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仪在皇城生活多年,对整体格局非常了解。从高空往下望,熟悉的景观映入眼底,那一瞬间,她感受到凤令飞行时的轻松惬意,带着一股和她相通的心情。

    它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和她一样,它也了解此地。

    “我们……这是要去皇宫?”

    “叽!”他无意交谈,载着她直接进宫。

    “你是隐身了吗?”连仪发现深宫之内,宫人遍布四处,却无一注意到天外飞来那么显眼的神兽。

    凤令翩然闯入一座宫殿,倏地缩小身躯,等连仪站稳了,又跳到她肩上,小嘴叼起她一缕发丝往前扯。

    “去哪?”连仪顺着指示前进两步。

    周围的侍女仿佛瞧不见她一般,目不斜视。

    “叽——”凤令小翅膀一指,比了比殿堂深处。

    连仪继续前进,没多久,便见几位高雅不凡的女子聚在一处嗑瓜子。连仪堂而皇之地漫步而过,不料这群人动作整齐地转头盯住她。

    这是看得见她了?

    连仪愣住,地问小鸟:“你的隐身术失灵了?”

    “叽!”凤令冲着披了人皮的下属们一声提醒。

    众莺莺燕燕立即收回视线,继续嗑瓜子闲聊天,好似无事发生。

    究竟是有没有看见她……连仪起了疑心又说不出原由。

    凤令拍了她后脑勺一记,让她朝着侧边走去,慢慢的一墙壁画映进眼中。

    连仪刚抬起脚步就听身后远远传来报唱声——皇帝驾到。

    她不由得转过身,等着看那个下旨污蔑她全家的人。

    凤令急忙啄她肩膀,连仪感觉到它的暗示,偏偏止步不前。

    “叽——”凤令只得叫救兵。

    一旁嗑瓜子的莺莺燕燕马上行动,跑出宫外假意接驾,实则将头顶皇帝真容的小伙伴包围起来。

    连仪听不懂鸟语,偷偷观望,觉得这阵势古怪,显然小鸟一声叫暗藏了什么含义。

    她小声问它:“你叫什么?”

    【快走!】凤令气急败坏。

    连仪被它一吼,有点懵,无意识地顺着它的提醒,手按画壁。

    顿时,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吸入画壁内。

    殿外,年轻的帝王在莺莺燕燕们的簇拥下,改道去了僻静的花园。他精致到有些虚假的脸藏着一丝不耐,几次想开口都被旁人打断,看起来毫无帝王的权威。

    待到四下没了闲杂人等,一群莺莺燕燕才打破沉默。

    “别过去,陛下带着那个人来了。”

    “他们是去禁地吧?”

    “我可以换回原身了?”帝王面露喜色。

    “陛下还未发话呢,你急什么!”

    “那么多政务,要不换你们来顶着?”

    “既然陛下回来了,肯定会接手,不差这一时半刻。”

    莺莺燕燕们交流片刻,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我们要不要去禁地瞅瞅?”

    “瞅什么呢?”

    “自然是瞅那个连仪有什么用途!”

    异族之中,知晓连仪特殊能力者,寥寥无几。更多的是不知情的底层,困惑于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竟惹得凤令和麒麟大动干戈。

    众鸟商量几句,若无其事地绕着长廊,走到一侧壁画之前。

    那画着霞光与云彩的石板,用色并不鲜艳,模样也不稀奇。一群莺莺燕燕默不作声地往里冲,只见画上有波纹一晃而过,触壁的身影统统消失了。

    画中的世界又是另一番天地……

    连仪踏入其间,直觉此处就是一个秘境。与密林瀑布之后,鸟语花香的世外庭园不同,这里的环境飘渺至极,像一个无边际的云海。

    连仪脚下白茫茫一片,她一步步走着总觉得不踏实,如履云端。周围没有别的生物,只有云朵,亦感觉不到空气和冷热。

    “这样的场所,麒麟能找到吗?”连仪想起了麒麟手撕秘境的场面,有些余悸。

    【来了又如何?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那是什么?”走着走着,连仪总算瞧见一处不同。

    她手指尽头,一片浮云下,似乎隐藏着某些东西,然而连仪看不清切,只觉得金光点点十分神秘。

    【我族迁移阵盘。】

    凤令将族群的安眠地与秘境做了连接,连仪隐约能瞧出点异常,但,未经一族之王的允许,她永远摸不着边。

    连仪闻言,想到的却是凤令的牺牲。

    “你真的必须死?”连仪细想之下心有不忍。

    【我会重生。】

    “哦……传说的不死鸟。”

    【我会在毁灭中收获新的力量!】

    “行吧……假如你们的死亡只是进化,重生后会更有力量,为何不在这个世界进行提升?”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了!】

    “可是去到另一个世界,你们进化了,麒麟更强了,若是它再回来找我,岂不是没完没了?”

    【你以为迁移大阵是干什么用的,大千世界若是随随便便就能来去自如,我们还搞什么合作!你能不提麒麟吗?】

    “……”连仪没话说了。

    逆转时空改变过去,她透支了多少时间,她心里有一笔清楚账。

    她不后悔,甚至她知道总有伤天害理的方法可以延续生存的期限,但她宁可不要。

    “我还是想说,即便能力有限,仍请你在用得着我的时候,告诉我。”

    凤令不出声。

    他明白,麒麟成了她心底的阴影,若不亲手推翻这高山一般难以撼动的仇敌,她大概永远不会安心。

    这是他不乐见的,也是他无法感同身受的,弱者的偏执。

    【你去那处住下。】到了自己的窝,凤令小翅膀一比划。

    前方一朵云上有一个华美的建筑,像极了某大型多功能体育馆,再仔细端详,不止外观像鸟巢,根本就是一个没啥用处的鸟巢。

    除了能住鸟。

    连仪揉了揉眼睛,问:“这是你的鸟窝?”

    她跨步,迈进虚幻的云朵上,脚底下终于有了平稳与重量感。

    大面积不可计算占地范围的云朵,托着这个精致浮华的鸟巢,独属于凤令的禁宫。

    连仪伸手摸,摸不出鸟巢的物质,甚至找不出入口,只能仰望这个耀眼的大型建筑。

    “叽!”凤令提起小脚丫,朝着她肩头一踹,看似力量薄弱,却恰到好处地将人踹进鸟窝。

    “哇啊——”连仪倏地跌入柔软的羽绒中,稳住心跳,身下是干净舒适又带着草木清香的红毛,一片片密密麻麻织成了整个巢穴,内外无半点杂质。

    “这得用多少毛,都是从你身上拔的吗?”连仪同情地望着挥动小翅膀朝她飞来的小鸟。

    凤令施施然落地,踩踩鸟窝。

    【这是我父母筑的巢,只用了我少数毛羽。】作为继承者,他的贡献并不多,得到的好处却不少。

    这就是二代的福利。

    连仪羡慕地环顾周遭,偌大的鸟窝空荡荡的,与小鸟当下的体型相比,如同一个足球场内躺着一颗乒乓球那样不匹配。

    “你真正的体型到底有多大?”

    “叽叽!”凤令拍开连仪抚摸他脑袋的手,翅膀微微震动,一个个密封的箱子随即掉落她身旁。

    连仪数了数,总共六个箱子。

    【里面的物品你自取,有事我再来找你。】

    凤令说着,感觉到麒麟的接近,他没兴趣告诉连仪,只留了一句话,立刻飞身离开。

    “等等——”

    连仪拦不住,起身追了几步。没了凤令,她翻不出这个又高又大的鸟巢,然而一个人实在追不上一只鸟。

    若为此动用金手指,也未必能达成她的目的,她想要的是参与到对付麒麟的行动中。

    最终,连仪回头打开几个箱子,正待观察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期然听见上空传来了振翅声。

    她抬头望,五六只毛色艳丽的飞禽在天上盘旋,时而围着鸟巢转圈,时而停在就近的浮云盯着她打量。

    唧唧喳喳声响一点点传来,慢慢交织成轻快的乐章,有些嘈杂却又像洗脑神曲一样,听着听着还挺起劲的,忍不住想跟着哼唱。

    “你们——是小鸟的朋友吗?”连仪朝着鸟群发问。

    “唧唧喳喳?”什么小鸟?

    “唧唧喳喳!”她是指陛下?

    “唧唧喳喳?”陛下怎么是小鸟?

    众鸟冲着连仪,一脸的无以言表。即便她听不懂它们咋呼,看表情也能猜出一点内情,尤其是它们的反应如此的人性化。

    “你们会说人话吗?”

    连仪表现出愿意交流的诚恳,鸟儿们有些犹豫不定,观察了她半晌才派出一只体型最小的蓝毛鸟儿。

    小蓝鸟飞到连仪面前咕咕叫。

    【你来做什么的呀?】

    清脆稚嫩的童音听不出性别,直入脑海的瞬间令连仪舒展了眉心。

    “我来避难的,你们住在附近吗?”

    【我们是……咕咕!】

    小蓝鸟刚开口就被后方扑来的同伴们用小翅膀捂住鸟嘴。

    它们精光熠熠的小眼珠子透露出一股防备,像在表明不可泄露任何消息给连仪知晓。

    连仪瞧出小动物的谨慎,自嘲道:“我只是一个凡人,你们是会变身的异族,怕我做什么?”

    她的话好有道理啊——众鸟儿立即放松警惕。

    【你今后是不是要随我们迁移?】小蓝鸟嘴巴一松,接着发问。

    “当然不是,我有家人在此。何况,你们能容得下我一起去?”

    【你只是凡人,哪有什么容下容不下的忌讳?】

    如同一个人搬家,可会介意家具里是否带着一只蚂蚁?

    异兽们不懂连仪的价值,它们的王为何对她另眼相看,甚至允许她进入黄金巢。

    【你一介凡人身躯,或许承受不起迁移的冲击。】

    “行啊……我并不想离开。”纵然时日无多,这个世界仍有她的牵挂,她放不下。

    “轰隆——”突然一声巨响传来,似远又近。

    “什么声音?”连仪仰头,看不出环境有丝毫变化。

    【外面有战斗!】

    鸟儿们翅膀一挥,齐齐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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