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新年过的热闹,明行葵一大早穿了一身茶花红的暖袍褂子,脖颈处围着一圈绵绵的毛绒围脖,袖口束紧,下身一条珠白色的长裙,绣着福字和桃,每面裙摆中央大大的菱格里头的福字胖乎乎的周围是复杂的纹样,到了脚边还有一圈金丝边缀着。

    明行葵行动之间恍若一个圆圆的小福娃,脸上又被符嬷嬷拿胭脂轻轻点了点腮红,一抹淡淡的红晕又笔尖到耳垂,浅浅一层瞧着格外可爱,明行葵偏又生的一团喜气,一张软乎的小脸一仰头,再一笑,任是谁都能被笑化了心。

    红烛帮着符嬷嬷分了明行葵而后的头发,细细的头发编在一处,拿红线缠了一层,又拿小巧的金环白珠坠在红线上。

    明行葵早就被符嬷嬷和红烛拉了起来,一早还没睡醒便打着哈欠梳妆打扮。

    饶是这样,符嬷嬷还笑着道:“四姑娘如今年纪还小,若是再大一些,同二姑娘那样的,用的东西更多呢。”

    明行葵闻言,忽然道:“嬷嬷,大姐姐回来了吗?”

    明行昭被明力送回老家半年,府里渐渐的很少再听见明行昭的事和名字,符嬷嬷被明行葵忽然这么一问,轻轻挑着明行葵发的手,也稍稍一怔:“大姑娘……大姑娘还没呢。”

    明行葵想着明行昭一人在老家,过年也没回来,明力定是下了狠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明力下如此狠心呢。

    明行昭一走,映湖斋的丫头再一遣,很多底下人七嘴八舌的杂言倒是落了个真,符嬷嬷虽约束了荣月轩上上下下人的嘴,可没法约束外头的。

    明行络和明行可想必对这件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同明行葵一般,知道不能问,却仍然在想。

    明行葵想到这,抬眼看屋外薄薄的一层霜雾,忽然想起来那日明行络同自己说的话。

    ……

    明行络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明行葵这么想了,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

    隋先生回隋家过年,纪先生倒是没回去,歇在外院书房,明力早就备了礼同明行诚一起去给纪先生送了。

    这几日,几个孩子都不必上学,只有明行诚还日日早起温书。

    明行葵带着红烛和青山往鸳鸯厅去,符嬷嬷跟在身后陪着她一路走着,自从那日初雪后,就很少再下雪,只是无尽的寒冷,如今过了年,也算是新春了,只是这冷意到底还是凛冽。

    南方的冬虽没有北方如此喧嚣,可就是这样带着些些湿气的冷,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人包裹住。

    虽然掌心是温热的,可明行葵还是不住的搓手,从荣月轩出来走了好一会,符嬷嬷轻声道:“四姑娘,有句话我想问问您。”

    明行葵侧头瞧着符嬷嬷点点头:“嬷嬷有话请说便是。”

    符嬷嬷的目光瞧了瞧青山,又落在红烛身上。

    明行葵自然明白符嬷嬷什么意思,抬眼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二人,心里想了想,嘴上轻笑道:“嬷嬷请说,她们二人跟了我这么久,嬷嬷也瞧在眼里,不必如此慎重。”

    符嬷嬷也轻笑道:“我自然明白姑娘信得过她们两个,我这么久在边上瞧着也觉着不错。”

    红烛和青山刚要退后几步回避,听了话,眼眸中都有些欣喜的瞧着明行葵和符嬷嬷。

    红烛和绿蜡是最早跟着明行葵的,自然资历更高,更是明行葵身边的大丫头,只是绿蜡现在出了难办的事情,明行葵不常将绿蜡带在身边,可下一个便是青山了。

    青山性子厚重,为人看着有些木讷,却只听明行葵的话。

    红烛性子细腻,虽是和绿蜡都是陪明行葵一起到现在的,可红烛总是下意识有些捧着绿蜡,这是难改的。

    可青山虽是刚来没多久,论资历也不过只是明行葵屋里的二等丫头,却不惧绿蜡,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挺直了腰板便站在明行葵身前。

    明行葵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青梅是和青山一起来的,性子更像红烛一些,说话绵软,整个人一瞧便令人想到了秀丽的江南烟雨。

    明行葵如今身边也就这些能用得上的人,再加上一个符嬷嬷,可符嬷嬷到底是鸳鸯厅的人只是从小因为小沈氏的吩咐,多多看顾了明行葵几日。

    天阴的厉害,一片片云遮的阳光照不下来,整个人身上都是阴阴的,可府里各处早就挂了走马灯,如今还未点灯四处瞧着已有了几分喜意。

    “上回姑娘托红烛来问我,关于绿蜡的事,可是姑娘自己的意思?”符嬷嬷轻声开口。

    明行葵点了点头:“是我的意思。”

    符嬷嬷的目光垂了下来,轻轻皱了眉,瞧着明行葵道:“四姑娘,您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您还未记事的时候,我便承太太的意思一直陪着您,我托大些,说您一句。绿蜡年纪到了,我明白您的意思,可这样的事情,您实在不应该插手,万事有太太做主。”

    这应当就是提点明行葵,关于绿蜡的婚事。

    那日符嬷嬷并未瞧见红梅下的那对影子,更不会明白为什么明行葵要马不停蹄的喊了符嬷嬷来给绿蜡找相看人选。

    明行葵沉默了一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符嬷嬷说这件事。

    “四姑娘,您年纪还小,若是这样的事情先传到太太耳朵里,太太定然要问您身边服侍的人。”符嬷嬷义正言辞的道,只是声音压得刻意有些低,再配上几人走路得声音,再后面一点是听不到一句一字的。

    明行葵自然明白这些事,只是,她身边可用的人太少,再加上绿蜡这件事情,耽误不得。

    明行葵垂了垂眼,在心里舒了口气,换了模样道:“嬷嬷说的是,这事是我想的不周全,您说的是。”

    符嬷嬷见明行葵认了错,眉眼已经化开,只是语气还是严肃的:“四姑娘您知道就好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万万不可掺和。”

    明行葵点了点头:“只是嬷嬷,我也是瞧绿蜡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况且,绿蜡如若长久的在荣月轩,我也怕耽误了她。”

    明行葵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符嬷嬷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会同太太回禀的,我知道绿蜡的性子,四姑娘放心便是,四姑娘那日托了红烛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一会到了太太那,我同太太回禀。”

    明行葵心里忙松了口气,符嬷嬷只是说了这样的话,定然是事情已经成了一半,给绿蜡相看的人选定然有数了,这样明行葵心里也放心了些。

    明行葵还想再问问,结果一想到刚才符嬷嬷说的话,便迟疑了。

    符嬷嬷瞧着明行葵,自然明白她要问什么。

    “四姑娘放心,那人是太太陪嫁铺子的副手,年纪轻轻,却很聪明,太太也是知道的。”符嬷嬷开口。

    都是自己随身的丫头,定然会问上一问,符嬷嬷自然能明白。

    只是符嬷嬷想不通,明行葵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明明只是个小孩子,比三姑娘明行可还要小,却已经明白这些事情。

    *

    鸳鸯厅内,明行可先到了,她看见明行葵进来,一转头先笑了:“四妹妹来晚了。”

    明行葵笑了,先是道:“三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三姑娘到了好一会了。”小沈氏含笑吩咐缨络给明行葵倒茶。

    “陈姨娘好。”明行葵笑着给陈姨娘行了礼。

    陈姨娘站在小沈氏身边看着明行葵笑了,陈姨娘今日也穿得喜庆,一身湖蓝色栀子芍药纹的绸缎,外面又穿了件宽大的薄袄子。

    “四姑娘好。”陈姨娘侧身避了,张手拿了一对蓝宝石坠子给明行葵,“这是给四姑娘的年礼,祝四姑娘年年岁岁长安康。”

    明行葵瞧了瞧小沈氏,见小沈氏轻轻点头,这才笑着收下,又给陈姨娘行了一粒:“谢谢陈姨娘!让您破费了。”

    陈姨娘笑得腼腆:“没什么破费的,四姑娘喜欢就是最好的。”

    “看啊。”明行可斜了眼明行葵,带着笑嗔怪道,“姨娘偏心你!连我的也是刚才才给的,我问姨娘要,姨娘只说要等四妹妹一起来呢。”

    明行可话音刚落,只听见身后厚重的帘子放下来,明行络带着笑得声音响起:“三妹妹说什么呢,我可听见了。”

    陈姨娘上前又给了明行络一份,明行络接下行了礼,陈姨娘也是侧身避过。

    “多谢姨娘费心。”明行络手里拿着,笑意浅浅的。

    明行葵在一旁瞧,只觉得不知为何,明行络今日的脸色似乎格外苍白,甚至有些惨败。

    “怎么不见云姨娘?”小沈氏看向明行络的身后道。

    “正好和太太说。”明行络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蓝宝石坠子握在手里,“姨娘一早上起来梳妆完毕就想来给太太请安,只是近来天寒,姨娘一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想是感染风寒了,姨娘特让我来给太太赔罪。”

    明行络说罢就要跪下,小沈氏忙搀了她起来,一脸关切:“云姨娘身子不适是大事,不必赔罪,近来天寒,想必是无意间吹到冷风了。”

    小沈氏说道,慌忙要唤全嬷嬷。

    明行络笑得勉强,拦住了小沈氏:“太太不必担忧,是小病,姨娘喝了姜茶已经睡下了,只是心有不安。”

    小沈氏听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哪里就这样了,快别叫她这样想,又有谁的身子是铁打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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