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得意?”

    清晨,吕玲绮一边穿起衣服,一边对白图问道。

    昨晚两人算了算夏侯涓一事的帐,不过众所周知,晚上的算账,是不能写出来的。

    “从成婚那天起,我就很得意。”白图情商上线的从后面抱住吕玲绮说道。

    “呸!”吕玲绮脸色一红,轻啐了一声。

    “好了,不要抱着你的宿卫长不放,之后楚王殿下还有事情要忙吧?”吕玲绮提醒道。

    白图闻言,脸色一阵苦闷……

    晚上“算账”的时候,说的也好好的——楚王殿下不是说什么“妇女能撑半边天,在楚国的富强与发展中,男性与女性的地位同样重要”吗?

    那王妃的事情,暂且不和你一般见识,最近王朗上表的事情,尽快妥善解决吧!

    的确头疼,但即使没有此事,白图在这方面,也是要头疼的,毕竟这才是楚王的正事儿。

    用极快处理政务当条件,吕玲绮这是什么精神?

    不用美化,都可以直接写进史书里!

    至于白图在头疼什么……

    其实总体来说,并不是孤例,而是现在楚国必须面对的事情——为什么白图在楚国势头正劲的时候,将立国初期的要点,集中在了“休养生息”上?

    最需要修养的,其实并不是民力,除了为了兑换初步工业化的红利之外,也是要修掉初步工业化,所带来的种种隐患!

    比如工坊群令人口集中之后,带来的信息交流大提速的问题——不仅仅表现在传递白图的八卦变快上,这也意味着百姓有更多的机会被煽动。

    就像是蒙元的“历史经验”那样,朝廷在民间普遍招人恨的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将百姓集中其中,否则修个河道都能修出义军。

    实际上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第一次响彻在华夏开始,这种教训也很多,秦末的陈胜吴广是带着戍卒、隋末有数不清的修运河劳工的起义、唐时的黄巢最初也是和服徭役的百姓一起起义……

    大部分起义,最初集聚往往是朝廷自己组织的。

    为此在像是张昭为代表的一批守旧派观念中,这就是工坊的“原罪”,如果不是白图力挺工业化,而且已经见到成效,恐怕仅是这一条原罪,就够工业化无限期的被拖延下去。

    当然,这方面楚国还很有优势,那就是百姓对楚国朝廷的接受度很高,只是要防微杜渐……

    不仅是白图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御史台、礼部也都向白图示警过,哪怕他们不知道蒙元是怎么死的,也知道这方面的重要性。

    为此白图也专门叮嘱过民部和礼部,及时关注信息爆炸、建立疏导与引导渠道。

    曹……夏侯涓这时候回来,不得不说,的确帮了白图的忙,多看看戏曲,总比被一些稀奇古怪的教派煽动要好。

    这还只是一方面、一个缩影,一直都砥砺前行的刑部,最近也再次遇到了困难……说“再次”不是很准确,刑部的困难就没有停过。

    王朗这次向白图上奏的事情,也正是和吕玲绮之前提起的“难题”有关!

    《楚律》早就已经落实,在新法中更加强调夫妻一体,甚至由刑部牵头,直接下到地方,办了几起涉及到“吃绝户”的案件作为典型。() ()

    吃绝户,一种旧社会恶习,也就是男丁夭折后,如果没有继承人,则亲族兄弟、左邻右里,会将其家产瓜分,有些不好分的就卖掉,就地用这钱来摆流水席,吃干抹净为止。

    按说如果真没有继承人,如此处理倒也无妨,只是在基层宗族民俗中,继承人特指儿子或者孙子,妻子和女儿不在其列,只能看着人亡之后家破,本质上是宗族制维护其权威——宗族制中,强调同姓兄弟比外姓的妻子是要更亲近的。

    之前刑部虽也遭遇了一些阻碍,不过之前办的几起案子,牵连大多并不广,最多是兄弟几人、顶风作案,都被县刑司、郡刑堂拿办。

    然而前天白图在宛城,收到王朗的上奏……

    有一起案件让他很为难,是棘阳县一个宗族中,一房男丁青年早夭,其内部广泛抵制女子继承权,沿袭旧俗,将“无后”的族人家产充作族产,无视其遗孀与年幼的儿子,在契产处理时贿赂县吏。

    按说这也没什么为难,依律处理?

    然而还是有些特殊性的,之前白图在棘阳的时候,当地的刑司自然不会拿这种小事儿劳驾楚王,而是逐级上报,结果到了王朗那,王朗拿不准主意,又转回到白图这儿。

    什么特殊性?

    一来是涉事宗族规模很大,不过也只是单纯的“大”,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门第;二来这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吃绝户,绝的不是一户、而是一支,而且注意死者有一名幼子……

    为什么说绝的是一支?

    这一支已经四代单传,但是底子很厚,在宗族中算是偏嫡系的小地主,名下田产数十顷。

    而死后留下的幼子才五岁,并且似乎还有些痴傻、五岁说话还不利索,又没有成年的亲近兄弟、叔伯,本身就是“好欺负”三个字的模板。

    故而族中只给其子留下百亩地,其他的充作族产——也就是算是全族的公产,不是找差役去几家几户劝劝或者劝劝就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是放在一年前,那这事情可以到此为止,宗族自律就是公道,告到县衙人家只会鄙夷这妇人没规矩、不守妇道。

    不过如今有楚国的国法撑腰,遗孀将宗族告上了棘阳县刑司……

    这也涉及到这案子的另一起“特殊”之处——相比于之前几起典型,棘阳是在荆州南阳郡,位置在宛城和新野之间。

    因为纳入白图治下较晚、属于对楚国认同感相对较弱的地区,民间观念也更为守旧。

    这妇人能想到状告,的确有些见识……

    至于如何处理,王朗有些拿不准主意,毕竟棘阳本就是新纳之地,这次还涉及一族,太急的话恐怕会激化矛盾,太缓……影响刑部执行新律的决心,以及百姓对新律的信心。

    甚至不仅仅关系到继承法,也关系到“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国策。

    吕玲绮之前也看到了这上奏,不过这不是宿卫长应该关心的,她也没有太在意。

    只是夏侯涓一事过后,吕玲绮顺势将这难题,给白图提了出来,催他尽快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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