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涣总觉得,这些投石车看起来和之前在广陵看到的有些区别,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异状,也没有多问。

    区别自然很大!

    蕲春和广陵城外,投掷救灾粮用的,仅仅是之前“练手”扭力投石车。

    而在合肥城,不远的巢县,已经入驻工部的特派队,一船船工部制造的部件,直接从工口入江,运到濡须口、进入巢湖,最终在巢县卸下之后,工部的特派队会在这里完成最后的组装,以及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便于就地取材,但却笨重的部件的最后制造。

    现在白图的军阵前的二十架投石车,都是配重式投石车,主体设计思路,参照了后世宋元襄樊之战时,蒙古人使用的“回回炮”——听名字就知道,是西域来的技艺,西域人亦思马因发明。

    建安三年五月,由于袁胤拒不配合,无视城内想要迎接白图的百姓,合肥城外的江东军,将每天投掷的救灾粮,换成了一百多斤一颗的石弹!

    袁胤也感觉到,今天的江东军来势汹汹,有些紧张的具甲登楼,在城墙上俯视着下面的军阵。

    “袁贼荼毒淮南,往日富庶安乐之地,如今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白某虽起于微末,然身负百姓之众望……

    汝虽铁心从贼,但我心中却仍有仁德之念,今日若你以城中十余万百姓为念,开门迎我等救济,尚可留善名于史,若负隅顽抗,置合肥苍生于不顾,白某只得上体天心、下应黎民,城破之日,首恶者定烹于鼎中,与合肥军民共飧之!”白图在城下高声喝道。

    袁胤对于白图一改前几日那种不疼不痒、动辄苦求式的劝说,今日乍然恶形恶状、一开口就扬言要炖了他,和全城人分而食之的狠色,心里也知道原因,甚至有所预料。

    广陵和蕲春的献城,不仅打击了淮南军的士气、激励了白图的江东军,而且令白图彻底占据了道义的上风。

    之前袁胤就有所预料,白图……恐怕要正面攻城了!

    毕竟几万人蹚到旱灾中的淮南,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不过在听到白图的威胁之后……尤其是当外面三万精兵,齐声高喊“共飧之、共飧之”的时候,袁胤依旧心中紧张。

    “白图!往日种种,且先不论,你既然口口声声,为了苍生黎民,但如今淮南江东皆有旱情,你于此时动兵,难道不是有违仁者之道吗?”袁胤硬着头皮喊道。

    “荒谬!我江东三百万百姓,齐心戮力,忧淮南同胞之所忧、急淮南同胞之所急,节衣缩食,得救济之粮数百万石,欲与淮南百姓共克时艰,尔等为一己之私欲,竟横加阻拦,似是袁琳之流,为了抹黑江东,竟行毒害百姓这等豺狼之事……

    将士们!你们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吗?你们能眼睁睁看着,江东父老的良苦用心被糟蹋、淮南的无辜百姓被袁逆所害吗?”白图高声问道。

    此时三万江东军中,有着近五千“活人”,比例十分之高——白图的护民祠、从军待遇,令从军激情增加,基层伍长、什长的数量,变得越发充裕起来。

    在城姬世界,诸侯即便穷兵黩武,也只能增大抽取人力的比例,而很少强拉壮丁——因为军中的活人,至少也是伍长、甚至像是淮南军,因为抽取人力太多,而且不得民心,活人参军更是什长起步。

    这种情况下,强拉壮丁的话,一旦临阵变节,可能会造成战场混乱。

    相比之下,白图的江东军,虽然兵役比例小,但相应的……伍长几乎齐备!

    而且白图特地在军中成立了宣传队,雏形是之前白图让礼部成立的劝战队,只是礼部下放到军中的官员、吏员,有些过于不接地气,各种讲大道理的时间,甚至成为了基层军官们的负担。

    张辽向白图反应此事后,白图也做出了调整,换成了更能和军官们打成一片、甚至本身就是从军官中选出的宣传队,没有那么多令人烦心的大道理,主攻每战之前的“战争动员”。

    比如此时江东军上下,就都明白自己是为了淮南百姓而战!

    想想家中老小,节衣缩食的跟着啃救济粮,不就是为了救助淮南百姓?

    每念于此,军中将士都与有荣焉……

    然而敌人居然丧心病狂的,不让他们将救济粮,交给淮南的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同仇敌忾之心,在江东军中升起——主公说的没错,这个“仁德”是我们江东父老一起凑出来的,必须送出去!

    了解战争的意义,不仅有助于士气的提升,同样也更能够约束军纪。

    白图喊完话,便后退到了阵后垒起的高土台上。

    作为“主帅”,白图只负责大战略的指挥,具体指挥权在吕布手中。() ()

    伴随着白图身旁的亲兵,在白图的指挥下打出旗语,前锋军中的先锋小将丁奉吼道:“上白公炮!”

    白公炮……白图也感觉这名字有些别扭,总之现在二十门白公炮,齐刷刷对着合肥城墙。

    “升!”

    咯吱咯吱——

    只见白公炮的投掷壁的短臂一端,被一众士兵用绞盘拉了起来——短臂一端的重物,是长臂一端的十倍,虽然杠杆原理的长臂端省力,但在巨大的重量差距下,正常依旧是短臂端在下。

    绞盘也运用了滑轮的原理,更加省力的抬起了短臂重物,当长臂一端落下后,一发发百余斤的石弹,被放入长臂端的弹窝中……

    “放!”

    丁奉一声令下,原本维持着短臂端的绞盘松开,千余斤的重物下,一百多斤的石弹被直接掀起,而且因为位于杠杆长臂一侧,抬升的速度极快!

    “举盾、正前方!”袁胤也马上下令道。

    毕竟有前几天的“投食”,袁胤也知道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在一阵风雷之声下,一枚枚百多斤的石弹,在被掀到最高点之后,向合肥城飞砸而去。

    大多是直接砸在城墙上,但也有些刚好落在城楼……

    前几天的“投粮车”,今日在合肥城前露出峥嵘一面!

    刚好有一枚石弹,命中了在袁胤的命令下,举着看似可靠的重盾的亲兵。

    袁胤只听到耳边一阵轰鸣,接着身边的亲兵便少了一人,再仔细看……破碎的盾牌、破碎的木石战甲,和破碎的亲兵,已经难分彼此。

    “这、这……”袁胤不由得一阵愣神。

    城下的白公炮,却并不给袁胤反应的机会,一番调整之后,第二轮齐射再次到来!

    调试白公炮的,还有工部的随行人员,此时是根据之前的落点,在修正炮台的角度,以及抬升短臂的高度……

    当然,虽然标准化加工,令每一架白公炮的差别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但因为磨损不同,而且使用的是草草打磨的石弹,每一颗石弹的重量、重心,乃至于形状,都有所差别,指望白公炮能够精准瞄准,在技术上根本无法实现。

    也不需要精确的定点,此时在丁奉的命令下,要校准的目标,正是对面城墙的中部。

    又是一轮风雷齐动的炮响,这次倒是没有任何一发,“误中”城楼上的守军,但是……城墙上的守军,却清楚的感觉到——墙,在震!

    虽然在石弹命中时,城墙上也闪烁起淡薄的金光,卸去了一部分力量,但却依旧无法免疫。

    回回炮的主要攻击目标,从来不是守军,而是城墙、或战船。

    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元史》记载,这种回回炮“重一百五十斤,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

    也正是这种西域匠人发明的攻坚利器,为宋元在襄樊的最后一阶段、近六年的攻防战画上了句号,宋王朝至此生机已绝,失去了最后一个拖死元蒙的机会。

    “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上,回回炮的初次亮相,就攻破了樊城,在襄阳死守了近六年的吕文焕,出于无从破解回回炮的攻势、也受迫于元军在樊城的屠城之举,只好出城降元。

    之后回回炮也随着元军的攻势,破长江水军、破潭州、破静江……

    当然,回回炮也并非无敌,无论如何优化,其移动速度都极慢,连重步兵都跑不过,只能用于固定阵地的攻防。

    只要令军阵动起来,回回炮阵列相当于是给自己的军阵,找了个祖宗、命门。

    所以在元末,各路义军反元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这东西,在明金的骑兵对抗中,投石机更是笑话。

    然而正如南宋末期的宋军,无法与蒙古人正面交战,只能据险而守一样,现在合肥城中的袁军,敢下来和吕布一战吗?

    “放!”

    第三轮白公炮怒啸而出后,合肥城墙上的金光,已经快要淡不可见——这还大半要归功于仲家“王朝”的建立,令国土内的城墙全都加了一层开国BUFF。

    否则单纯以民心而论,合肥的城墙,怕是还起不到这么大作用。

    袁胤也知道,这样下去开国BUFF的防御效果,恐怕也救不了他。

    这白公炮的威力出乎他预料,而且现在江东军虽然在五轮齐发后耗尽了石弹,但是……

    之前袁胤也没有清理周围的石材来源,也就是说,只要简单的修整,对方就可以补充石弹,继续等着城墙塌陷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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