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生物在章鱼飞船内住了不知几天,终于在迟默的勤奋学习下,通过死记硬背,多番对比,使用不停增加的词汇量和章鱼们取得正常的交流。

    “我们需要你们的隐藏技术。”

    章鱼们的任务是救回王位继承者,潜入敌国的行动至今困难重重。

    当地球团伙摸进它们飞船,虽然它们察觉了却无从找寻,最后是金蛋破壳暴露了位置,这也给章鱼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苏缓?”连仪呼唤隐藏技术的使用者。

    苏缓不予理睬。

    她能做到的,连仪暂时做不到。

    “假如换一个世界,我或许可以……”连仪说起自己曾分裂离体去到凤令的世界。

    在那个草木成精,飞禽走兽拥有大力量的天地,连仪无数次在时空长河内探索,技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开拓,她甚至创造出小世界。

    “在地球不行。”然而,每一个世界自有法则。“在这里也施展不开,但给我充足的时间,总能实现我的价值。”

    章鱼们缺的就是时间。

    苏缓在确认不能上网后,彻底放弃沟通,偶尔放射出一道挑剔的眼光打在连仪和迟默身上,透露出的意思都是对他们行为的不认同。

    无论是接触外星章鱼,坦白自身的来历与作用,还是学习对方的语言摆明了想维持友好往来的意图,在苏缓看来是一样的愚蠢。

    她话也不想多说,遑论提供技术协助,专心沉浸在手机里的精神存粮中,偷偷制造网络,屡战屡败间偶尔吃点章鱼坚果,更多时候趁着连仪没注意,欺负新生的小鸡。

    凤令非常警惕,即使苏缓将自身的存在封藏得十分隐秘,凤令仍感知得到她竭尽全力抑制住的恐怖力量,那些具有精神攻击性的能量极其混乱与狂暴。

    苏缓很强大,而她在努力压抑自身的强大,得到这一概念的凤令每次被她撸毛时都静悄悄地不轻举妄动。

    他倒是可以贴着连仪时刻不离让苏缓无从下手,但他自己会尴尬。

    他知道自己涅槃失败,感应到整个过程中发生的事。他忽略了转生木,被钻了空子,是连仪救了他,珍而重之地收留他。

    她不计前嫌,再见面后还对他嘘寒问暖……他假装不懂事,假装出一个全新的自己,试着像最初与她相遇时那样无知地骗她关心宠爱。

    连仪似乎信了,真对他毫无芥蒂,真诚得令他有点难为情。

    “叽叽!”发现苏缓的魔手又从虚空中向他伸来,凤令豆子眼一瞪,小翅膀正要扇了过去又察觉连仪有了反应,赶紧收缩并主动给苏缓揉毛,接着在连仪的注视下凄惨地呼救。

    “你别欺负它呀!”连仪忙不迭抱回备受蹂躏的金鸡崽子。

    苏缓少见的笑了,引得迟默频频回顾。

    凤令委屈地窝在连仪的花叶间,享受轻柔抚慰。

    “它的金毛越来越亮了。”苏缓脱离虚空,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不合理的解释。“暖洋洋的,看着很好摸的样子。”

    “没有染成绿色就好。”连仪也发现了,凤令初生那时的金毛还有点淡,眼下愈发灿烂。

    小红鸟彻底变成小金鸟。

    “叽!”凤令对此很满意。

    毛色的变化是他晋级的证明,虽然涅槃之路走得有些崎岖,几次为了连仪舍去了本可以用来滋养神魂的力量,倒也因祸得福,在与翡翠星的对抗中,吸收了星球能源,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若非那个讨厌的百色蕊偷偷依附上他,蹭他能量,凤令这会早已直接度过幼崽期,冲击成熟体了。

    安静的花苞比凤令还能装,像假花一样贴着连仪,实际上早有意识,到处蹭能量,特别狡猾。

    “叽叽!”凤令越想越不开心,扒拉一翅膀打掉一旁的花苞。

    “你怎么也学会欺负小的?”连仪花叶一动,护着小花苞,再轻轻拍拍凤令的金毛鸟头,教训它爱护幼小。

    “他在争宠。”苏缓直接指明。“你真不懂?”

    连仪一愣,无法分辨凤令是真的懵懂无知还是在装傻?

    她打算尽释前嫌就做到不计较以前发生过的一切,可,不懂事的凤令和装不懂事的凤令是两回事。

    “我和它是不同的种类。”连仪捧着异常安分的凤令,认真观察了一番,没有结论。

    “你说过他是鸟王,有个鸟窝空间,擅长喷火……”苏缓数着凤令在连仪回忆中的形象和功效,随后盯住凤令,问:“还能变成人型?”

    凤令转动脚丫子,背对苏缓。

    “你看他的反应像是一只糊涂的,听不明白地球华语的鸟?”苏缓马上抓住破绽,提醒连仪。

    凤令一惊,忽觉连仪放开了他。脚丫子落地的金毛鸟抬头,迎上没有人类五官的黑花神秘的视线。

    “你如果能变成人就变出来,方便大家一起交谈,讨论今后的安排。”连仪劝告凤令。

    “叽……”凤令当然可以变出人型,但目前的状态会呈现出孩童模样,他不想用人的幼崽形象面对连仪。

    “看来他不愿意。”苏缓打趣地说。

    迟默又看了她一眼,发现苏缓对小动物明显更感兴趣。

    “有可能是力量不足,变化不出来。”连仪尽量用善意去揣测凤令。

    苏缓笑而不语,忽然被迟默叫住了。

    “你不用这个?”迟默举着圆球发问。他基本摸索清楚了,确认这东西是外星章鱼的儿童用品。

    功能虽少,但在介绍和学习外星文明的内容上还是比较齐全的,迟默和连仪经常使用,甚至金鸡也会看看碰碰,只有苏缓动也不动。

    “不用。”苏缓没半点耐心和求知精神。

    “飞船在迂回前进。”迟默无视她的抗拒,重提合作。“它们有困难,困难不解决,对我们没有好处。”

    以手机计时,他们进入飞船已两个地球日,但从感觉上判断,他们觉得已度过非常漫长的时光。

    迟默在圆球上点出一张地图,那是一片黑暗的空间,外围繁星点点,内环有四个颜色各异的巨大星球,它们连接起四个边角如同一个正方形,各据一方代表了这片空间的四个国度。

    从章鱼的地盘到另外三个国度的时间和距离是同等的,在迟默的计算下不超过两个地球日。

    章鱼们绕路了。

    “我们当时是在这里上飞船的。”迟默的手指落在章鱼国度的附近,点明了他们脱离地球后的第一个落脚处。

    黑暗的星海上存在着许多不宜生存的小小星球,零零散散遍布四周。

    “类似的星球,飞船前行的过程中屡屡经过,但从未停留,多半那些地方是无法提供补给的。”连仪的叶子轻飘飘地掠过画面上几个光点。

    章鱼所谓的星海是与太阳系有着悬殊差异的星系,无论是四颗大星球相互角力的状态,还是运行的方式,甚至是统治者的模样都超乎他们的认知。

    “我们必须去已知的四个国家了解情况。”迟默做出决定。

    “它们在等我们提供隐形技术。”连仪同意,顺着迟默的话,对苏缓说,“在此之前,它们会一直绕路,直到放弃外界的帮助,带我们一起冒险。”

    苏缓不吭声。

    “它们提供的坚果数量也在减少。”连仪强调。

    在迟默积极求解的精神下,得知外表像坚果,口感像水果的食物是章鱼们的特殊食材,一颗可供正常地球人一天的能量需求。

    这广袤无边的星海,除了已接触的章鱼星球居民,迟默在儿童学习用品上了解到另外三个星球的大致情形。

    它们几乎都与章鱼的敌对,国民形象既丑陋又残暴,分别是:圆点国度,国民有着蠕虫一般的长相;波纹国度,国民的外形犹如蝙蝠;以及十字国度,国民全是蜥蜴似的外貌。

    它们都有飞行,直立,爬行,深潜在星海的能力……

    迟默一个个介绍,对着展现于圆球上的图像,说明:“它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是十字国度,这颗星球是银白色的,章鱼的星球是红色,虫子是咖啡色,蝙蝠是紫色。”

    苏缓和连仪看着不断刷新的图片,不约而同地庆幸,幸好不是去虫国。

    “叽!”凤令显然对虫子更热衷,凤爪一点,按住圆球上的画面,聚精会神地打量。

    连仪第一次感觉到凤令的强大,还有和自己不同的种族优势。

    “你去这些地方有意义吗?”苏缓挥挥手,让迟默正视她。

    “接触地球以外的文明本身就是意义。”

    “它们长这样了能文明到哪去?”

    “它们生存并发展出规模,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得先了解才能清楚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地方,才有可能带着不同的知识回去造福人类。”

    这太高尚了……苏缓眯起眼,有种眼睛被正道之光刺瞎的痛。

    “你又是什么打算?”她不得已转向连仪。

    “暂时随遇而安,努力修炼。”连仪说着,反问苏缓:“你呢?”

    “反正是躺着等死,哪里都一样。”说话间,她掌心按住地面。

    瞬间,整艘飞船像有一阵电流掠过,空间出现一丝错乱。

    苏缓等了几秒,稳定了环境后,开口:“去告诉章鱼,飞船隐身了,潜入敌国后赶紧给我们准备好吃好喝的……不吃虫子!”

    迟默笑着点头。

    连仪见他立即与章鱼交涉,非常主动,不由得有些感慨曾经的自己,也曾这么积极有朝气。

    凤令扑向连仪,小翅膀贴着花瓣,仿佛在劝她不要丧气。

    “我不要紧的。”连仪缓和了情绪,花叶轻颤,带着凤令离开船舱。

    未经章鱼的同意,她悄悄爬出飞船外,游动到最中央的位置,蹲在顶部观看无垠星海。

    她的身体只能短暂的适应这片空间的环境,然而,凤令在她身边就能为她提供充足的能源。

    “你能看见吗?”连仪无意识地问凤令:“更远的方向,更超然的领域,你应该有能力去吧?”

    周围仿佛深海,只是没有丰富的生命,也许远方星星点点的光芒是生命,只是距离太远,这片星空之外又会有什么?

    “叽叽?”金小鸡的小眼睛有着意义不明的疑惑。

    “你比我厉害啊……”连仪轻声说。

    她和凤令一样有两种形态,能扩大及收缩体型,还可以分割自身的力量,突破时空的阻碍,创造自己的空间,但她没有进化的机会。

    半人半花,注定了她的局限。

    “假如下一次,我又遇到危险,你不要冲动,想想你的未来还有你的族群在另一个不知名的时空,有转生木的威胁,它们需要你拯救,而我……”

    “叽!”凤令不让连仪说下去。

    连仪因此明白了它有多么懂事,她情不自禁地说:“别再为我冒险了,我原谅你了。”

    相比父母对自己做的事,凤令那点欺瞒有什么不能忘却?

    她回想与凤令相识至今所发生的一切,轻轻一笑,由衷地告诉它:“真的不跟你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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