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纹国度,表明上看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有永恒的白昼,是个热闹的城邦,生活在此的人也中规中矩,鲜少有犯罪和争斗。然而在光亮不可及的阴暗处,常有一些难以捕捉的身影,他们浑身漆黑,带着无羽蝠翼,如闪电飞掠而过,偶尔心血来潮,露出狰狞面貌吓唬狭路相逢的人。

    “迟默在里面,情况很危险!”连仪面向苏缓,不自觉地重复着私下联络时讲过的话。

    没了缥缈借力,哪怕她能看透星球内密密麻麻的建筑和无所不在的群体,却仍被挡在铜墙铁壁般的大门前,难以潜入。

    凤令飞翔的身影形成一道耀眼金光,苏缓跟着金色大鸟落地,只见一扇巨大的门扉,耸立在星球正中央。

    “此地有隔绝万物的屏障,不易破除。”凤令观察巨物般的大门。

    连仪马上附和:“我试了好些方法,实在打不开。”

    她的话刚说完,就见苏缓走到门前,接着,大门上传出“滴”的声响,门开了。

    “你哪来的钥匙?”连仪盯住苏缓手上的门卡。

    “番尼,偷偷摸摸塞给我的,叫我有兴趣就来。”

    “这事你没说……”连仪揪着凤令进门。

    苏缓收起平平无奇的门卡,随口说:“又不重要。”

    展开的门扉之后,呈现出一个没有边界的广阔世界,不像鲜花国度充满原始气息,不像圆点国度只有忙碌的虫与丰富的矿石,更不像十字国度分隔地面与地底两种状态,这里的环境,犹如连仪生活过的地球,那么正常。

    “我看到的和你们一样吗?”连仪生怕有陷阱,仔细描述她的所见所闻。

    “一样一样的。”苏缓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感觉回到户籍本的所在地,到处是她耳熟能详的事物。“好像一下子就回去了。”

    “甚至路人都像是……地球人。”连仪试着与行人打招呼,对方回应的语言她不了解,可又能听懂。“这又是直接影响意识的力量,在整个领域实现了覆盖?”

    苏缓总觉得这里的人不对劲,但却说不出问题所在,她不由得多看了周围的男女老少们几眼。

    凤令无解,他对现代化的一切都感到陌生,于是推断:“此处的缔造者,据说早就离开你们的故乡,按理说,这里的发展不可能与你们的时代同步。”

    “确实。”连仪思索着番尼的信息,分辨:“这里的建筑特色和人种都与我们不同,是顺着番尼的认知或喜好来定的,所以眼前的一切未必真实。”

    “不,是真实的。”凤令保持鸟样,口吐人言。

    苏缓忽然透露:“不瞒你们,我也有一个独立空间,只是没人。我感觉,要收容这么多人会很费劲。”

    当下,他们都用自己的实力去估量对手的深浅。

    连仪摇头,估量到一定的阶段就没勇气再继续了。

    “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出迟默,他和其它弱小的物种,相对弱小的,一起被圈禁在一个庞大的迷宫内充当猎物。”

    “周围并无迷宫的存在,用你们的话说,属于另一个空间。”凤令做出判断,身上漫开无数光点,到处飘散。“我来找。”

    “我是在缥缈的帮助下发现那个空间的。”连仪的语气有些沉重。

    这里的存在都拥有反预测的能力,以及非常高强度的防御,她的实力不足以洞悉真相。

    连仪偷看苏缓,对方也在寻找未知的迷宫,不曾问她与缥缈谈话的内容,听说迟默出事了就过来帮忙。她却很想和苏缓商量未来的方向,可惜现在不是好时机。

    “应该是那里了。”凤令很快发现到漏洞。

    “我看看。”苏缓一阵搜索,表示认同。“没错,是迷宫。”

    原本只是有些沉重的连仪,突然觉得压力超负荷了。

    “我和你们的差距有那么大?”她的天赋,时空之力,本该助她轻易发现隐藏的空间。然而这种天赋,受限于实力强过她的存在,完全发挥不出作用。

    假如这是正常现象,连仪也能理解,可凤令和苏缓却做到她做不到的事,证明他们的实力和她不在一个档次。

    同样是来自地球的小伙伴,连仪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的无能,她从没想过去和迟默这个纯人类比较,她想的是独当一面。

    “你已经成长得非常快了。”凤令暗藏偏心,说:“记得最初见你,你还需借助符箓之力和天地灵气。”

    连仪一愣,露出了只有凤令能看懂的表情。

    苏缓见他俩又陷入对单身狗不友好的氛围,被迫轻咳一声,提醒:“趁我打开入口,你们是不是先进来,救了人之后再忆往昔?”

    “啊……”连仪不好意思,立即抢跑。

    面对非人型的凤令,她很容易真情流露,那种单纯的喜爱,随着相守的时日延长,越来越厚重而珍贵……比起她的亲生父母,比起她爱过的每一个人,她从凤令那里得到的爱护都是最特别的,影响着她此刻的所有决定,以及对未来的幻想。

    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凤令跨过空间的阻隔,从黄金飞鸟的模样变化为身披铠甲的少年,她放远了目光,透过此刻的凤令的形象,去看今后必然会成长得愈发伟岸的他。

    在遥不可及的时空尽头,仿佛也有一双眼眸,接住了她的遥望,透过此刻的凤令的视线,与她打了个不轻不浅的招呼。

    对方的确是说了什么,可距离太遥远,连仪没听清楚就断了联系。然而她很开心,因为看见了凤令的未来,尽管只有短暂的瞬间,但她知道这只被自己珍爱的小鸟会长大,一定会过比谁都好。

    “找到了!”眼尖的凤令后来先到,不仅第一个接触目的地,还以最快的速度发现迟默的踪迹。

    巨大的迷宫就藏在一栋高楼之中,被特殊力量压制于隐蔽的独立空间,内部曲折复杂,线路交缠不清,没有正确的出入口。

    “迟默很会躲啊……”苏缓凑过去,在俯瞰的角度上指指点点,眼角余光瞥向左右两侧。

    在场的围观者不在少数,突然闯入的人与花和鸟显得异常的刺目。迎接他们的先是打趣般的笑声,审评似的打量,最后才是毫不掩盖的恶意。

    “黑莲,不死鸟,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尖锐的笑声掺杂着兴奋与刺激的情绪,如滔天巨浪打向闯入者。

    苏缓抬手,一手挡下看不见的力量,一手托起慢慢浮现的荆棘冠冕。

    数不尽的阴影暴起,形态夸张得超出连仪的认知,比她想象的最可怕的妖魔鬼怪还要离谱的存在,不再隐瞒自身的时光,仿佛刻意展露给连仪知晓,他们从人类一步步蜕变至今的历史。

    连仪被大量的秘密所挤压,平时她想看都看不到的情景,竟能用来当武器对付她。

    她感觉自己像个垃圾桶,无止境地承受着怪物们的残暴记忆,她艰难地尝试着打断,却始终难以抗拒。

    “小心!”凤令一把火光扫荡开威胁连仪的存在。

    “我来接手,你们下去救人先走!”苏缓双手画圈,圈住所有妨碍者。

    “等一下!”连仪紧张地喊。

    霎时间,围绕在迷宫上的奇异存在不知被苏缓用什么手段一波带走。

    连仪甚至看不清过程,只听一句余音——

    “我撑不了多久,你们要快!”

    几乎在同时,一道意义不明的声息从旁掠过,不属于苏缓也不属于在场的任何存在,但连仪根本分辨不出源头。

    “救人要紧!”凤令没有顾虑,率先俯冲直下。

    迷宫暂时失去了观众,内部的混乱情况似乎因而平息了几分。

    此时的迟默正躲藏在他以为的边角处,摸不清现状,经历了源源不断的追杀捕猎,他尝试与接触过的生物沟通,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迷宫的生灵们已陷入疯狂,不分敌我,互相残杀。迟默得益于自身的独特能力,死里逃生了好几回。

    陡然间,周围凝固的气氛好像被打通,有了微妙的流动。

    迟默察觉到什么,只是以他的实力说不清究竟。他勇敢地探出藏身之处,向前摸索,不死心地寻找迷宫的出口,半路上被一团蠕动的物体所阻碍。

    迟默刚想绕开,不期然间发现这团物体散发出的气息有点熟悉。

    他废了些功夫才认出对方是深夜的蓓蕾,与他一同遭到掳掠的章鱼人。

    “你还活着?”迟默的视线在血肉模糊的物体上找出一段段崩裂的长爪。

    他听着对方发出痛苦的呻吟,记忆硬生生地退回被劫持之前——平静的十字国度地面,当时的章鱼人欢欢喜喜地邀请他回家。

    “迟默!”倏地一声呼唤,改变了整个迷宫的氛围。

    四周狂乱的气息都为之震颤,迟默觉得密闭的空间终于有了出口。

    他惊诧仰头,黑暗的上空竟撕裂开一般,露出炫目的异色。

    一只金色大鸟用锋利的尖爪划破边际,悍然冲击而至,随之降落的还有一个外形奇特的女孩。

    迟默一眼认出连仪,尽管她已焕然一新。

    蓬松的片状长发,宛如花朵根茎的单一腿脚,犹如首饰缀满全身的锁链,以及高度美化的五官……连仪没觉得自己的变化有多大,但在迟默看来,小伙伴的外貌基本与人类没有关系了。

    “快跟我们走!”连仪朝着迟默抛出锁链。

    “注意偷袭!”凤目预见攻势,飞快地载起连仪。

    迟默让连仪拖曳到黄金飞鸟的背上,望见顶头的裂缝瞬息被不知名的力量所填满。

    “原来……出口在上面?”迟默惊呼。

    “根本没有出口。”连仪迅速为迟默疗伤,并解释:“我们是直接打破隔层的桎梏闯进来的,你可能不明白,那不是同一个时空的概念。”

    “不同的时空?”迟默在金色大鸟的高度上,愈发看得清局势的严峻。

    有什么东西在旁观,这些东西所在的位置高于他所在的迷宫,他看不见对方的样貌和行为,只能看见某种物质被投放出来,进入迷宫,成为各种围剿他的杀器。

    他所遭受的迫害,迷宫里毫无意义的混战,全都只是取悦这些东西的无聊消遣罢了。

    “苏缓没拦住,那些家伙一个个跑回来了!”连仪向上冲击,触及不正常的压力。

    “没所谓。”金色大鸟丝毫不惧,一声长鸣,所有苟活在迷宫的生物都像被操纵了,飞快朝着凤令聚拢。

    它们乖巧的姿态,看得迟默怀疑起人生来。

    “这些家伙……对我可不是这种态度。”

    “你太弱了。”连仪直白地回复。

    迟默大受打击,小伙伴竟在分别时拉开了难以企及的差距,他只能回头关注角落边一动不动的肉块,再品尝无能为力的感觉。

    “它这样还有救吗?”迟默指着深夜的蓓蕾,向连仪说明对方的来历。

    “这,根本看不出是鲜花人,它伤得太重。”连仪挨近观察,判断:“应该救得回来。”

    以她的技能,哪怕是逝去的生命,她都有挽救的机会,并且,当力量有所提升,她付出的代价只会越来越少。

    迟默又一次认识到物种的差异,来不及感叹,上下两个空间的僵持与对立所造成的刺骨寒意令他倍感压抑。

    凤令穿梭在迷宫之上,身影飞跃处有幢幢阴影显露而出。

    连仪的视线延伸到远方,忧虑着:“不知道苏缓怎么样了?”

    “相信她,我们走!”凤令找到了空间最薄弱处。

    金色大鸟振翅高飞,黄金铠甲铸就出伸缩自如的羽翼,扇动间,撕裂开一重重空间。迷宫的生灵们就依附在铁翅上,贡献出残余的力量给凤令。

    连仪甩出一颗莲座,迟默落入其间,像搭上了交通工具,深夜的蓓蕾在他脚边被厚实的莲叶包裹着,而透明的锁链牢牢系住精巧的莲座,让连仪拖出迷宫,跃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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