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的日子缓慢悠长,八月如约而至。

    闻竹退了在四季学府的房子,房东租给了一个今年秋季入学一中的女孩。房东带着他们一家来看房的时候,她和一家人打了个照面。那个房东悄悄说她高考七百多分,被非常厉害的宁大金融系录取了,这房子风水好啊。

    毕雨泽早在高考前就提过毕业旅行的事,也获得了大家的全票支持,毕业之后却因为各自的事情耽误了。假期这么长,他们确实也不那么急。但是时间来到了八月,就好像忽然上了发条一般,闻竹总觉得夏天要结束了,打开天气预报一看,其实明天才是这个夏季的最高温。

    八月的第一天,毕雨泽和他的几个朋友上午打篮球,下午一直泡在台球厅,他总觉得毕业之后玩什么好像都没有逃课的时候玩那么开心,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就在微信上“骚扰”路一杭。然而路一杭忙着做家教,正上课呢。

    他转而给李泊松发消息,那边十分钟之后才回复。这人在攀岩馆。

    李泊松说自己这边结束了,正准备走,毕雨泽就顺势问他要不要过去打几场。李泊松笑笑,说下次一定,今晚回家做饭。

    惨遭两次拒绝的毕雨泽退出对话框,愤怒地点进群聊问他们:【有没有人要出去玩??】

    第二天中午,他们成功候补到了当天晚上的高铁票,速度快得就连李泊松这种计划明确有条有理的人都没来得及做任何攻略。

    闻竹倒是很兴奋,她虽然做事随心,却也没这么随心过。而且她从没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过,出发前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大脑空空。

    当天下午,李泊松迅速收拾好了行李,拎着一个行李箱杵在闻竹家的玄关处,看着她在客厅坐着收拾东西,自发地换了鞋走到她旁边,随手在椅子上拎了个垫子给她。

    她的行李箱不算小,现在还空空如也,他问:“你把行李放在我箱子里?”

    闻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十分放松,于是嘴比脑子快地问:“啊?我们要住在一起?”

    “……”李泊松发誓自己没那么想,听到这话懵了一下。

    大概是他平时都表现得比较聪明,愣住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有趣。

    之后闻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眨了眨眼:“哦,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李泊松的回答太快,显得更加不可信,于是他说:“现在没有。”

    ……

    两人终于安静下来,闻竹脑子清醒了,没多久就收拾好了行李。她开始回想自己都带了什么、还有没有忘记带的东西,李泊松听着,看着她的侧脸走了神。

    在闻竹偏头去看他时,他说:“你头发都这么长了。”

    “嗯,长得很快。”她想了想,“我不想再剪了,我现在想要长发。”

    李泊松就笑:“行,都好看。”

    他忽然看到了挂在衣架上的防晒衣,问:“防晒霜带了,你的防晒衣怎么不拿?遮阳帽也没装进去。”

    闻竹看他:“防晒衣不好看,不想穿。”

    “你平时不是很爱穿吗?而且这是三伏天,一不小心就会晒伤。”

    “那是平时啊,”闻竹很有自己的道理,“这是出去旅行。”

    李泊松点点头,看样子是理解她的话了。之后她就看到这人从身边走开,把那件防晒衣放进了他自己的行李箱里。

    -

    他们的计划是乘高铁过去,回程坐轮渡。虽然时间紧,但他们运气很不错,订到了仅剩一间、吃饭和交通都方便、环境也不错的民宿。独立的两室一厅,男生们一间房,两个女生一间房。

    办完入住之后,曲思嘉打开她们那间的门,所有的灯亮起来后,室内晃如白昼。闻竹把两人的行李箱推了进去,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十一点了。

    刚想放下手机换衣服洗漱,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来电通知。

    “你们两个如胶似漆到这种程度啊,”曲思嘉睁大了圆圆的杏眼:“刚分开两分钟就要给你打电话。”

    “……”闻竹也很诧异,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一时间握着手机没动,之后曲思嘉嘻嘻笑了下,关了卫生间的门。

    闻竹简直哭笑不得,这才接了电话:“怎么了?”

    他听出了闻竹声音中的笑意,问:“你怎么了?这么开心。”

    “没事,和思嘉聊天了。”她蹲下/身,把充电器从行李箱里翻出来,和李泊松开玩笑:“你想我了?才刚分开就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如她所料地愣了一下。

    “嗯?你是闻竹吗?”他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行了啊,”闻竹清清嗓子,努力地收了收笑:“快说正事。”

    “正事就是问问你们吃什么,”李泊松侧头不知道和谁说了句话,又重新凑近听筒:“我们都饿了。”

    闻竹听了,饥饿疲惫感才后知后觉地涌进身体。

    挂断电话后,闻竹和曲思嘉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在夜宵吃什么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李泊松这边就没那么和谐了,他刚放下手机,路一杭就靠着衣柜门冷飕飕地笑话他:“你怎么说正事的时候还要抽空谈个恋爱?”

    这话对李泊松来说和挠痒痒差不多,他收拾完了自己的行李箱,单手把它提起来放在窗边,嘴上说着:“是啊,没有女朋友的人不懂我。”

    单是这一句话,加上他那副不在意的表情,攻击力极强,路一杭简直无语了。

    毕雨泽笑了声,喜闻乐见,从地毯上翻起来,问他:“哥,我的亲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闻竹的,我真的太好奇了。”

    这个问题难倒了李泊松,他靠在窗边,努力地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楚。”

    民宿的老板大概是夜猫子,凌晨了还在津津有味地追剧,外卖到了之后他们在一楼大厅吃饭,小声聊着天。老板很健谈,问他们明天要去哪儿,还推荐了几家本地特色的馆子。

    在收拾完餐桌回房间的路上,闻竹走在后面打着哈欠,李泊松故意放慢了步子等她,发现她的头发有点乱了,抬手帮她理了一下。

    闻竹的样子像懒倦的猫,也没动,就由着这人把自己的头发别在耳后。

    “你困了?”他问。

    闻竹已经困到了颇有些生无可恋的境界,此刻听到这话,用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他。

    李泊松被她看得一愣,觉得她冷脸真好看,之后才说:“你不是说中午睡了两个小时?”

    闻竹无奈:“现在都……”她拉起李泊松的左手手腕,按开了他的智能手表:“都快十二点了。”

    “回去就赶快睡吧,”在闻竹的房间前,李泊松停住脚步,“做个好梦。”

    闻竹迷迷糊糊地已读乱回,忽然说:“我想去看日出。”

    她实在是擅长语出惊人,李泊松惊讶道:“你说明天?”

    -

    闻竹在不熟悉的床上睁开眼睛时刚好四点钟,她翻了个身,看到了对床的曲思嘉后意识到了自己在哪里。

    昨晚回到房间后,她们草草洗了漱,就一头扎进了床铺之中,一夜好眠。

    睡了四小时就醒了,但是她知道自己其实没睡够,于是拉好被子,想睡个回笼觉。刚闭上眼睛,却想起昨天自己在门口和李泊松说的话了,她说自己想去看日出。

    李泊松说是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

    她探身过去,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了十分钟前李泊松发来的一条微信。

    【L:不是说想看日出?我可是醒了啊。】

    【一支竹子:!!!】

    这三个感叹号发过去后,闻竹还在打字时就收到了回复。

    【L:???】

    闻竹迅速删掉自己打的字,问他:【三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L:表达我对你真的醒了的惊讶。】

    【L:我以为是你昨天晚上困迷糊了乱说的。】

    闻竹有些汗颜,因为她的的确确是乱说的,只是阴差阳错地醒来了。但李泊松……

    【一支竹子:你明知道我是乱说的还四点醒……】

    【一支竹子:不怕我起不来?】

    【L:嗯,赌一下,我本来就不太爱睡觉。】

    【L:这不是赌对了。】

    【L:起床吧,再聊一会儿就赶不上日出了。】

    闻竹很难不被这种“凡事都有回应”打动。

    她怔怔地坐了会儿,从床上爬起来,凑过去看了看曲思嘉睡着的样子。她睡得很熟,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她打开微信给曲思嘉留言,却看到了她昨晚发来的消息。

    【思嘉:竹宝,如果你明早真的醒了想去看日出,不用叫我,我肯定爬不起来( ?? ?)】

    【思嘉:你男朋友答应陪你去了,我听见了!如果小路他们两个也能起得来,那就你们四个去吧(虽然我觉得不可能)我带了拍立得,如果你想用,去我的包里拿。/亲亲】

    闻竹笑笑,边往卫生间走边打字:【我出发了,如果你醒了,记得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带早餐回来/爱心】

    她放下手机,简单地给手机充了会儿电,迅速地洗了脸擦了防晒霜。四个小时的睡眠给她带来了浅浅的黑眼圈,她懒得去遮,换好衣服后凑到镜子前浅浅涂了层口红,几乎是素面朝天。

    在她反锁房门的时候,李泊松正好从隔壁出来。

    “早啊,这位说话算数的女士。”

    他的精神看起来比闻竹好多了。闻竹懒得理他,回了句早,凑到他面前看他的脸。

    这人竟然连黑眼圈都没有。

    “怎么了?”李泊松笑了下,任由闻竹端详。

    “没事,”她后退了半步,说:“走吧,再不走真的晚了。”

    “嗯,好。”他嘴上答应着,伸手把闻竹拉回自己身边亲了一下。

    闻竹瞪了他一眼,李泊松泰然自若地去牵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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