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缓了一口气，一股酸水猛然上涌，林曦只好找准了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阵酣畅淋漓的呕吐，就在林曦觉得五脏庙都给倒了一遍的时候，终于消停了下来。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招待客户就是这样？那王少会跟他们老板合作嘛？单子会签给……她么？
可是从头到尾，今晚这顿酒，都没聊过什么单子。
她有些沮丧。
又想到刚才自己竟然搭着老板的肩膀，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两束黑色的漩涡，像是要穿透自己，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行，这酒局，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她得离开。
想通了这点，她忽然就释然了。
咂摸了下，嘴里的味道着实让人难受，林曦扶着墙一步步走到门口。
糟了，包还在里面。
叹了口气，她在KTV的大堂里坐了下来，感受着脑子和胃里的双重折磨，默默隐忍。
“怎么坐在这里？”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头顶上响了起来，林曦撑起眼皮看去。
大堂的顶灯照着男人的背影，她定睛看了看竟没认出背光下的是谁，直到他坐在了她身边，一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不舒服么？我送你回去？”
林曦的脑子彻底清醒了，这是姜斌。
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男士香水味，可是她现在肠胃身体都很难受，闻到味道刺激就很难控制住胃里向上阵阵翻滚的冲动。
林曦往旁边躲了躲，她的身体东倒西歪的，不太听使唤，脑子里在天人交战。怎么办，得罪了老板，她的试用期还过不过了。
“不用了，我去拿包，打车回去就行。”
林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全身软绵绵的，根本挣不脱姜斌揽着她肩膀的手。那只手一使劲，她就被迫地面对了姜斌，一张脸越来越近。
他身上的气息很浓，贴近的瞬间几乎要将林曦淹没。
她双手推上了姜斌的肩膀，使劲把他推开，转头就呕了起来。
天知道，她忍了很久了。
嗷一声，胃里翻搅的东西正落到了一双深棕色，看起来花纹雕刻精美，价值不菲的男士皮鞋上。还有几滴，溅到了笔直的西裤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看起来极其舒适，水滴进去一瞬就无痕了。
幸好她已经吐过一轮了，胃里除了些酸水，什么也没有。
林曦觉得整个世界都静默了几秒。
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了林曦的眼前，她来不及擦嘴，接过来就俯身去给人擦鞋，却被一只手拦住了胳膊，整个人一下被拉了起来。
手掌温暖有力，男人高大的身躯拉住她时，几乎快要将她笼进怀里，周遭传来他身上的气息，清淡低调，算是拯救了她不断翻腾的脑子和胃部。
抬起头来时，林曦才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十分的清爽干净，一双眼睛深邃不见底，注视着她时看不出喜怒。
可是刚刚吐到了他脚上，应该很生气……吧？
而且，她不认识他。
“对……不起。”
“哥……”王泽睿追了出来，跟在后面把过程看了个清楚，只不过看这架势，忽然心底有了丝不太明朗的忐忑。
男人低头注视着她，“没事。”
声音低沉，温柔。
一旁的姜斌站了起来，眼神扫过握着林曦胳膊的手，笑容未减。
“你们……认识？”
林曦想到姜斌的举动，那句“不认识”硬生生就梗在喉咙没有说出口。
她抬头看向男人，心里像揣着一百只小兔子一样的，咚咚直跳，要是这会儿被撇了个干净，她该找什么借口脱身？
男人也正在看她，她会希望自己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很快他就在她眼里看到了许多跳动着的白色小兔子，那肉眼可见的慌张，他的嘴角忍不住有了弧度。
“嗯，朋友。”顺着话，他点了点头，“她在这里玩，我就顺带过来看看。”
王泽睿的眼睛都瞪得溜圆，等等，不是，你这就不那什么了。
“哥，我……”他手指着自己鼻子想说他不是自己请来的么？关这妞儿半毛钱的事儿？
忽地又想到这妞儿喝醉到这个程度，起码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后半句话就卡在了舌尖上，转了一圈，又吞回了肚子。
果然，左思朝偏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凉意王泽睿十万分的熟悉，他点点头表示懂了，麻溜地准备撤回包房，降低存在感。
刚转身，迎面就跑来了陈乔乔，白色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急切，清脆的声音。
“怎么都在这儿呢？快回去接着唱呀？”陈乔乔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一般，上前亲昵地搂住了姜斌的胳膊。
转眼就看见了左思朝扶着林曦，两人的姿势很是亲近。
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哎呀，你们两个大电灯泡，愣着干嘛！”
说着就贴心地将林曦的包放到了她膝头，好像很懂她的样子，对她眨了眨眼。
紧紧搂住姜斌转身就走，“走了啦，老板！你是人家老板，又不是电灯泡，天要下雨，员工要恋爱，你可管不着！”
姜斌被拽走了，边走边回头看了两次，都被陈乔乔恰到好处地打断了。
一直到坐进了左思朝的车里，林曦还在发呆。
“你住哪里？”男人坐进车里，将空调打开。
“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的鞋，多少钱，我赔吧。”
她坐在副驾驶，即使不仔细打量也知道这台车不便宜。车厢内很安静，隔音效果非常好，内饰低调舒适，还有清新的味道。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她把胃里翻腾的那点东西都吐在了人脚上，她就感觉好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还是这人和车都不再有让人难受的压迫感，她清醒了不少。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声音低沉，但是听得出来心情还不错。
“一双鞋而已，不用想太多。住哪里，送你一程。”
他说着就启动了车，中控荧幕亮了起来，音响里传出轻扬的bossa nova。
林曦难免诧异，她很少听到有人会喜欢这类曲风，相对小众，而她恰好也是很喜欢的。
心情随着轻松的音乐放松了不少，她又悄悄看了男人一眼，他侧脸俊朗，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不自觉显得有些冷淡。
忽地他转头对着她笑了笑，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了少年般的星芒，只是埋藏在又长又直的睫毛后，轻易不得见。
“提个建议吧。”他说着半句没头没尾的话，转头看向前方，手握着方向盘，打了个漂亮的弯。
“不想喝，以后任何场合都可以不喝。”
他又偏头看了她一眼，怕她不理解，补了一句，“没必要。”
这话题虽然起的没头没尾，但是林曦却听懂了，他看出了她的小九九，忐忑还有迷茫。
有了这句话，林曦忽然有些羞愧，觉得今晚的自己像个小丑，另一面又觉得心落回了肚子里，今夜她纠结的问题似乎也已有了答案。
直到她到家，下了车，在车窗外再次跟男人道谢，一路挥手看着车远行，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从头到晚都忘记了问他……“您怎么称呼呀？”
她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加个微信也行，道谢，道歉，还有赔钱，都应该啊。
“女神，求算一卦。”
林曦洗好澡，躺到床上，头晕又开始上头，但是忍不住心里好多话想说。打开手机对着一个备注叫“神婆小敏”的号虔诚地说道。
“今日有桃花。”
过了足足五分钟有余，对话框里蹦出来这几个字儿。
她都快睡着了，又眯着眼把这句话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没想明白到底在说什么。
今晚如果不是遇到有人帮忙，怕不是遇到的烂桃花。
算了，不想了，回个“晚安”，她扶着嗡嗡的头翻了个身，就秒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林曦毫不意外的迟到了。
她急急忙忙赶到办公室，本来嘈杂的说话声忽地静默了几秒，直到她坐在座椅上，打开电脑，周遭气流才恢复正常流动起来。
她故作镇定地打开手机，才发现昨晚未结束的聊天话框里还躺着“神婆”的一句话，“桃花煞，受不受得起，就看你的命了。”
还有一条，发自凌晨2点14分，“你的命我看过了，可以。”
林曦瞪着眼睛，在最右的x上点了下去，她没看懂，回头再去请教。
又点开王怡的对话框，“怡姐，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么？”
王怡很快就回复了一个标准的笑脸，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个笑脸的意思，远不是真的笑意。
林曦有些忐忑，昨夜的事情她只能当作没发生，可能喝多了的不只有她。
“林曦，你过来一下。”
部门领导张总从办公室走出来，对她招了招手。
林曦立刻将工牌挂在了脖子上，轻呼一口气。今天迟到了，还没过试用期，怕不是要挨骂。
张总虽然在应酬场合里，十分照顾新人，可是他跟笑面虎似的脾气是公认的。笑了不是真笑，但是骂人是真的会骂。
她有些紧张，拿起笔记本和笔走了进去，低着脑袋，带上了门。
“你认识昨晚的客户呀？”
张总见她进门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作为部门领导，他曾经一度觉得这姑娘虽然外形优秀，可是初入社会，愣头青的很。
只是今时已不同往日，他很清楚不论这位姑娘美不美，愣不愣，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不过，恋爱么，是最不靠谱的关系了，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张总对着林曦笑得和蔼可亲，好像是自己亲妹。
可惜的是，愣头青是真的愣，她还真的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位。如果是那位富二代，最近姜斌亲自都招待过他，部门上下都见过，她也不能算不认识。
“您说的是？”
她有些忐忑地问道，一边观察着领导的脸色，迟到的事儿，还提么？
“对，就是那位。”
完了，林曦心说，这哑谜……到底是说的谁？
她缓缓地，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伸手挠了挠有些发热的耳垂。
不管了，出去之后再问王怡，不行，得去问陈乔乔。
“年轻人啊，就是路子多。”
张总肥肥的食指朝着林曦点了点，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林曦茫然地点头，心里却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里有个项目，是用我们的产品上线支持支付系统的，你拿去跟那位聊聊。”
张总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夹放到了桌前，下巴点了点，示意林曦拿走。
“我知道，这些搞金融啊，财务的公司都大牌的很，大部分都是用的国外的或者大公司的软件系统，绝无可能用我们这种小公司的。所以呢，这只是个借口，你可以去用这个问问人家的需求在哪里，诸如记录工时的软件，打卡的，这些我们都可以量身定做。”
“就跟再有钱的人也得吃饭喝水一样，咱就干点刚需的就行。”
“话术就不用我教你了，全靠你了。不过呢，不论结果，不计功过，你也不用太紧张。”
张总笑呵呵的看着林曦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左思朝是老板很重视的客户，不容易合作是摆在明面上的。老板的意思很明确，公司融资不融资的都可以放在后话，眼前的是让他们对产品有直接的体验。
用老板的话说，这样的人脉，最差的是作为客户，最好的当然是真金白银的投融资，共同富贵了。如同所有的关系一样，都是在持续变化中的，只有不断地促成接触点，扩大到接触面，才有未来的，其他的可能。
不过那都轮不着他操心，他只是个销售部门的领导。
既然有宝藏资源的员工在自己部门，不用白不用。
抱着一沓文件夹出来的林曦，脑子里是宕机的。
她急急把文件夹放到了桌上，拉着陈乔乔就要去茶水间。陈乔乔非常清瘦，骨架娇小，轻易就被她推着走了。
“乔乔，昨晚到底来了几个客户？”
陈乔乔本来就有些看戏的意思，看着林曦着急的样子，把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挣开，转身拿了个杯子，泡起了咖啡。
直到茶水间里弥漫起了咖啡香，陈乔乔才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转身看着林曦笑了一声。
“你呀，有这么好的资源怎么也从来没听你说起。”
“你要早点说，根本不用跟着他们几个挨家挨户地打电话，跑客户，吃这个苦头做什么？”
“招招手，还不是想什么来什么？”
陈乔乔几句话给林曦也说糊涂了，她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了林曦，挽住了林曦的胳膊。
“不过，我跟你讲。男朋友这种关系还是不太靠谱，你男朋友那么帅，花花肠子也不少，到时候还有你什么事儿？”
陈乔乔推了推林曦的肩，“你可别傻不愣登的，全无打算。”
说完，对她笑了笑就抬起头，挺起胸，踩着高跟鞋离开茶水间。
“欸，你的咖啡？”
林曦才想起来手中的咖啡是陈乔乔泡的。
“你喝吧，我不喝速溶的。”
陈乔乔摆摆手，并没回头，走远了。
一直到这里，林曦总算是抽丝剥茧地明白了这个谜底，大概，应该，最有可能，是谁了。
就是那个昨晚对她伸手帮了一把的男人，一个她忘记留联系方式，连名字都没问的男人。
现在她要拿着一沓“产品”，去探听人家的真实市场需求，探寻合作可能。
不可能，臣妾办不到，臣妾真的办不到啊！
一阵酣畅淋漓的呕吐，就在林曦觉得五脏庙都给倒了一遍的时候，终于消停了下来。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招待客户就是这样？那王少会跟他们老板合作嘛？单子会签给……她么？
可是从头到尾，今晚这顿酒，都没聊过什么单子。
她有些沮丧。
又想到刚才自己竟然搭着老板的肩膀，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两束黑色的漩涡，像是要穿透自己，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行，这酒局，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她得离开。
想通了这点，她忽然就释然了。
咂摸了下，嘴里的味道着实让人难受，林曦扶着墙一步步走到门口。
糟了，包还在里面。
叹了口气，她在KTV的大堂里坐了下来，感受着脑子和胃里的双重折磨，默默隐忍。
“怎么坐在这里？”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头顶上响了起来，林曦撑起眼皮看去。
大堂的顶灯照着男人的背影，她定睛看了看竟没认出背光下的是谁，直到他坐在了她身边，一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不舒服么？我送你回去？”
林曦的脑子彻底清醒了，这是姜斌。
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男士香水味，可是她现在肠胃身体都很难受，闻到味道刺激就很难控制住胃里向上阵阵翻滚的冲动。
林曦往旁边躲了躲，她的身体东倒西歪的，不太听使唤，脑子里在天人交战。怎么办，得罪了老板，她的试用期还过不过了。
“不用了，我去拿包，打车回去就行。”
林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全身软绵绵的，根本挣不脱姜斌揽着她肩膀的手。那只手一使劲，她就被迫地面对了姜斌，一张脸越来越近。
他身上的气息很浓，贴近的瞬间几乎要将林曦淹没。
她双手推上了姜斌的肩膀，使劲把他推开，转头就呕了起来。
天知道，她忍了很久了。
嗷一声，胃里翻搅的东西正落到了一双深棕色，看起来花纹雕刻精美，价值不菲的男士皮鞋上。还有几滴，溅到了笔直的西裤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看起来极其舒适，水滴进去一瞬就无痕了。
幸好她已经吐过一轮了，胃里除了些酸水，什么也没有。
林曦觉得整个世界都静默了几秒。
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了林曦的眼前，她来不及擦嘴，接过来就俯身去给人擦鞋，却被一只手拦住了胳膊，整个人一下被拉了起来。
手掌温暖有力，男人高大的身躯拉住她时，几乎快要将她笼进怀里，周遭传来他身上的气息，清淡低调，算是拯救了她不断翻腾的脑子和胃部。
抬起头来时，林曦才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十分的清爽干净，一双眼睛深邃不见底，注视着她时看不出喜怒。
可是刚刚吐到了他脚上，应该很生气……吧？
而且，她不认识他。
“对……不起。”
“哥……”王泽睿追了出来，跟在后面把过程看了个清楚，只不过看这架势，忽然心底有了丝不太明朗的忐忑。
男人低头注视着她，“没事。”
声音低沉，温柔。
一旁的姜斌站了起来，眼神扫过握着林曦胳膊的手，笑容未减。
“你们……认识？”
林曦想到姜斌的举动，那句“不认识”硬生生就梗在喉咙没有说出口。
她抬头看向男人，心里像揣着一百只小兔子一样的，咚咚直跳，要是这会儿被撇了个干净，她该找什么借口脱身？
男人也正在看她，她会希望自己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很快他就在她眼里看到了许多跳动着的白色小兔子，那肉眼可见的慌张，他的嘴角忍不住有了弧度。
“嗯，朋友。”顺着话，他点了点头，“她在这里玩，我就顺带过来看看。”
王泽睿的眼睛都瞪得溜圆，等等，不是，你这就不那什么了。
“哥，我……”他手指着自己鼻子想说他不是自己请来的么？关这妞儿半毛钱的事儿？
忽地又想到这妞儿喝醉到这个程度，起码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后半句话就卡在了舌尖上，转了一圈，又吞回了肚子。
果然，左思朝偏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凉意王泽睿十万分的熟悉，他点点头表示懂了，麻溜地准备撤回包房，降低存在感。
刚转身，迎面就跑来了陈乔乔，白色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急切，清脆的声音。
“怎么都在这儿呢？快回去接着唱呀？”陈乔乔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一般，上前亲昵地搂住了姜斌的胳膊。
转眼就看见了左思朝扶着林曦，两人的姿势很是亲近。
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哎呀，你们两个大电灯泡，愣着干嘛！”
说着就贴心地将林曦的包放到了她膝头，好像很懂她的样子，对她眨了眨眼。
紧紧搂住姜斌转身就走，“走了啦，老板！你是人家老板，又不是电灯泡，天要下雨，员工要恋爱，你可管不着！”
姜斌被拽走了，边走边回头看了两次，都被陈乔乔恰到好处地打断了。
一直到坐进了左思朝的车里，林曦还在发呆。
“你住哪里？”男人坐进车里，将空调打开。
“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的鞋，多少钱，我赔吧。”
她坐在副驾驶，即使不仔细打量也知道这台车不便宜。车厢内很安静，隔音效果非常好，内饰低调舒适，还有清新的味道。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她把胃里翻腾的那点东西都吐在了人脚上，她就感觉好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还是这人和车都不再有让人难受的压迫感，她清醒了不少。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声音低沉，但是听得出来心情还不错。
“一双鞋而已，不用想太多。住哪里，送你一程。”
他说着就启动了车，中控荧幕亮了起来，音响里传出轻扬的bossa nova。
林曦难免诧异，她很少听到有人会喜欢这类曲风，相对小众，而她恰好也是很喜欢的。
心情随着轻松的音乐放松了不少，她又悄悄看了男人一眼，他侧脸俊朗，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不自觉显得有些冷淡。
忽地他转头对着她笑了笑，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了少年般的星芒，只是埋藏在又长又直的睫毛后，轻易不得见。
“提个建议吧。”他说着半句没头没尾的话，转头看向前方，手握着方向盘，打了个漂亮的弯。
“不想喝，以后任何场合都可以不喝。”
他又偏头看了她一眼，怕她不理解，补了一句，“没必要。”
这话题虽然起的没头没尾，但是林曦却听懂了，他看出了她的小九九，忐忑还有迷茫。
有了这句话，林曦忽然有些羞愧，觉得今晚的自己像个小丑，另一面又觉得心落回了肚子里，今夜她纠结的问题似乎也已有了答案。
直到她到家，下了车，在车窗外再次跟男人道谢，一路挥手看着车远行，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从头到晚都忘记了问他……“您怎么称呼呀？”
她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加个微信也行，道谢，道歉，还有赔钱，都应该啊。
“女神，求算一卦。”
林曦洗好澡，躺到床上，头晕又开始上头，但是忍不住心里好多话想说。打开手机对着一个备注叫“神婆小敏”的号虔诚地说道。
“今日有桃花。”
过了足足五分钟有余，对话框里蹦出来这几个字儿。
她都快睡着了，又眯着眼把这句话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没想明白到底在说什么。
今晚如果不是遇到有人帮忙，怕不是遇到的烂桃花。
算了，不想了，回个“晚安”，她扶着嗡嗡的头翻了个身，就秒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林曦毫不意外的迟到了。
她急急忙忙赶到办公室，本来嘈杂的说话声忽地静默了几秒，直到她坐在座椅上，打开电脑，周遭气流才恢复正常流动起来。
她故作镇定地打开手机，才发现昨晚未结束的聊天话框里还躺着“神婆”的一句话，“桃花煞，受不受得起，就看你的命了。”
还有一条，发自凌晨2点14分，“你的命我看过了，可以。”
林曦瞪着眼睛，在最右的x上点了下去，她没看懂，回头再去请教。
又点开王怡的对话框，“怡姐，办公室发生了什么么？”
王怡很快就回复了一个标准的笑脸，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个笑脸的意思，远不是真的笑意。
林曦有些忐忑，昨夜的事情她只能当作没发生，可能喝多了的不只有她。
“林曦，你过来一下。”
部门领导张总从办公室走出来，对她招了招手。
林曦立刻将工牌挂在了脖子上，轻呼一口气。今天迟到了，还没过试用期，怕不是要挨骂。
张总虽然在应酬场合里，十分照顾新人，可是他跟笑面虎似的脾气是公认的。笑了不是真笑，但是骂人是真的会骂。
她有些紧张，拿起笔记本和笔走了进去，低着脑袋，带上了门。
“你认识昨晚的客户呀？”
张总见她进门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作为部门领导，他曾经一度觉得这姑娘虽然外形优秀，可是初入社会，愣头青的很。
只是今时已不同往日，他很清楚不论这位姑娘美不美，愣不愣，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不过，恋爱么，是最不靠谱的关系了，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张总对着林曦笑得和蔼可亲，好像是自己亲妹。
可惜的是，愣头青是真的愣，她还真的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位。如果是那位富二代，最近姜斌亲自都招待过他，部门上下都见过，她也不能算不认识。
“您说的是？”
她有些忐忑地问道，一边观察着领导的脸色，迟到的事儿，还提么？
“对，就是那位。”
完了，林曦心说，这哑谜……到底是说的谁？
她缓缓地，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伸手挠了挠有些发热的耳垂。
不管了，出去之后再问王怡，不行，得去问陈乔乔。
“年轻人啊，就是路子多。”
张总肥肥的食指朝着林曦点了点，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林曦茫然地点头，心里却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里有个项目，是用我们的产品上线支持支付系统的，你拿去跟那位聊聊。”
张总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夹放到了桌前，下巴点了点，示意林曦拿走。
“我知道，这些搞金融啊，财务的公司都大牌的很，大部分都是用的国外的或者大公司的软件系统，绝无可能用我们这种小公司的。所以呢，这只是个借口，你可以去用这个问问人家的需求在哪里，诸如记录工时的软件，打卡的，这些我们都可以量身定做。”
“就跟再有钱的人也得吃饭喝水一样，咱就干点刚需的就行。”
“话术就不用我教你了，全靠你了。不过呢，不论结果，不计功过，你也不用太紧张。”
张总笑呵呵的看着林曦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左思朝是老板很重视的客户，不容易合作是摆在明面上的。老板的意思很明确，公司融资不融资的都可以放在后话，眼前的是让他们对产品有直接的体验。
用老板的话说，这样的人脉，最差的是作为客户，最好的当然是真金白银的投融资，共同富贵了。如同所有的关系一样，都是在持续变化中的，只有不断地促成接触点，扩大到接触面，才有未来的，其他的可能。
不过那都轮不着他操心，他只是个销售部门的领导。
既然有宝藏资源的员工在自己部门，不用白不用。
抱着一沓文件夹出来的林曦，脑子里是宕机的。
她急急把文件夹放到了桌上，拉着陈乔乔就要去茶水间。陈乔乔非常清瘦，骨架娇小，轻易就被她推着走了。
“乔乔，昨晚到底来了几个客户？”
陈乔乔本来就有些看戏的意思，看着林曦着急的样子，把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挣开，转身拿了个杯子，泡起了咖啡。
直到茶水间里弥漫起了咖啡香，陈乔乔才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转身看着林曦笑了一声。
“你呀，有这么好的资源怎么也从来没听你说起。”
“你要早点说，根本不用跟着他们几个挨家挨户地打电话，跑客户，吃这个苦头做什么？”
“招招手，还不是想什么来什么？”
陈乔乔几句话给林曦也说糊涂了，她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了林曦，挽住了林曦的胳膊。
“不过，我跟你讲。男朋友这种关系还是不太靠谱，你男朋友那么帅，花花肠子也不少，到时候还有你什么事儿？”
陈乔乔推了推林曦的肩，“你可别傻不愣登的，全无打算。”
说完，对她笑了笑就抬起头，挺起胸，踩着高跟鞋离开茶水间。
“欸，你的咖啡？”
林曦才想起来手中的咖啡是陈乔乔泡的。
“你喝吧，我不喝速溶的。”
陈乔乔摆摆手，并没回头，走远了。
一直到这里，林曦总算是抽丝剥茧地明白了这个谜底，大概，应该，最有可能，是谁了。
就是那个昨晚对她伸手帮了一把的男人，一个她忘记留联系方式，连名字都没问的男人。
现在她要拿着一沓“产品”，去探听人家的真实市场需求，探寻合作可能。
不可能，臣妾办不到，臣妾真的办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