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躲藏着弱小生灵们,羡慕地目送小红鸟消失于湖面,随即,金龙的身影越过,尾部挂着一条伤亡的白蛇残尸,追着凤令远去。

    如稍纵即逝的两道电光,二位王者瞬间抵达平静山脚下房门虚掩的茅屋。

    连仪听见门外有声响,匆忙跑出来,惊喜中,抱起昏迷的杜玄幽回屋内,她甚至没注意杜玄幽之外的任何事物。

    凤令不高兴地望着躺在屋外一侧的白蛇尸体,再看隐藏在高空云层间的金龙,在无声中商量着后续的安排。

    金龙的死期一天天逼近,无法再负担荒漠之外的纠纷。

    小肥鸟告别小伙伴,蹦进屋里,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连仪照顾杜玄幽的专注模样。

    她甚至没察觉他的接近……凤令的不满倍增。

    龙王死去,再来就是杜玄幽,一次次毁灭肉身,化去大力量也成就迁移大阵的根基,是四位首领不容变更的计划。

    这个女人与杜玄幽越来越亲近,会否造成变数?

    “叽叽叽!”凤令烦躁地飞去拍拍连仪肩头,提起翅膀指向门外。

    连仪放开杜玄幽,往外一看,白蛇尸体不容忽视地挤满了视线。

    曾经生死搏斗十分难缠的大妖怪就这么死在门口,连仪愕然无语。

    “鸟啊,你干的?”她惊奇地问自己的小宠物。

    凤令一双眼珠子满是不屑。以他的身份地位,动手的对象必然是麒麟这一级别的,档次太低的他都不忍心出手。

    “你可真厉害呀!”连仪对小宠物显露出的骄傲自满有所无解,“你是不是传说中的凤凰之类的神鸟?”

    “叽叽叽!”算你有点眼光。

    “你是在肯定我的猜测?”连仪伸出手指想逗逗它,忽听后方有动静,她忙不迭回顾。

    杜玄幽已醒来,撑起身,一脸茫然地四下环顾。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连仪飞快挨近他。

    凤令速度更快地跳到连仪头顶,用力一蹲!

    “啊……”连仪哀呼一声,痛得脖子僵硬,又舍不得打它。

    “我们是回来了?”一旁的杜玄幽认出所在环境。

    连仪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

    凤令见状愈发活泼地在她脑袋跳舞。

    连仪忍住不搭理,忙着给杜玄幽倒水添衣。

    “你又是如何寻到我?”杜玄幽十分不解,问不完的疑惑。

    他数着自己被连仪救过多少回次,想不明白其中的因缘,仿佛每一回总是觉得自己没救了闭上眼等死,过后意识回笼,再睁眼又见到她的笑颜。

    “这次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的小鸟带你回来。”连仪摸了摸头顶上依旧不安分的凤令,被啄疼了也不生气。

    杜玄幽的清醒如同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拆封后,她满心欢喜。

    她笑眯眯地告诉杜玄幽:“那条白蛇死了,不知道是谁的功劳,但小鸟把尸体带回来了。

    杜玄幽闻言,打量了凤令几眼,想不到一只小鸟的实力会强过他和连仪,估计它也有精怪的背景。

    “这碗药你赶紧喝了。”连仪将一碗乌黑颜色,如浆糊黏稠的汁液送到杜玄幽眼皮底下。

    杜玄幽嘴角微动,问:“这是药?”

    “我确认过了。”

    杜玄幽强迫自己一口饮尽,俊秀的脸上眉目渐渐舒展,原本苍白的面色一点点红润开,容光焕发。

    他感觉精气提升如枯木逢春,他诧异地望住连仪的笑脸,在她眼中的自己竟也笑了。

    “叽——”凤令专门破坏气氛,冷漠地踩着连仪。

    “呀,你今天怎么了,救了人就膨胀了?”又挨揍的连仪试图将小肥鸟从头顶挪开。“停!放下你的爪子!”

    凤令紧扣住她的头发,纹丝不动,不想秃头的她只能放弃挣扎。

    “它今天好暴躁,之前无端消失,如今又忽然出现,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朝杜玄幽嘀咕,“可它那么厉害,不管经历什么也不会吃亏才是。”

    异族之中,有什么了不起的物种,连仪并不清楚。她信息有限,只知麒麟是一方王者,有没有凌驾其上的,或是与其不相上下的,她完全没数,也就推测不出小宠物的底细。

    “它应该是妖精。”杜玄幽视线转向凤令。

    凤令回他一记鄙视的小眼神。

    连仪转开话题,道:“你有力气了先去瞧瞧门口那条蛇。”

    杜玄幽翻身下床,目光移到了脚边凳子上的包袱,他亲手整理打了结,里面放着弟弟的皮囊。

    他穿上鞋,走到门外,巨蟒的尸体横陈在侧,触目惊心。

    一瞬间,杜玄幽竟有些怅然若失,支撑他苦苦追寻不肯放弃的动力似乎化为乌有。

    连仪见他摇摇欲坠的,赶紧拉他回屋里坐下。

    “蛇肉吃过吗?等你有力气了,弄点来尝尝?”

    杜玄幽摇头,不确定妖怪能不能吃?

    连仪接着问:“既然事情已了,今后有什么安排?”

    “安葬家弟。”

    这事杜玄幽曾托付连仪,但现行他有能力自己去执行了,是以连仪问的不包括此事。她听杜玄幽的语调乏力,显然是对将来的日子没什么指望。

    于是,她果断道:“别管从前往后,等安葬了你弟弟,你就跟着我走。”

    她说话的态度那么理所应当,杜玄幽反驳不出口。

    凤令却先叫了,叫声充满了拒绝的意味。

    “叽叽——”

    他事务繁忙,既要跟进迁移计划,又得干预人间皇朝的兴衰,但眼下的局面开始复杂,他也不能完全放任连仪和杜玄幽不管。

    “你叫什么呀?”连仪揉揉肩背。

    凤令仍旧蹲在她头顶,鸟脸深沉。

    他只是用神力,暂时封锁了连仪的力量,这或许可以防止她动用时空之力,但不能一劳永逸。

    总有神力耗尽那一天,除非他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小鸟,你下来让我抱抱。”连仪头部负担过重,好声好气地哄着,小心翼翼将它抱到怀中,像抱孩子那样还颠了颠。

    凤令眯起眼睛,享受地抬起羽翼。

    “叽叽叽!”这只翅膀下面多饶几下!

    “你可真会享受……”连仪的注意力并未集中到爱宠身上,视线时不时往杜玄幽所在处转移,惹得凤令不停地扇她翅膀。

    “叽叽叽!”叫你三心二意!

    “别打了,别闹了。”连仪根本不懂小鸟的心思,一边安抚它,一边对杜玄幽道:“你有何打算都等我们先回到中洲再说。”

    杜玄幽默然,眼中有着茫然,他能有什么打算?

    走出荒漠,安葬弟弟,最大的执念就此了断,或许他还能说服自己再去找昔日仇家,有一个算一个,报仇雪恨,直到战死。

    杜玄幽卷起衣袖,抽出匕首,摸着巨蟒尸身,挑拣食材。

    凤令见状,连忙跳了过去,踩住一块好料,用小翅膀尖尖指给杜玄幽看。

    这头死不瞑目的白蛇,虽贡献出绝大半的力量给迁移大阵,又让杜玄幽不经意地击溃,但论实力,在异族中也称得上有水准的,既已身亡,肉身蕴含的力量一时半刻并不会消散,自然不可白白浪费。

    凤令等着肉割足了,小施神技给杜玄幽添柴加水,力所不愿及之处,叫来连仪弥补,自己美美地坐回她头顶等待喂养。

    每当连仪忽略他时,脚爪子用力踩踩,务必在她温言软语中取得成就感才肯罢休。

    这一天,凤令过得相当舒适,等连仪和杜玄幽休息后,他才蹦出屋外,朝着灰暗天空一声鸣唱。

    浓云翻滚,一只三头怪鸟从天而降,顺着凤令的指示,将茅屋旁剩余的残尸叼走。

    “叽!”凤令小屁股上的羽毛都翘了起来,十分有威严地发布命令。

    【传令回去——玄武归阵之前,本王暂不回归,所有事务依着轻重急缓自行处置,实在解决不了的再来禀报。】

    “呼呼——”空中飘来怪鸟别致的鸣叫声作为回应。

    凤令大摇大摆回屋,跳上床铺,躺到连仪肩颈处,闭目养神。

    黑暗中,杜玄幽睁开眼,随即又闭上,恍惚间,陷入沉眠。

    他很少睡得安稳,除非疲惫超过身体所能负荷的极限,但这一夜,他彻底放松了。

    一觉醒来,恍如重生。

    他先是听见连仪的私语声,带着笑意,如银铃轻轻晃动,柔软地从他耳边拂过。

    他抬眼望去,她坐在床边,一手捧着小宠物,逗着它玩闹。

    “你今天特别精神。”她的手指找到了小鸟下巴和肚皮相连的地方,微微摩挲着。

    这个位置是最能取悦它的,没三两下,鸟嘴都半张开了,吐露出不为人知的舒爽声响。

    “哈哈,有这么舒服吗?”瞧着爱宠的小表情,连仪笑靥如花,忽然察觉有视线,她转头一看,杜玄幽已坐起身。

    他睡了一夜一天,伤痛得以修复,整个人的身心状态,肉眼可见是彻底明朗起来。

    “你手边的鲜果快点吃下,小鸟找来的,又甜又醒神,吃完了我带你出门看惊喜。”连仪立刻放下小宠物,出门端起柴火边的热水,拧了一块湿布送到杜玄幽手边。

    凤令眼神不善地瞟瞟这两人,换做他自己躺连仪手心里作威作福,他就理所当然丝毫不羞,轮到杜玄幽接受连仪一点关注,他马上叽叽叫着满心鄙夷。

    杜玄幽虽听不懂小鸟的抗议,内心仍旧会难为情,哪怕不止一次得到连仪的好处,他的身体在她亲近的瞬间还是马上僵硬,然而这一回,他却安静的顺从着,不说也不做任何拒绝的言行,很快的,他的身心跟着他注视她的眼睛一同慢慢地温暖了。

    “别叫了,你真是片刻离不开我呀?”连仪被鸟声吵得烦乱,空出手来立刻回头抱起凤令一阵哄。

    凤令身体老实了,一双乌黑小眼依然不悦地瞪着杜玄幽。

    此时的杜玄幽,一手将渐渐风干的湿布贴在脸上,他被遮蔽的脸上,肌肤柔软不紧绷,只露出棱角分明的美好轮廓。当连仪背向他时,他才露出脸,望着她的背影,眸光殷殷绻绻。

    “叽……”凤令瞧清楚了,心里开始有些不清楚。

    这样下去好吗?他总觉得古怪,但又没有经验来分辨,怪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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