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莲对她撒下了隐藏真相的网,影响了她探索过去与未来的方向。

    她只能通过凤令,了解到多一点点,母亲离开她的原因。

    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想着,重要的是今后,活下去的希望。

    “时空与死生的力量,我与你,夜莲与苏缓,双双施展。缺一不可。这是她的预见。”凤令重申。

    连仪陷入迷茫,不懂夜莲为什么愿意和凤令交流,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她是不是在幼小无知的时期,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亲生母亲,如此疏远?

    可她又能做错什么?

    苏缓见他们冷场,举手发问:“我听到了,与我有关,是吧?”

    “这是夜莲的说法,她和你牺牲,隔绝星海的纠缠,换我和连仪离开。”凤令讲明。

    “我没问题。”苏缓无所谓。

    连仪又瞪眼:“我们一起来的,要一起走!”

    “要不你先来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居然有手机。”苏缓在神庙的垃圾堆里找到了现代化产品,还掏出几本不同国籍的护照。“我的手机彻底报废了,我还是太无能了自己组装不出来。”

    连仪大受震撼,蹲到苏缓身边,接过护照细看,“这,这些人是穿越过来的吗?”

    “肯定不像我们这样。”轮到苏缓与连仪面对面,她盯着连仪故作轻松的表情,微微一叹,继而鼓励地说:“好了,去吧!”

    “去什么……”

    “去问你想要的答案啊!”

    连仪眼眶一红,慌忙背对苏缓,却正好让凤令看清她难以掩藏的悲伤。

    她想要的答案,只有夜莲能给她。

    “你还有时间。”凤令温柔地说,不替她做任何决定。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连仪心乱至极。

    她应该解脱了,她一直在寻求新生,她应该做到了,偏偏有时候还是会陷入过去的情绪,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她的父母还活着,所以她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吗?

    连仪相当难受,她以为随时可以纠正方向,以为终有完结的篇章,然而,她困在怪圈中,总是走不出来。

    “只要是你想的,就有意义。”凤令语调坚定。

    连仪揉了揉脸,痛下决心。

    “你们稍等一下。”连仪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残破的世界。

    苏缓静默半晌,才对凤令说:“你应该瞒着她。”

    “我这么做过,她和我大吵一架,怪我不尊重她。”

    “她好好活着更重要。”苏缓不以为然。

    “我没什么机会给她做决定,平时她都是让步的那一个。”凤令感叹。

    “哇……”苏缓长见识了。

    “你大概无法理解,她对我的好。”凤令小表情十分微妙,让人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甜蜜负担。

    苏缓默默的尊敬物种的多样性。

    “我也承受了许多,逐渐明白,爱与付出是相互的。”凤令语重心长,在他的天平上,连仪所占的位置越来越重要。

    苏缓打了个哈欠,背对凤令。

    没多久,连仪泪眼汪汪地回来了。

    显而易见的,她与夜莲的谈话又添加了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凤令没来得及安慰她,她忙不迭地跑到虫宝宝身边,盯着它挖矿,不愿意分享情绪给他。

    苏缓赶紧消失在空气中,当自己不存在。

    凤令无声一叹,变回鸟样,踩着缓慢的脚步靠近。

    在他接近连仪的瞬间,她已迅速完成伪装,微笑回头。

    “你不用为我担心。”她抚着鸟儿毛茸茸的脑袋,把鸟毛揉得一团乱。

    她不想倾诉,不想面对可以交流的人。凤令感受到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变成人。

    “我只想告诉你,我们可以继续尝试,这次不行,下次再来,说不准哪一次她就改变决定了。”

    连仪略显僵硬地摇头:“她不会改变决定。”

    凤令拉起她的手,使她站立,使她不能再萎靡不振地蜷缩起身体。

    “我们继续准备我们的事……”连仪召来两个复制品,微缩的盗版仙宫和神庙,在她的指引下飘向凤令。

    连仪多方位展示两个建筑的细节,指出住房、仓库、集会处,等等分布,以及用力量操纵它们的方式。

    “我没有个人空间,复制的仙宫就当我的备用仓库了。复制的神庙给你保管,如果有不安全的东西,比如采集的矿石,你都可以存放进去。”

    除去神庙本身的建筑,一些神庙巨人的收藏,因能量不同,用途可疑,连仪并未进行复制,经由苏缓清点出来。

    “这部分是他们的遗物,这些是他们收集的武器?”连仪处理一堆杂物,分门别类,再交给凤令,“你帮忙挑挑看,没什么用的我们就不带了。”

    凤令先打量盗版神庙,这种微缩建筑最主要的作用,是维持他们跨越无穷无尽的路途,不过,首先是他们得闯出星海。

    他接着看向一堆废品般的杂物,慢慢地观察挑拣。

    【你养出一只贴心的鸟。】

    苏缓见风平浪静,暗中与连仪联系,说起凤令。

    【亲眼看他从一颗蛋变出人样,与你到处闯荡,兼备谈心和劳务的功能,这实在是养成的大胜利。】

    【不。】连仪反对。

    虽然很多时候,她想谈心,释放负面情绪,可她并不愿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带给凤令。

    她没想过,自己要成为凤令的责任。

    【我情愿他永远不受我影响。】

    【你们既然在一起——】

    【我们不会在一起。】连仪打断苏缓的话。

    【你要抛弃他,和你母亲一起?不,两朵莲花的功能是一样的,必须牺牲一朵。那么说,你是打算和你母亲交换?】苏缓瞎猜疑。

    【我不知道,她……我母亲屏蔽了我一部分感知,我让她解除了,但我还是一头雾水。我看见的变化,本身千变万化,同时,有一些强大的生命在干扰我的判断。】

    时空之力在对付低等生命时,仍会受到当时所在的环境的影响,何况现在和她生存在同一个环境的高等生命,拥有无数种她不了解的技能。

    【顺其自然。】苏缓态度轻松地下结语。

    连仪正视对方,无力感重新扑来。

    她奋力地活着,对抗苦难,坚持至今没放弃,所以她不懂夜莲和苏缓自暴自弃的心态。

    【你会和我母亲走上相同的路?我摸索不出最终的结果,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帮你?】

    【没必要。】苏缓真诚地说。

    【你……你和我母亲一定聊得来。】连仪望着远方。

    远方是一幕幕充满灰暗,毫无生机,恶意拥挤,不断重复着毁灭的景象。那里有苏缓,有夜莲,偶尔还有她的身影。

    万幸的是,没有凤令。

    【聊得来什么的,没用。有用的是支持你,不管懂不懂你都会给你撑腰,努力把那只鸟培养成这样的伴侣吧!】

    连仪惊讶地瞪苏缓,一时忘了加密,直接失声:“你居然觉得……”

    话出口,她才发现失误,赶紧住嘴,不给凤令知晓,用眼神质疑苏缓。

    【你不觉得?】苏缓的质疑程度比她浓厚。

    【他和我不一样。】

    【他啊,在你心里,已经从它变成他了。】

    【那是因为……】连仪语塞,不知不觉的,凤令在她心里的地位竟不断上升,跃居高处,连她都掌握不住。

    【别因为了,你不是被埋在坑里只会哭哭啼啼说自己好痛苦的小花了。告别你双亲带来的阴影,去迎接新的生活,珍惜爱护你的伴侣,以后,你自己能创造一个你梦想的家。】

    【你好像在说遗言。】连仪听得难过起来,如同她改变不了夜莲,她明白自己也阻拦不了苏缓走向绝路。

    【你爱听就听,不爱听就——就去向那只鸟撒娇,像倒垃圾那样,去宣泄你的不愉快。】

    【不,凤令不该承受这些。】

    苏缓皱起五官,对连仪露出一个不可理喻的表情。

    【你呢?只会说我,你怎么不自己去实现画给我的饼!】连仪反击。

    【你算是与我最亲近的人了,你能过上好日子,我大概会高兴一点,就像是我也过上好日子一样。】

    【别指望别人啊,你也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们不在地球了,你忍耐那么久,坚持那么久,以你的毅力,绝对可以改变你自己。】连仪的话,泄露了她偷窥苏缓的秘密。

    她看清了苏缓的人生,以及对方与原始本能做斗争的艰难。

    【不要。】苏缓淡然。

    【这样的你,居然好意思劝我。】

    【嗯,不想看到你跟我一样。】

    【是啊,我也不想看凤令跟我一样。】

    一花一人陷入僵局,但是,沉默的鸟似乎自带感应,马上加入话题。

    “你们看,我的新发现。”凤令举着一颗骷髅头凑近。

    他察觉到她们的密谈,十分隐蔽,不给他参与。他不介意,就当苏缓是给连仪解闷了,不过,渐渐的,凤令发现连仪的情绪丝毫没有好转,反倒是愈发消沉了。

    他递去神庙巨人的藏品,试着转移连仪的注意力。

    “这东西藏着许多亡魂,还有意识。”凤令勾出其中一人的魂魄,在指间转动着,对方竟发出痛苦嚎叫。

    “我研究研究。”连仪接过篮球大小的骷髅头,仔细审视。

    【你们谈什么?】凤令趁着连仪心思远离,悄悄质问起苏缓。

    【人是很难改变的,她明白了这个道理。】

    凤令愣了愣,人类的情绪实在太难理解了,然而他天资聪颖,他会强行去理解。

    【她只是半个人,夜莲不是人,夜莲是改变过的,所以她有改变的机会,你的话没意义。】凤令认真举例。

    一开始,夜莲只会叫他放弃,净说丧气话。到后来,她会提供建议,给予帮助,不仅交出一群有作用的花草,还亲手教导连仪正确使用技能……这些变化,凤令亲眼所见。

    他不相信难以改变这种说法。

    【行,你继续。】苏缓懒得争辩。

    凤令也懒得多说。他对连仪的关系圈不感兴趣,苏缓在他看来更像一个难缠的对手。

    他在意的是夜莲的预言,她与苏缓用死生与时空的力量对抗星海,而连仪与他用同样的力量打出一条脱身的通道。

    连仪不想夜莲和苏缓牺牲,凤令不想连仪难过,但只要他和连仪在一起,别的什么家伙遭遇不幸,他毫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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