要问个清楚。
礼毕，陆长风就带着李长乐到偏院更衣。
遥遥地听着脚步，那人来势汹汹，陆长风赶忙护着她就赶往马车。
让元将军等人在外抵挡“孙少主可有何事？”
“我……吾有要事要拜见长公主。”
“公主殿下眼下疲累需回府休息，少主有什么事我们可为代传。”
见着陆长风护着那人走远。
“长乐！”
“长乐！”
元将军扣剑“还请孙少主自重。”
难道……真是她？
“你敢挡我！”孙樾急忙翻过木栏踩着院内的假山攀上屋顶追去。
“快拦住他！”
元弋在屋下追着，他速度倒快，在屋顶上竟如履平地，几步就要追上。
屋檐边孙樾跳下落地，伸手欲拦住他们。
陆长风赶忙抱着李长乐旋了个圈。
面纱飘起时正被他勾下。
发上的簪环牵引，青丝如瀑。
雾霭散，青山难掩，万朵春华，明珠流玉，波光婉转。
孙樾怔住，一瞬间鼻尖酸涩，万千委屈涌上，他眼中氤氲“你！怎么……真的是你啊？”
陆长风抱着她横眉大步走向马车。
“你别走！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孙樾方要追上被元弋拦住，他一个扭身将那人压制。
他赶向马车，方欲伸手掀帘继续询问，便被陆长风擒住手制止。
“烦请孙少主自重，长公主要回府歇息了。”
“那……那我护送你们回孙府。”少年慌忙吹口哨召来追风，跨马追去。
李长乐在车内捻着衣裙，心下思绪千千万，密密麻麻乱成一锅粥。
身旁的陆长风双手怀臂愤愤，眉眼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