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萝攥住衣袖,身形微颤,即使她是姜昭华身边最得信任的使女,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免胆怯害怕。但她已经开了口,势必只能继续说,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她嚅嚅地说:“使女不敢动,哪有人敢往姑娘脸上动手,这脸上的妆是姑娘自个儿化的,姑娘私下里化妆哪里还专门派人通报老爷,也只会给使女看看罢了。”

    “至于明姑娘,姑娘哭得太厉害,怕是不不敢记得了,明姑娘宴会那晚就没了,姑娘你还边哭边说…说明姑娘可能还活着,你又去找老爷,可老爷哪敢去那头问话,这事就不了了之。姑娘你受不了,当场就晕了过去,还是使女将姑娘带回来的。”

    玉萝说了很多,姜昭明听了一点,她就有些痛苦了。

    就算姜昭明反复说明,叫她说清楚说明白,她一定咬死姜昭明不是姜昭明,是姜昭华。于是那天晚上的经过,她也是左绕右绕,像猫圈毛线球一样,说不清白。

    玉萝跪在地上说话,不肯起来,姜昭明干脆从玫瑰椅上下来,提着茶壶,凑到玉萝旁边。

    “你再说一遍,我捋一捋”姜昭明说。

    已经说的口干舌燥的玉萝沉默半分,她搞不清明姑娘是不是在惩罚她不老实,说话藏话,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叫她后悔。

    玉萝瞅瞅姜昭明认真的表情,又觉得不太像,她吞了吞唾沫润喉,还是继续重复一遍。

    玉萝一说,姜昭明就连忙拿水在地上描画。

    遇到理不清的,她就连忙叫停,要求玉萝重新说。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好,姜昭明头一次体会到按需供求的美好滋味。她以前出任务时,就只能捕捉一些关键词记在心中,平日里反复念,直到任务结束。

    没办法,脑子不太好用,就只能用一些笨办法。尽管如此,她还是经常因为目标完成结果与任务要求衔接不上而受罚。

    在鸣霄山,姜昭明通常是被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丹夫人也总是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妫夫人的女儿,鸣霄山早就让她成为后山的花肥了,而不是还养着她。

    或许,让她下山保护姐姐,是妫夫人对她这个女儿最后一次尝试吧,于是,她偷偷隐瞒了自己中毒的事,在姐姐面前表现的很厉害,希望姐姐不要因此轻视她,导致任务再次失败。

    姜昭明想,她果然是装得太好了,姐姐不仅没有轻视她,还过于高看她了,竟然叫她顶替自己去北燕睡男人。

    是去睡男人吧?

    姜昭明有些不确定,对自己的记忆反复复盘。

    姜大人先前对姐姐说了一些话,然后姐姐去睡了南璃皇帝,现在姜大人又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那我要干什么呢?参考姐姐的行为,答案当然是去睡北燕王。

    没错,没有问题,就是这样。

    复盘完毕,姜昭明愉快地将去北燕,睡燕王这六个大字刻在心里,就像她过去无数次的任务那样。

    姜昭明捋清逻辑的时候,天色已晚,她就叫玉萝回去睡觉,明天去北燕,要养精蓄锐。

    玉萝临走前,拉住姜昭明,暗地里递给她一封信。

    姜昭明对着这封信瞧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不过她心生预感,这封信是鸣霄山送来的。

    姜昭明把信随意放到一边,跑去沐浴更衣,又叫人送吃食进来。

    好好玩乐些时候,夜深人静的晚上,她钻进被窝里,床边放上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光,拆开信看起来。

    又到了读任务的时候了,希望她这一回读任务,能读对妫夫人的心意,她一点都不喜欢受罚。

    暗夜寂静,晚风习习。

    姜昭明借着光,熬了大半夜。

    第二天晚上起来,姜昭明有些精神不振,她仔细感受,发现自己生病了。估摸是中毒昏迷加熬夜吹风导致的,看上去像是风寒,底下还有其他症状。

    有点冷。

    姜昭明拍了拍自己晕乎乎的脑袋,红登登的脸颊,不禁老天保佑道,希望不要变得更傻。

    她是非常在意自己的脑袋的。

    于是,在意脑袋的姜昭明出门前给自己拿上了保暖的外套。

    据说摄政王安排朝廷派送玉女的队伍跟着军队一起出发,但是南璃皇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的疯,特定叫迎接玉女的马车安排在长陵最繁荣的街市,等玉女出了长陵城再跟大军汇合。

    “玉女在长亭门出发如何不成体统?那本就是南迁初期,朝廷拨下去打算用于安排迎客送别的地方,只是商贩多了叫他们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要是不满意,就叫他们赶紧搬走。说回来,我记得林大人也有产业在长亭门……”南璃皇反驳拿他荒唐说事,并要求该换玉女出发地的大臣。

    这一通话下来,剩下有心思的大臣纷纷眼观鼻子鼻观心,一声不吭。

    只余林大人一人吹胡子,瞪眼他还不敢瞪。

    南璃皇观之,冷笑转身看向摄政王说:“摄政王有何高见?”

    摄政王却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南璃皇这回荒唐行事他也不管,纵容璃皇所为:“臣以为,圣上没有不妥之处。”

    璃皇高兴了,拍手看向林大人,说:“皇叔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下大臣在没声音。

    总之,在璃皇的旨意,摄政王的纵容,以及众大臣的沉默之下,姜昭明跟着姜大人出姜府。

    事关姜府,姜大人要亲自送姜昭明,上马车时,姜昭明看到了姜夫人,姜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姜昭明来姜府十余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她。

    只见她高髻浓鬓,杏脸柳眉,头顶金岷点珠蝴蝶簪,绾桃花镏金玉钗,戴青玉芙蓉耳坠,肤白貌美,玉莹尘清,真真是一位标志出俗的大美人。

    姜夫人站在那里倚着姜大人说悄悄话,只有她一人前来,身边也没带上孩子。

    要不然怎么说妫夫人的厉害,没名没分生下两个孩子,姜大人也拿不住她。妫夫人不入姜府,姜大人不敢困,妫夫人在外面逍遥,姜大人不敢找,妫夫人让姜大人养一个女儿,姜大人不敢不应。

    甚至妫夫人叫姜昭明下山,姜大人还要将将自己的夫人孩子藏起来,怕被下手毒害。

    话又说回来,姜夫人是姜大人和妫夫人闹掰后进的家门,那时候姐姐都已经出生养在姜府了,姜大人有必要这么害怕吗?她母亲妫夫人是这么看重男人的人吗?

    姜昭明不太懂,她看着姜大人夫妻说话,觉得他们说个话磨磨唧唧的,好慢。

    在姜昭明反复把六字真言念烂以后,姜大人终于出发了。

    启程时,姜昭明开心地朝姜夫人挥手告别,姜夫人倒好像看见什么叫她害怕的事物,肩膀往后缩。

    姜昭明奇怪地放下手,跑去问姜大人:“父亲,玉萝呢?你怎么安排的。”

    姜大人又沉默了,脸色由方才的红润喜气转为黑色,似乎对这个女儿很无语。

    “玉女有军队护送,圣上也不允许玉女携使女出国,玉萝肯定是不能跟你一起走的,我已经安排人提前出发,前往北燕了,不止玉萝,还给你多指了几个女使并护卫管家,珠宝钱财,以及当年家里随帝南迁留在那边的产业庄子,全给你带上。”

    姜大人说完,看姜昭明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不得不重复强调一遍,最后他说:“这些都是这几天夫人给你打点的,虽然因为一些缘故,她不曾带你长大,但是她还是很关注你,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

    姜昭明默默听着,姜大人说来说去,唯一的好事就是玉萝和一大堆东西在北燕等她。

    姜昭明不由得有些苦恼,她不仅第一次扮做世家小姐,还要扮新嫁妇,姐姐跑得又这么快,也没个人给她培训,这事真难办啊。

    就比如,世家小姐是怎么接手手底下的人员财物的?

    姜昭明思考了一路,怎么也没想明白,她以为是自己太傻了,往额头一摸,发现脑袋很烫。

    好困。

    姜昭明捂着额头下姜府的马车,抱着自己进了玉女队伍。身边的小姐姑娘都是不熟悉,共同点就是都长得很好看,穿的也好看。

    舟车劳顿,涉水跋山,前往北燕的路程再怎么快,也不至于一天就到,从长陵到北燕都城朝歌,顺利的话,马车要走十日,难不成这些姑娘要天天给自己打扮,天天都一副标志模样?

    姜昭明不禁心生敬畏,她带的包袱都是往少了带,跟这些姑娘一比,简直就是怠惰因循,不思进取。

    怀揣这对自己思想不正的唾弃,姜昭明找了个好看的姑娘,打算过去说话。

    结果那个大红衣服的姑娘一看她有过去的意思,立马就摆手在脸旁挥挥,颇为嫌弃地问跟在她旁边的白衣女子:“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没有贵女的气质,她是皇帝选的玉女,还是混进来的使女。”

    姜昭明就停下来,觉得这姑娘的脾气真不好惹。

    她旁边的白衣女孩斜眼看了看姜昭明,在大红衣服姑娘耳边,轻轻笑道:“好像是姜府的大姑娘,就是生母不详的那个,平素里被姜夫人养在深闺中,在长陵也算没名没姓,没几个人认识她。倒是我家跟她家是亲戚,之前见过,不然我还不认识她。”

    白衣女子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话被姜昭明听了个分明,她跟大红衣服的姑娘说完,然后对着姜昭明说:“说起来我家和姜家里外数数还能攀个亲戚,我们小时候也见过,按辈分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姑姑,往后在北燕不知有多少艰苦,不如我们姑侄相互扶持?”

    姜昭明不是很想跟白衣女子攀亲戚,她笑一笑,立马就往外溜。

    不等她走几步,迎面被一群穿金戴银的姑娘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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