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低语,堪称诱惑的语句在梨子耳边响起,如同一步步诱惑着她,让她做出‘最优解’,至此她被遮盖的表情也变得茫然起来。

    太宰在反复确认着什么。梨子这样想到,但是她对此感到无所适从。

    似乎连空气都黏着起来,仿佛被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捂住口鼻,堵塞住呼吸。挣开太宰的束缚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在这样的条件下,她忽然觉得自己毫无挣脱的欲望。

    如同胸口被沉甸甸的压了块石头,又如同被抓着腿下沉的溺水者,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水平面。

    至少得说点什么。

    在静谧地只剩清浅呼吸声的狭小空间中。

    “……人成为依附物就会永远活下去,在彼岸。”干涩的话语打破寂静,梨子嗓音莫名颤抖起来,却仍然坚定的开口。

    依附物是强大的怪谈们最在乎的东西,是无法于现世存在的东西。在最温暖的回忆里,在怪谈的境界最深处,在裹挟着思念、懊悔、爱慕、痛苦、悔恨、憎恶种种情绪的绝望之湖底。

    梨子依稀想起,人类确实可以成为怪谈的依附物,但从来不是无痛死亡这样美好的结局。

    “对太宰来说是很痛苦的折磨吧,所以不要再说‘愿意成为依附物’这样的话了。”

    梨子叹了口气,轻轻扯下太宰的双手,回头望向他的眼瞳。

    她试图挤出个微笑。

    似乎失败了,对方没有被她的微笑打动,反而如同失魂的木偶一样,怔怔地看向她,然后露出一个十分符合他现在年纪的,孩童般天真近乎到残忍的疑惑表情。

    “……那么梨子小姐呢,”无视梨子难看的神情,太宰再一次重重询问:“梨子小姐愿意一直在彼岸活下去吗?”

    他知道了!

    他对于自己的计划几乎了如指掌!

    梨子无法辩解,甚至难以如往常一般直白又坚定给予答复,复述那些连自己都难以说服的‘正确’废话。

    “我和太宰不太一样吧,我并不向往死亡,”她转移话题的中心,将变成怪谈切换成生与死,“……一直活着有什么不好?”

    从这点上来讲,恐怕怪谈也是好事,他们会一直存活下去,直至世界的终结。

    梨子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红色发丝,先前为了保护太宰击退人鱼而割断的发丝,又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变长。

    这大概是唯一一项能证明她仍然在生长的证据。

    “再也见不到……也可以吗?”太宰再一次强调着,静静看着梨子,仿佛确定些什么。

    并不是变成怪谈就无法和现世产生交集……总归是不好的,否则无名的神灵不会划下禁忌。已经停下的人,还是比较适合站在原地。

    因此梨子也顺着太宰的思路想了一下。

    彼岸里虽然有七大不可思议那种,大部分时间守序混乱的怪谈……大多数怪谈都会有偏执的地方,在其他怪谈身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体现。

    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无法回到那个家乡了,她不会因此堕落,如果再也见不到能作为自己支柱的家人……

    如果是出于保护他们的目的。

    即使感到很害怕,无法想象她会变成什么样的怪异,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她恍若第一百次跟从自己的内心回答:“可以的。”

    比起再也见不到你们,我更想要大家都幸福的活下去。

    嘴里说着坚定的语句,视线却不知道为什么模糊起来。

    大朵的眼泪如同夏日倾泻的暴雨,随着眨眼,一滴又一滴砸落于两人交握的手指。梨子后知后觉一般,才意识到她在流泪。

    “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她下意识松开太宰的手,第一时间侧过脸,一边擦拭着停不下来的眼泪,一边搪塞道。

    “梨子小姐在说谎。”太宰叹了一口气,语气失望至极,如同该嚎啕大哭的应该是他一般。缠绕着绷带的手落在梨子双颊之上,把她试图遮掩的哭泣表情完完全全地展露在自己面前。

    “梨子小姐明明很害怕,”他伸出拇指,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擦拭着梨子的眼泪,“一个人如同一直活下去,听起来就让我毛骨悚然,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了。”

    粗粝的质感摩擦着脸颊,让梨子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磨红了,她试图阻止太宰擦拭的刻板行为,然后马上又被太宰所阻止。

    因为她的眼泪还是无法停下。

    就像是有长辈在身边的小孩子才会放声大哭一样。

    看着梨子红红的眼角,连同脸颊的发丝也被眼泪浸湿,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按理说应该是非常难看的样子才对,太宰感受着胸腔内不寻常的心跳,再一次叹气。

    黑曜石般的眼眸被晶莹的泪花遮挡,让梨子更加无从分辨太宰的神情,是失望吗?还是无奈呢。

    只不过下一秒,她被揽入一个略带海盐味的清爽怀抱中,就像他们曾经在红房子底部那样,通过拥抱确定着对方的存在。

    “……我好害怕。”确认太宰无法看清自己的表情,梨子下意识喃喃出这一句话,意识到自己的恐惧后,又立刻随之停住嘴。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表面上表现得多么勇敢、有主见,其实她还是那个一直不愿意长大,在伤痕与挫折面前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她仍然难以接受失去的世界,家人以及未来。

    太宰的手指穿过红色发丝,从头顶一路划下,像是梳子一样,一遍遍整理着梨子的发丝,安抚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抱歉,我不该哭的。”梨子闷声说道,语气奇怪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勉强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她才惊觉自己干了多么窘迫的事,抱着太宰嚎啕大哭这种事情,感觉会变成她永远的黑历史!

    她想要赶紧打断这一切,逃离太宰的怀抱。可拥抱的他们,因为身材原因,姿势显然有些怪异,至少是让她不好发力。

    同样是坐在地上,太宰清瘦的肩膀不知不觉已经比她高出一截,拥抱的时候没有在意,可现在梨子意识到,她几乎是整个人都埋在太宰怀中,用一种束手就擒的献身姿态。

    而那个太宰仍然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头发,用往常那种轻飘飘的语气安抚着她,说道:

    “这里只有梨子小姐的依附物,所以梨子小姐可以哭。”

    好难为情!

    就像蚂蚁从脚趾头一直攀爬上头顶一样,脸颊的热度也无法降下来,那是比看到别人浪费食物,还要更加生气,或者难耐的痒意,是名为羞耻的情绪。

    不能再这样了!

    梨子当即想到被太宰打断的想法,她一边擦干眼泪,一边强硬的推开太宰,说道:

    “我、有更要紧、嗝……的事去做。”

    结果太过激进,说这句话时仍未从抽噎中恢复过来,说到一半还下意识打了个嗝。

    更!丢!人!了!

    她要退出战场!

    好在听她话的人并不在意,而是顺应着她的心思,极为自然地转变了话题。

    “如果是刺杀港口mafia首领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啦。”即使被推开,太宰也没有多少错愕或意外的情绪,反而像恶作剧得逞一样,对着梨子俏皮地吐舌。

    没等梨子问出原因,就像是拉响庆祝的礼炮一样,在临近港口的这边居民区,都听到了中心那边传来的声音。

    一直伫立于中心的大厦附近发生爆炸。

    梨子呆呆地望向窗边,然后又僵硬地挪过头看向太宰,小心中夹杂着疑虑。

    “你干的?”梨子的语气还有些不稳,黑色眼眸被泪水洗刷过,格外清澈,还有些对他的怀疑。

    太宰笑了笑,再次伸手擦掉梨子眼角残留的泪花。

    “因为大家也不想失去梨子。”

    -

    等太宰与梨子匆匆赶到目的地,港口大厦十分少见的空无一人,就像大部分人员都被调度出去一样,格外奇怪。

    梨子再次狐疑地看向太宰,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太宰有些无奈,投降般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收回视线,不太清楚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他们来得路上,看到港口标志的许多黑色车型都冲向远处爆炸方向,那个地方浓烟滚滚,连带着这边也的可见度也有些下降。

    在楼梯与电梯之间犹豫,没等她做出选择,她接到了来自红叶姐的电话。

    “不会有人阻拦你们的,先上来再说。”

    电话被挂断了,梨子下意识看向斜前方的监控,正闪烁着红色光点。港口大厦就算一楼空无一人,也不代表失去防守力量,恐怕是红叶姐提前打好了招呼。

    想到这里,挫败感再次从内心浮动,她果然只能说说大话,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根本没有与之相配的计划……

    “梨子小姐,电梯要关门了哦。”太宰拿着特殊制作的黑色卡片,成功刷亮顶楼的按钮,顺便把梨子从挫败中拯救出来。

    梨子抱着三叉戟走进来,电梯门合拢,下一秒她又被那快三位数的楼层的按钮惊了一下,因为没想过从这边进入,所以她完全不知道港口大楼竟然这么多层。

    一旁太宰熟练地摸向她的头,换来莫名其妙的一瞥。

    “梨子小姐没想过直接过来,是准备借用怪谈的力量吗?那么不清楚港口的安保也是正常的。”他微笑地点评着。

    梨子没有回话,只不过鼓起的脸颊略略消减下去,察觉到梨子没有交流的欲望,太宰也不再言语。

    随着透明的电梯一路上升,又进入合金制成的坚固保护层,最终毫无阻碍的来到顶楼,电梯门打开。

    是梨子早有心理准备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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