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手机屏幕亮起,邮箱来了封新邮件。桑淇目光只停留一秒,并没停下正在用餐的手。盘里是蔬菜饼和鱼子酱蒸蛋,手边是胡萝卜苹果汁,她很想念豆浆和小笼包,就街边早点摊上的。

    可是自从父母遭遇空难后,她的爷爷接手她的抚养权,全面安排她的生活。路边摊的十米以内,是她十四岁后从未涉及的区域。

    出门会有隐藏的保镖护她周全,饮食方面会有营养师实时对她的餐食安排进行调整,在保证营养健康的同时还能确保味道和多样性,已是非常尽职尽责了。可越是这样,那些垃圾食品,比如糖油化合物,越发令人想念。

    佣人撤下餐盘,送上切好的水果,是营养师根据人体每日所需的维生素进行搭配的。

    早餐时间过后,桑淇回到书房。点开那封尚未处置的邮件。

    上面是她助理挑选的几个人选,各个颜值和身高都很高。她记得她并没有提这个要求。

    手指下滑到最后,是一张登峰造极的脸,下颌角线条流畅,眉眼生的极其好看,漆黑的眸子自带一抹笑意,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随和且温暖。可桑其无法忽略他眼角那一丝阴霾,而且这像是他故意流露出来的,桑淇敢肯定,他平时定不会如此显山露水。他的资料排在最后说明了助理认为她选他的可能性最低,她继续往下看他的文字资料,原因显而易见,他是个私生子。

    陈池安,原名萧池安,是陈氏集团陈建豪的私生子。陈建豪的夫人有一子,名陈浩宇,比陈池安年长一岁。目前陈浩宇任陈氏集团战略投资部部长,而陈池安任陈氏集团…

    桑淇眼扫到那个岗位名称“普通员工”,低头勾起嘴角,嘲讽意味十足。他是如何认为她堂堂桑氏资本大小姐会和一个“普通员工”联姻,真的是有趣得紧。

    赵易涵收到boss桑大小姐的通知时,简直惊掉了下巴,好在是短信通知而不是当面,她不用本着尊敬老板的职责强迫自己进行表情管理。陈池安那人的资料本来已经被她在第一轮pass掉了,后来因为他那张阳光俊朗的脸,她最后还是把他放了进去,只是为了增加观赏性。谁曾想,桑boss竟然选择了他。

    赵易涵年纪轻轻就年入百万的第一要领就是老板的心思都别猜,闭嘴完成任务就行。

    炎热的盛夏,空气里都是潮闷的味道,陈氏大楼下咖啡店里坐着个面色悠然的男人,白色衬衫和深卡其色西裤,服务员送上冰黑咖后,他语气温和的说了声谢谢。赵易涵心想,这真是个温柔的人,再配上绝佳的脸,哪怕是私生子,登上桑boss老公的位置也不算过分,毕竟桑boss自己就家财万贯,无需老公那点微薄的财产锦上添花。

    她坐在不远处的桌子边打量陈池安,边看时间,这会儿桑boss应该要到了。

    果然,下一秒,嘎吱,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桑淇走了进来,极简剪裁的绿色吊带裙在她身上没有一丝艳丽气息,相反地,衬得她的气质越发典雅起来,带着清冽的森意。

    赵易涵赶忙站起身,等到桑boss落座在陈池安对面,她送上合约,然后离开。

    桑淇点了一杯拿铁打发了跟过来的服务员,这杯拿铁最后只会原封不动的在桌上,她更希望在这杯拿铁上桌前他们就能谈完。

    她眉目清冷,神情娴雅,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地直接落在对面那人身上,大大方方地看,没有片刻的闪躲或是犹豫。

    谈得顺利的话,他很快就是她的合法丈夫了,更真实的说法是,契约老公。

    对面的陈池安翻开面前的合约,条款大都对他不利。桑氏资本老爷子在世时间就是他们的婚姻存续时间,他们办完婚礼需要马上备孕,最好一年半内就生下孩子,孩子必须跟女方姓,桑老爷子离世后婚姻关系解除,男方不得争取抚养权,且需另签一份放弃抚养权的协议。

    桑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只是看合同未发声,估计不太满意,她抬了抬眼眸,加了筹码:“我想你的目的不止在陈氏吧?萧青山老爷子有一份产业,涉及古董字画,比如,其中有一只北宋汝窑天青釉洗被陈建豪为了融资抵押了,你也在盯着它的去向吧,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好,合作愉快,桑小姐。”

    果然,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陈池安,既然谈好了,就签字吧,毕竟大家都不闲”,桑淇扯动嘴角,提起一个礼貌微笑,将笔推到他跟前。

    “不着急,毕竟是婚姻大事”,他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不符合这个季节的温度,轻轻抵住桑淇的推笔动作,继续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桑小姐。”

    “说来听听。”

    “我想…”

    桑淇盯着他的嘴,她很想知道,这张一直带着一定弧度的嘴能吐出什么样的刁钻要求。

    “唤我池安。”

    “嗯?”他在说什么,她好像听不太明白,桑淇浅皱了下眉头,带着一丝不解。

    “我的要求是,希望桑小姐不要连名带姓地称呼你未来的丈夫。”

    他挑了下眉尾,透出一丝放荡不羁的气质,有点破坏他原本阳光温柔的人设。

    “额”,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但是莫名地,桑淇有点儿张不开嘴。

    “桑小姐不答应?”

    “池安”,果然,人还是需要一些逼迫的,这不是脱口而出了嘛。

    对面那人似是非常满意,嘴角幅度更大了些,那人又语气温和地开了口:“那桑小姐呢?”,“你希望我唤你什么呢?”。

    随后不带停顿的列出了一串让人心惊肉跳的称呼,“比如桑桑,其其,宝贝,老婆…”

    “停!前两个就很好,你选吧。”听到最后一个例子桑淇脑子都炸了。

    “好的,老婆。”

    果然不听劝,桑淇生无可恋的礼貌微笑,表示尊重理解。

    三天后,陈池安按照约定上门拜访桑老爷子。

    桑宅门外,他拉住桑淇的手,“桑小姐”,顿了下,似乎发觉自己犯了个错,挑了挑眉,带着一丝歉意又开口道:“老婆,没发现少了个关键道具吗?”

    桑淇正疑惑时,一枚戒指套上了她的无名指,水滴形粉钻,10克拉左右。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恋爱故事也编得有模有样。

    桑老爷子十分满意,虽然后面董助在他耳边报告陈池安的身份时,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但看到那双紧握的手时,很快就放宽了心。

    孙女手上那枚粉钻,色泽浓郁,净度难见地达到无暇,前年在香港苏比富拍卖会上被A国的一个收藏家拍走,孙女当时就在现场,但只在开始时举了次牌,后来竞拍激烈,她对珠宝没有那么在乎也就离开了现场。当时的香港媒体乱写【桑氏大小姐囊中羞涩,未成功竞拍顶级粉钻。】

    他听闻此事后,怒火中烧,让手底下人不惜代价必须要从那个收藏家买回这颗粉钻。可是拍卖行严格保密中标者的信息,调查了一段时间没有有效信息,孙女知道后也劝他,说她并没有多喜欢,不在意香港媒体瞎写。他也就歇了继续找的心,但还是给了那家香港媒体一些必要的警告。

    桑淇是他最宝贝的孙女,能讨她欢心最重要。就算是私生子,成了他的孙女婿,谁还敢妄加品论,只会捧着。

    吃饭时,桑老爷子看着一对容貌匹配的才子佳人,嘴角笑意越发明显。

    隔天周一,阴天,大风,两人出现在民政局,正式成为合法夫妻。

    当天晚上两大家庭聚在一起讨论婚礼事宜。

    半年未见的二叔父也携家带口过来,桑宅热闹非凡。

    会客厅里,流水纹大理石地板恢弘大气,佣人们身着统一利落的制服往返厨房和厅里,各样式的餐食络绎不绝地出现在同样是大理石材质的长餐桌上。从开胃菜到主菜,桑陈两家人有条不紊地用着餐。

    桑淇就坐在桑老爷子的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她的身边是陈池安,对面是陈父陈建豪。

    最后甜点上桌,桑老爷子这才开了口,引出今天的聚餐主题,也就是下个月的婚礼。

    陈建豪没想到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儿子竟然有这等本事,傍上了桑氏投资的大小姐。要知道除了桑老爷子,这位大小姐是目前桑家人里持股最多的,话语权也最大。自从桑老爷子的大儿子和其夫人丧命于空难后,桑淇就被带到桑老爷子跟前抚养,也是这桑氏大宅里唯一住着的孙字辈。

    他赶忙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桑老爷子能同意宝贝孙女和犬子这桩婚事是他天大的福气,日后我定会盯着他,绝不敢让您的宝贝孙女受一点儿气,说到婚礼”,他转回头,语气祥和地对着桑淇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爸提。”短短一餐饭的功夫,他已经无缝衔接地代入了公公的身份。

    话刚说完,对面的中年男人发自内心的浑厚笑声顷刻传来。

    而她身边这位温柔丈夫,却轻轻嗤笑了声,除了她,无人发觉。

    甜点上来后,是一道百合莲子烤梨,他贴心的用手贴着碗壁,觉得温度可以了,才将碟子上的甜品勺放进碗里,低声哄她:“今天白天有点咳嗽,尝一尝,嗯?”他的声音清润但带着磁性,尤其在近距离的时候,尤为缱绻甜蜜。任谁看了听了都觉得这是一对恩爱无疑的新婚夫妻。

    桑淇毫无波澜地自动忽略身边那把温柔刀,对着陈建豪扯出个疏离且冷漠的微笑,“陈总客气了,我和池安会安排好的,何况还有婚礼策划公司,您到时出席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您就不必费心了。”

    桌上氛围一瞬凝滞,陈建豪脸色沉了下来。

    桑老爷子眼神从桑其夫妻转到陈建豪身上,开口打破了僵局:“年轻人情到深处着急忙慌就领了证,也真的是...”,说话时轻摇着头难掩无奈,然后话锋一转,“ 既然淇宝和池安已经是两口子,婚礼定在下个月初,具体事宜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安排了最好的策划公司,陈总没有必要操心,应该学学我,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爷子刚过完七十大寿,嗓音沙哑透着岁月的磨砺,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 淇宝”这两字一出,桑淇就明显听见自己身边温柔体贴的丈夫喉间溢出的笑声。

    而后他转头附在她耳边,带着不再压抑的笑意,低沉嗓音传来:“ 淇宝?”,尾调上扬,伸着似有若无的勾子,在他认定的猎物身上悬晃着,等待一击即中的机会。

    淇宝是父母给她起的小名,爷爷本来不同意,但耐不住父母总这么叫她,便也一道唤她这个名,现在她22岁了,还是这样,把她当成小孩子。家里其他儿女和孙子孙女基本都是喊大名,就她,在她爷爷口里,就没有脱离过这个“宝”字。桑淇想着,原先漠然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父母发生空难过后,她最重要的亲人就是爷爷,她原本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想好好的陪着爷爷。可是她现在有了必须要做的事。

    她从回忆中抽离,转头朝向陈建豪旁边那人:“二叔父,耀耀和柔柔真可爱,可以的话我想让他们当我的花童。”

    “那当然好啊”那人眼带笑意的望着桑淇,不带一丝犹豫地回道。他右手把玩着左腕上的翡翠手串,那是桑其父亲送的,那年桑容华自己创业赚的第一桶金大概有七百万,不多,拍了块阳绿的冰种原石。给家里人每人都做了个物件,送给桑老爷子的是扳指,二叔父的是手串,三叔父的则是块无事牌。

    桑淇的二叔父桑良裕小她父亲两岁,是现在桑氏资本的CEO,去年9月,他的儿媳诞下一对龙凤胎,爷爷给了两个曾孙一人2%的股份,成年前由比她年长三岁的堂哥桑默代持。桑其对其毫无波澜,爷爷在她18岁时当众宣布了遗嘱分配计划,受益最大的就是她,二叔父次之;而且父母之前也给她设立了信托基金,她下辈子都花不完。

    可是就在去年12月她22岁生日那天,她的想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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