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
朱诺理了下这几天看的书，其中三本是全部看完了，剩下的随手翻了几页只是清楚大概是什么主题。全都是表哥普罗米修斯手写的，不知道是不是孤本，给的时候也没说要不要还回去。
几本书被叠在一起，最上面那本是《族谱》。
朱诺看到它晃了下神，可能是因为目前许多希腊神还未出生的原因，《族谱》很薄，刚拿到的时候放在最中间，她还以为是哪本的掉页，差点弄丢。
一对夫妻可以生这么多孩子，这是她那个时代想都不敢想的，原来这就是古希腊神话的家庭。
在星际时代，希腊神话是联邦为所有孩子选择的的启蒙读物。不是为了教他们敬畏神明，崇尚自然，也不是传承什么古地球文化思想。
而是用希腊神话告诉他们，为子可以弑父，为母亲也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没有什么所谓的父母，兄弟姐妹，子女，上下级。认识你自己，你存在只与自己有联系。
一切为了生存，这是联邦至高真理！
后来朱诺从一个人那里得知，从古地球带来的关于亲情的其他书籍全部被销毁了。那时候经历了太多的苦难，狠下心，抛却这些无用的感情，人类才得以从古地球走向宇宙，将文明延续至今。
在这种思想下，所有人都只是朋友。所以有的人选择了终身不婚主义，有的人选择一双人，但不会选择生育。在联邦，生育成本太高了，如果选择了生孩子，那一定是这对夫妻很相爱，才会想要让留下彼此的交集。
从古地球过渡到宇宙，为了抵抗高辐射，第一代人更换了身体零件。但当时乃至于今的科技仍然无法着手更改生育系统，之后诞生的孩子仍然是古地球人那副脆弱的身躯。
所以婴儿一出生就会统一被单独隔离在“小黑屋”，保护他们免于死亡和异变。稍微大一些，抵抗力强了，就开始一点一点更换身体零件。当一切全部完成，他们才被允许离开，真正进入星际社会生活。
这部分费用父母支付80%，剩下的20%和结束更换后孩子的教育经费全权由联邦承担。孩子也不会再和父母见面，哪怕有缘相遇，也不会出现“她长的好像我，原来是我的亲生孩子”这种情况。
只有身体还涌动着的丁点血液，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上确实留下了她们的爱情结晶。
虽然听上去泯灭了古地球所谓的人性，但是宇宙人民都特别满意。
毕竟除了童年痛苦了点，而成年后直接一个人入住联邦分配的住房，由自己选择入学和事业，结婚后没有私生子、非法买卖孩子的纠纷，夫妻俩只生不养没有带孩子的烦恼，以及可以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更不会出现古地球上层阶级将资源世袭下一代，导致阶级固化，剥削压迫人类资源。
社会格外稳定。
不婚主义者的天堂。
科技是把双刃剑，人类的灾难最后居然是幸福的造就者，命运真是可笑。
也许是太累了，天还没黑，朱诺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过去的自己。
小小的女孩躺在手术台上，胴体雪白透出诡异的光泽。
“尊敬的朱诺小姐您好，AI007号竭诚为您服务。”手术机器人出声，朱诺想她们应该已经很熟了，还说这么客套的话，果然是没有感情的医疗机器人。
“这次要换的是什么？”
“眼睛。”不带感情的发言，随后是刀具碰撞的声音。
“那我以后还能看见吗？”
“朱诺小姐，您会拥有更清晰的视力，能看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零零七，遥远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这副人类的眼睛落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没有疼痛感，但她却眼睁睁看着她所拥有的一点一点被剥离。
朱诺感觉自己像一艘小船，不知道为什么出发，却被迫无力地漂泊在命运海洋，遇见狂风巨浪，雷霆暴雨，一路上不断维修替换，她看不见大海的尽头，然后突然有人告诉她目的地到了。
“朱诺小姐，祝您成年快乐。在离开之前，您是否要选择消除这段记忆？”
“那样我会忘记你。”
“在离开之前，您是否要选择消除这段记忆？”机器冷冰冰地重复问题。
……
“不用。”
朱诺离开了“小黑屋”，她开始有了朋友，有了同学，有了老师。
很有意思，在这个平等的时代，你的老师和同学也可能是酒吧老板，狂热科学家，甚至是拥有联邦话语权的政客。
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入学，也都可以退学，甚至没任何资格证也可以来当老师，当然有没有人选你的课就另说了。
朱诺曾私底下找过她很喜欢的一位教授问过这个问题，改造后的她们还算人类吗？还是自己吗？
她不敢在课堂上问，怕被教授拒绝、被同学嘲笑，因为联邦宗旨就是一切为了生存。
幸运的是，教授回答了她。
“在古希腊神话中，存在一艘忒修斯之船，亚里士多德认为，形式因决定了物体的本质。你的存在装载和运输着父母的爱、人类的延续和独立思想。”
“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所经历大致相同，无非是就学、事业、结婚、生子、荣耀、低谷，因为不同价值选择、不同目的又相互区别，独一无二。”
“所以无论怎么变，哪怕破烂不堪、腐烂成泥，你始终是你自己。”
她就是那艘承载雅典希望的忒修斯之船，缓缓驶向克里特岛。
.
黄昏刹那，原本透过窗照射进卧房的淡淡金光被随后的银色光辉取代，月光勾勒出少女在床榻之上静躺着的曼妙身姿，洁白到月色在她面前都暗淡下来，如同林间含苞待放的百合，隐秘而禁忌。
原本均匀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少女双眉紧蹙，似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嘴中微弱地呢喃，“不要......”
床头的杜鹃鸟化形成俊美男子的模样，侧坐在床边，目光落在赫拉身上。
她手里紧紧握着三根灰色的羽毛，因为难受而手心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根根分明的羽丝被汗水浸湿，湿哒哒的黏连在一起。
她梦到了什么？
白净的手掌伸向少女的额间，试图抚平泛起的涟漪水纹，而后手心淡出点点银光。
他的一部分竟然会落到赫拉身上？普罗米修斯不说，他还不知道这部分神力会调动他的情绪。他试了几次，发现轻易取不回来，偏偏赫拉还是他名义上的姐姐，不能拿她怎么样。也幸好是赫拉，落入克洛诺斯手里，估计是个大麻烦。
宙斯收回手，眼神晦暗不明。要是这部分没有遗失，还会是现在这副被动局面？他早就在神殿那天就攻夺下克洛诺斯之位了。他讨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部分他肯定要想办法拿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赫拉眉头渐渐舒展，紧握的手也安心微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展翅欲飞的蝴蝶，刚睁开时流露出睡醒的懵懂，而后这双眼睛因惊恐瞳孔收缩。
同样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的还有宙斯，他没想到赫拉这么快就醒过来了，本来想悄悄取回东西就离开。
“啪”地一巴掌呼在了宙斯的脸上。
他转过头，抬手轻轻擦拭去淡淡的水渍，汗液似乎还散发着美梦的香甜气息，强压下波动的心悸，他朝赫拉露出了一个纯真无邪的完美笑容。
“赫拉姐姐。”
朱诺刚直起身子，被手心下的羽毛一滑，差点又躺倒回床上。她看了下自己，心下叹了口气，还好因为看书看得太累没有换睡衣就躺床上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略带怒气的责问。
少年垂眸不语。
朱诺也沉默了，场面尴尬，她才睡醒，还沉浸在刚刚的梦中，还以为是在自己家。
想了下，头脑渐渐清醒，她斟酌了下缓缓开口，声音约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就是那只杜鹃鸟？所以这几天你一直呆在这里？”
宙斯语气淡淡的，“抱歉。”
朱诺手指着门外，“看到漂亮的女人就往人家身上凑，你怎么这么轻浮？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宙斯站了起来，眼底情绪不明，盯着她看了好久，久到朱诺都有些毛骨悚然，想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他却放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我之后会跟你解释。”
她拉了拉被子，不解地轻咬嘴唇。不是这有什么好解释？他来还能因为什么？真恶心！她才没办法客客气气地对他，反正她只需要在他去找别的女人的时候过去陪他睡一觉，等任务结束，他被他的某个孩子杀死，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过了一会，朱诺起身走到窗户前，外面的昏暗灯火下勉强照亮花园的小路。
他应该走了吧？
底下没有宙斯的身影，不知道他离没离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离开的。朱诺只看见灯光下的一片姹紫嫣红，她愣了一下，不知何时盛放的花簇，是她从未见过的花色，是不属于杜鹃山的花种。
原来宙斯送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石头和花朵是种子啊。
“任务期间，我能看的宙斯对我的好感度吗？”朱诺询问系统。
系统：“任务不需要好感度，以及系统暂无查询权限。”
几本书被叠在一起，最上面那本是《族谱》。
朱诺看到它晃了下神，可能是因为目前许多希腊神还未出生的原因，《族谱》很薄，刚拿到的时候放在最中间，她还以为是哪本的掉页，差点弄丢。
一对夫妻可以生这么多孩子，这是她那个时代想都不敢想的，原来这就是古希腊神话的家庭。
在星际时代，希腊神话是联邦为所有孩子选择的的启蒙读物。不是为了教他们敬畏神明，崇尚自然，也不是传承什么古地球文化思想。
而是用希腊神话告诉他们，为子可以弑父，为母亲也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没有什么所谓的父母，兄弟姐妹，子女，上下级。认识你自己，你存在只与自己有联系。
一切为了生存，这是联邦至高真理！
后来朱诺从一个人那里得知，从古地球带来的关于亲情的其他书籍全部被销毁了。那时候经历了太多的苦难，狠下心，抛却这些无用的感情，人类才得以从古地球走向宇宙，将文明延续至今。
在这种思想下，所有人都只是朋友。所以有的人选择了终身不婚主义，有的人选择一双人，但不会选择生育。在联邦，生育成本太高了，如果选择了生孩子，那一定是这对夫妻很相爱，才会想要让留下彼此的交集。
从古地球过渡到宇宙，为了抵抗高辐射，第一代人更换了身体零件。但当时乃至于今的科技仍然无法着手更改生育系统，之后诞生的孩子仍然是古地球人那副脆弱的身躯。
所以婴儿一出生就会统一被单独隔离在“小黑屋”，保护他们免于死亡和异变。稍微大一些，抵抗力强了，就开始一点一点更换身体零件。当一切全部完成，他们才被允许离开，真正进入星际社会生活。
这部分费用父母支付80%，剩下的20%和结束更换后孩子的教育经费全权由联邦承担。孩子也不会再和父母见面，哪怕有缘相遇，也不会出现“她长的好像我，原来是我的亲生孩子”这种情况。
只有身体还涌动着的丁点血液，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上确实留下了她们的爱情结晶。
虽然听上去泯灭了古地球所谓的人性，但是宇宙人民都特别满意。
毕竟除了童年痛苦了点，而成年后直接一个人入住联邦分配的住房，由自己选择入学和事业，结婚后没有私生子、非法买卖孩子的纠纷，夫妻俩只生不养没有带孩子的烦恼，以及可以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更不会出现古地球上层阶级将资源世袭下一代，导致阶级固化，剥削压迫人类资源。
社会格外稳定。
不婚主义者的天堂。
科技是把双刃剑，人类的灾难最后居然是幸福的造就者，命运真是可笑。
也许是太累了，天还没黑，朱诺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过去的自己。
小小的女孩躺在手术台上，胴体雪白透出诡异的光泽。
“尊敬的朱诺小姐您好，AI007号竭诚为您服务。”手术机器人出声，朱诺想她们应该已经很熟了，还说这么客套的话，果然是没有感情的医疗机器人。
“这次要换的是什么？”
“眼睛。”不带感情的发言，随后是刀具碰撞的声音。
“那我以后还能看见吗？”
“朱诺小姐，您会拥有更清晰的视力，能看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零零七，遥远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这副人类的眼睛落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没有疼痛感，但她却眼睁睁看着她所拥有的一点一点被剥离。
朱诺感觉自己像一艘小船，不知道为什么出发，却被迫无力地漂泊在命运海洋，遇见狂风巨浪，雷霆暴雨，一路上不断维修替换，她看不见大海的尽头，然后突然有人告诉她目的地到了。
“朱诺小姐，祝您成年快乐。在离开之前，您是否要选择消除这段记忆？”
“那样我会忘记你。”
“在离开之前，您是否要选择消除这段记忆？”机器冷冰冰地重复问题。
……
“不用。”
朱诺离开了“小黑屋”，她开始有了朋友，有了同学，有了老师。
很有意思，在这个平等的时代，你的老师和同学也可能是酒吧老板，狂热科学家，甚至是拥有联邦话语权的政客。
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入学，也都可以退学，甚至没任何资格证也可以来当老师，当然有没有人选你的课就另说了。
朱诺曾私底下找过她很喜欢的一位教授问过这个问题，改造后的她们还算人类吗？还是自己吗？
她不敢在课堂上问，怕被教授拒绝、被同学嘲笑，因为联邦宗旨就是一切为了生存。
幸运的是，教授回答了她。
“在古希腊神话中，存在一艘忒修斯之船，亚里士多德认为，形式因决定了物体的本质。你的存在装载和运输着父母的爱、人类的延续和独立思想。”
“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所经历大致相同，无非是就学、事业、结婚、生子、荣耀、低谷，因为不同价值选择、不同目的又相互区别，独一无二。”
“所以无论怎么变，哪怕破烂不堪、腐烂成泥，你始终是你自己。”
她就是那艘承载雅典希望的忒修斯之船，缓缓驶向克里特岛。
.
黄昏刹那，原本透过窗照射进卧房的淡淡金光被随后的银色光辉取代，月光勾勒出少女在床榻之上静躺着的曼妙身姿，洁白到月色在她面前都暗淡下来，如同林间含苞待放的百合，隐秘而禁忌。
原本均匀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少女双眉紧蹙，似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嘴中微弱地呢喃，“不要......”
床头的杜鹃鸟化形成俊美男子的模样，侧坐在床边，目光落在赫拉身上。
她手里紧紧握着三根灰色的羽毛，因为难受而手心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根根分明的羽丝被汗水浸湿，湿哒哒的黏连在一起。
她梦到了什么？
白净的手掌伸向少女的额间，试图抚平泛起的涟漪水纹，而后手心淡出点点银光。
他的一部分竟然会落到赫拉身上？普罗米修斯不说，他还不知道这部分神力会调动他的情绪。他试了几次，发现轻易取不回来，偏偏赫拉还是他名义上的姐姐，不能拿她怎么样。也幸好是赫拉，落入克洛诺斯手里，估计是个大麻烦。
宙斯收回手，眼神晦暗不明。要是这部分没有遗失，还会是现在这副被动局面？他早就在神殿那天就攻夺下克洛诺斯之位了。他讨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部分他肯定要想办法拿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赫拉眉头渐渐舒展，紧握的手也安心微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展翅欲飞的蝴蝶，刚睁开时流露出睡醒的懵懂，而后这双眼睛因惊恐瞳孔收缩。
同样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的还有宙斯，他没想到赫拉这么快就醒过来了，本来想悄悄取回东西就离开。
“啪”地一巴掌呼在了宙斯的脸上。
他转过头，抬手轻轻擦拭去淡淡的水渍，汗液似乎还散发着美梦的香甜气息，强压下波动的心悸，他朝赫拉露出了一个纯真无邪的完美笑容。
“赫拉姐姐。”
朱诺刚直起身子，被手心下的羽毛一滑，差点又躺倒回床上。她看了下自己，心下叹了口气，还好因为看书看得太累没有换睡衣就躺床上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略带怒气的责问。
少年垂眸不语。
朱诺也沉默了，场面尴尬，她才睡醒，还沉浸在刚刚的梦中，还以为是在自己家。
想了下，头脑渐渐清醒，她斟酌了下缓缓开口，声音约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就是那只杜鹃鸟？所以这几天你一直呆在这里？”
宙斯语气淡淡的，“抱歉。”
朱诺手指着门外，“看到漂亮的女人就往人家身上凑，你怎么这么轻浮？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宙斯站了起来，眼底情绪不明，盯着她看了好久，久到朱诺都有些毛骨悚然，想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他却放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我之后会跟你解释。”
她拉了拉被子，不解地轻咬嘴唇。不是这有什么好解释？他来还能因为什么？真恶心！她才没办法客客气气地对他，反正她只需要在他去找别的女人的时候过去陪他睡一觉，等任务结束，他被他的某个孩子杀死，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过了一会，朱诺起身走到窗户前，外面的昏暗灯火下勉强照亮花园的小路。
他应该走了吧？
底下没有宙斯的身影，不知道他离没离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离开的。朱诺只看见灯光下的一片姹紫嫣红，她愣了一下，不知何时盛放的花簇，是她从未见过的花色，是不属于杜鹃山的花种。
原来宙斯送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石头和花朵是种子啊。
“任务期间，我能看的宙斯对我的好感度吗？”朱诺询问系统。
系统：“任务不需要好感度，以及系统暂无查询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