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黎默言已经明白黄老五为何让她来这，因为施粥点有衙役把守，他们又长期和食物、流民打交道，最清楚食物的重要性，找这些衙役牵线搭桥最为合适。
她缩在流民的队伍里，仔细观察附近五名衙役，不知是特殊时候为震住流民，还是本身的性格问题，这五名衙役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想从中挑个和善的，根本做不到。
黎默言叹气，那就挑最近的吧。
这人头上顶着[雷安虎]，名字是黄色的，这代表对方既然不喜欢她，也不厌恶自己，她从口袋中去取出星光村里正的任命书，冲对方自报家门。
“大人，我是星光村的里正黎默言。”
雷安虎表情不耐，“走开，莫要挡路。”
黎默言自然不会就这样走开，她加快语速：“我有要事！”
说着她就露出藏着的土豆，在对方眼前一晃而过。
雷安虎拔出配刀，想要吓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里正，随着食物紧缩减少，最近县内气氛愈发古怪紧绷，甚至有大群不知身份的人聚集密谋，他忙得很，没时间浪费在小小里正身上。
结果雷安虎的刀才出鞘，就见到对方掏出的黄皮土豆，虽然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可他清楚看到土豆茎块饱满，色泽嫩黄漂亮，叫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黎默言见衙役连刀都拔出，只能放弃，“打扰……”
没想到雷安虎大声打断她的话，“打得好啊！”
黎默言：“？”
雷安虎梆梆敲了自己三拳，刀也紧紧按回去，“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很是欠打，时不时犯浑，您别往心里去。”
他语气热情，笑容灿烂，与刚才满脸不耐判若两人，要不是面前是个女人，他都想伸手勾上对方的肩，“要事对吧，走走走，这里太吵，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
听到动静的同僚凑过来，一手按刀，一边压低嗓音问，“出了什么事，这人很棘……”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安虎一把推开，一脸愤愤不平地嚷嚷，“胡说八道，谁棘手？你棘手，这位大人都不会棘手！你娘不是喊你回家吃饭，去去去，别让老娘久等！”
同僚：“？？？”
现在哪来的饭让他回家吃？
同僚的疑惑越来越多，但雷安虎不再搭理他，对着黎默言继续殷勤道，“您跟我来，县令大人此刻就在县衙中。”
黎默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先前这个衙役多说一句话就要拔刀，性格如此暴躁，她都认为攀关系失败了，结果……
她望着对方堆满笑容的脸，五官还是刚才那凶悍的五官，可再无凶气，甚至隐隐带着讨好，急匆匆带着她朝县衙走去，鞍前马后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样子，虽然知道能吃的土豆，在这种饥荒时候肯定金贵无比，可她真没想到会如此金贵，能让傲气的衙役直接放软身段。
等快走到衙门，雷安虎压低声音问，“这样的土豆，你还有多少？”
星光村没有秤，具体数量黎默言真不知道，只能含糊道，“十几板车吧。”
雷安虎失声大喊：“十几车？！”
黎默言以为他是嫌弃少，不值得如此低伏做小，毕竟县衙负责奇山县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十几车确实有点寒碜，怕对方恼羞成怒就说，“但每隔三日，我们就能种出十几车。”
雷安虎：“！！”
黎默言观察对方神色，见不光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凝重，想了想没再开口，既然对方没把她赶走，交易就还能进行，反正她最初的目的是换铁器，官府对她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
她随意打量衙门内部环境，肉眼可见得气派，门口有对大石狮，柱子地面以及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都有精致浮雕，只是旱灾来临后，打理得没有那么细致，加上草树半死不活，透着股萧瑟的落魄气。
雷安虎带着她在厅堂坐下，留下一句请稍等，便火烧屁股似得匆匆离开。
黎默言见到这幕，心想此处该来个下马威，让她独自等很久什么的，就算不搞这个，此刻正在闹灾，县令肯定也很忙，恐怕没那么快见自己，等就等吧，这倒没什么，就是没打发时间的手段，干等着有点难熬。
她盯着古色古香的红木桌发呆，黄老五四人则怯怯打量四周，县城是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顶天是去过市集，连县里的酒楼都没进过，更何况是官府衙门，今个还是托了里正大人的福，才开了眼界，他们四人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努力睁大眼，想将面前的一切刻在心里。
这可是衙门，是官老爷住的地方。
就在大家各自出神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黎默言回神，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就见一身青色官服的小老头大步走入，态度嚣张的雷安虎都乖乖跟在老头，对方气势威严，只是眼睛不知为何有点肿。
这应该就是奇山县的县令，她原本以为能和师爷见上面就非常不错，没想到县令能主动来见自己。
黎默言想朝对方迎过去，没想到对方率先朝她走来，第一句话就是追问土豆的事，“你当真有土豆？每三天就能有十来板车？”
这县令倒是干实事的，这让她放心许多，就怕遇到那种贪得无厌，干啥都要索要好处的蛀虫，她招呼黄老五他们取出土豆，“没错大人，我绝无虚言。”
果真有土豆，上面还站着土渍呢。
县令、县令狂喜，眼睛就又湿润了，他用力吸吸鼻子，招呼黎默言坐下，“坐坐坐，来人，快给我们的贵客上茶！”
他抓起土豆又看又摸，眼睛发直爱不释手，那硬实的触感，让他飘着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如果真有十几车，那足以挽救数千百姓的性命，作为父母官，他必须将这批土豆拿下来。
县令想到这，有些急迫地开口，“不知黎小姐想要什么？”
黎默言出发前早就想好了，只是没想到县令问得这么直接，她还以为对方会拉扯下，让态度显得不那么猴急，“我想换一些铁器雨具，如果不方便的话，土豆就十文一斤。”
黄老五说日子好的时候，土豆一斤三文，资本都说利润来到百分之百时就将忘乎所以，她卖个三倍已经非常赚了，人还是要克制自己的贪婪，以免变成金钱的奴隶，而且钱什么时候都能赚，没必要在这种特殊时候钻进钱眼里。
结果她刚说完，县令竟滋出眼泪，老泪纵横地起身，深深给她鞠躬，几乎要趴到地上去，“黎小姐大义啊——”
黎默言被吓得跳起来，赶紧去扶这小老头，好一场混乱后，大家才重新坐下。
县令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开始调动衙役，安排人和物资，这有条不紊的统筹能力叫她刮目相看，这个县令倒是很有能力，又真心实意为百姓，是个好官。
物资与人员调度需要时间，黎默言啥事都不用做，坐着品茶就好，县令还很贴心叫来一个丫鬟给她扇风。
黎默言对茶没有研究，可县令拿出来时满脸肉疼，就知道它是好茶，可惜再好的茶进她嘴里，也不如饮料果汁好喝，但现在这种时候，饭都吃不上了，更不要提水果。
有些东西不想还好，一想到那就馋得不行，她抓抓手背，将那种馋劲压下去，准备以后多种几片果林，什么葡萄香蕉水蜜桃，想吃多少吃多少，吃一个扔一个都行。
一个时辰后，县衙这边准备妥当，黎默言出来，先被那浩浩荡荡的板车震住，粗略一看足有三十多辆，她转向县令强调，“真的只有十多辆。”
县令很头铁，“先拉上先拉上，反正车放着也是放着，万一就用上了呢。”
黎默言想说点什么，可觉得对方听不进去，于是默默闭上嘴巴，随后又被浩浩荡荡的人震了一下，队伍中有衙役很正常，即使数量比板车还多……大概也许可能依旧正常，毕竟要负责保护大家安全，可那两个匠人打扮的父女是怎么回事？
县令清咳一声，解释道，“木乾父女都是木匠，你不是因为风季，想要修缮木屋吗，他们可以帮上忙。”
居然是木匠！
这个好这个好，黎默言眼睛放光，手艺人可比铁器重要得多，正是因此她没有提，只打算换些铁器就好，想着以后交情加深，再徐徐图之，结果县令主动给她两个……
原来她才是努力被拉关系的一方吗，土豆比设想中还要给力。
黎默言真诚开口：“多谢大人。”
于是混在流民中低调过来的她，走的时候前呼后拥，被护在最中央，她都不用自己走，舒舒服服坐在板车上就有人带着，她长松一口气，放松酸痛的脚掌，自己身体还行，但走一天还是算了，来时脚上磨出的水泡还没好呢。
黄老五四人像是小鸡仔似得，紧紧贴在她身边，就连最活络的黄二流都成了锯嘴葫芦，这些可全是官差啊，他们以前远远往上一眼都发憷，更何况是这么近距离接触，而里正大人浑身都是胆，不光让官差帮忙拉车，甚至还敢要纸伞，来挡毒辣的日光。
路过黎默言觉得危险的那几个村子，这次她完全感受不到注视，村子里更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动静，就说官府专治各种魑魅魍魉。
等这样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回到星光村，留守村内的人惊呆了，黄晓蝶更是手里的东西都被惊掉，不懂早上才偷偷摸摸进城的里正，怎么就被众星拱月捧着回来。
她缩在流民的队伍里，仔细观察附近五名衙役，不知是特殊时候为震住流民，还是本身的性格问题，这五名衙役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想从中挑个和善的，根本做不到。
黎默言叹气，那就挑最近的吧。
这人头上顶着[雷安虎]，名字是黄色的，这代表对方既然不喜欢她，也不厌恶自己，她从口袋中去取出星光村里正的任命书，冲对方自报家门。
“大人，我是星光村的里正黎默言。”
雷安虎表情不耐，“走开，莫要挡路。”
黎默言自然不会就这样走开，她加快语速：“我有要事！”
说着她就露出藏着的土豆，在对方眼前一晃而过。
雷安虎拔出配刀，想要吓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里正，随着食物紧缩减少，最近县内气氛愈发古怪紧绷，甚至有大群不知身份的人聚集密谋，他忙得很，没时间浪费在小小里正身上。
结果雷安虎的刀才出鞘，就见到对方掏出的黄皮土豆，虽然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可他清楚看到土豆茎块饱满，色泽嫩黄漂亮，叫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黎默言见衙役连刀都拔出，只能放弃，“打扰……”
没想到雷安虎大声打断她的话，“打得好啊！”
黎默言：“？”
雷安虎梆梆敲了自己三拳，刀也紧紧按回去，“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很是欠打，时不时犯浑，您别往心里去。”
他语气热情，笑容灿烂，与刚才满脸不耐判若两人，要不是面前是个女人，他都想伸手勾上对方的肩，“要事对吧，走走走，这里太吵，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
听到动静的同僚凑过来，一手按刀，一边压低嗓音问，“出了什么事，这人很棘……”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安虎一把推开，一脸愤愤不平地嚷嚷，“胡说八道，谁棘手？你棘手，这位大人都不会棘手！你娘不是喊你回家吃饭，去去去，别让老娘久等！”
同僚：“？？？”
现在哪来的饭让他回家吃？
同僚的疑惑越来越多，但雷安虎不再搭理他，对着黎默言继续殷勤道，“您跟我来，县令大人此刻就在县衙中。”
黎默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先前这个衙役多说一句话就要拔刀，性格如此暴躁，她都认为攀关系失败了，结果……
她望着对方堆满笑容的脸，五官还是刚才那凶悍的五官，可再无凶气，甚至隐隐带着讨好，急匆匆带着她朝县衙走去，鞍前马后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样子，虽然知道能吃的土豆，在这种饥荒时候肯定金贵无比，可她真没想到会如此金贵，能让傲气的衙役直接放软身段。
等快走到衙门，雷安虎压低声音问，“这样的土豆，你还有多少？”
星光村没有秤，具体数量黎默言真不知道，只能含糊道，“十几板车吧。”
雷安虎失声大喊：“十几车？！”
黎默言以为他是嫌弃少，不值得如此低伏做小，毕竟县衙负责奇山县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十几车确实有点寒碜，怕对方恼羞成怒就说，“但每隔三日，我们就能种出十几车。”
雷安虎：“！！”
黎默言观察对方神色，见不光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凝重，想了想没再开口，既然对方没把她赶走，交易就还能进行，反正她最初的目的是换铁器，官府对她的态度如何，并不重要。
她随意打量衙门内部环境，肉眼可见得气派，门口有对大石狮，柱子地面以及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都有精致浮雕，只是旱灾来临后，打理得没有那么细致，加上草树半死不活，透着股萧瑟的落魄气。
雷安虎带着她在厅堂坐下，留下一句请稍等，便火烧屁股似得匆匆离开。
黎默言见到这幕，心想此处该来个下马威，让她独自等很久什么的，就算不搞这个，此刻正在闹灾，县令肯定也很忙，恐怕没那么快见自己，等就等吧，这倒没什么，就是没打发时间的手段，干等着有点难熬。
她盯着古色古香的红木桌发呆，黄老五四人则怯怯打量四周，县城是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顶天是去过市集，连县里的酒楼都没进过，更何况是官府衙门，今个还是托了里正大人的福，才开了眼界，他们四人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努力睁大眼，想将面前的一切刻在心里。
这可是衙门，是官老爷住的地方。
就在大家各自出神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黎默言回神，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就见一身青色官服的小老头大步走入，态度嚣张的雷安虎都乖乖跟在老头，对方气势威严，只是眼睛不知为何有点肿。
这应该就是奇山县的县令，她原本以为能和师爷见上面就非常不错，没想到县令能主动来见自己。
黎默言想朝对方迎过去，没想到对方率先朝她走来，第一句话就是追问土豆的事，“你当真有土豆？每三天就能有十来板车？”
这县令倒是干实事的，这让她放心许多，就怕遇到那种贪得无厌，干啥都要索要好处的蛀虫，她招呼黄老五他们取出土豆，“没错大人，我绝无虚言。”
果真有土豆，上面还站着土渍呢。
县令、县令狂喜，眼睛就又湿润了，他用力吸吸鼻子，招呼黎默言坐下，“坐坐坐，来人，快给我们的贵客上茶！”
他抓起土豆又看又摸，眼睛发直爱不释手，那硬实的触感，让他飘着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如果真有十几车，那足以挽救数千百姓的性命，作为父母官，他必须将这批土豆拿下来。
县令想到这，有些急迫地开口，“不知黎小姐想要什么？”
黎默言出发前早就想好了，只是没想到县令问得这么直接，她还以为对方会拉扯下，让态度显得不那么猴急，“我想换一些铁器雨具，如果不方便的话，土豆就十文一斤。”
黄老五说日子好的时候，土豆一斤三文，资本都说利润来到百分之百时就将忘乎所以，她卖个三倍已经非常赚了，人还是要克制自己的贪婪，以免变成金钱的奴隶，而且钱什么时候都能赚，没必要在这种特殊时候钻进钱眼里。
结果她刚说完，县令竟滋出眼泪，老泪纵横地起身，深深给她鞠躬，几乎要趴到地上去，“黎小姐大义啊——”
黎默言被吓得跳起来，赶紧去扶这小老头，好一场混乱后，大家才重新坐下。
县令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开始调动衙役，安排人和物资，这有条不紊的统筹能力叫她刮目相看，这个县令倒是很有能力，又真心实意为百姓，是个好官。
物资与人员调度需要时间，黎默言啥事都不用做，坐着品茶就好，县令还很贴心叫来一个丫鬟给她扇风。
黎默言对茶没有研究，可县令拿出来时满脸肉疼，就知道它是好茶，可惜再好的茶进她嘴里，也不如饮料果汁好喝，但现在这种时候，饭都吃不上了，更不要提水果。
有些东西不想还好，一想到那就馋得不行，她抓抓手背，将那种馋劲压下去，准备以后多种几片果林，什么葡萄香蕉水蜜桃，想吃多少吃多少，吃一个扔一个都行。
一个时辰后，县衙这边准备妥当，黎默言出来，先被那浩浩荡荡的板车震住，粗略一看足有三十多辆，她转向县令强调，“真的只有十多辆。”
县令很头铁，“先拉上先拉上，反正车放着也是放着，万一就用上了呢。”
黎默言想说点什么，可觉得对方听不进去，于是默默闭上嘴巴，随后又被浩浩荡荡的人震了一下，队伍中有衙役很正常，即使数量比板车还多……大概也许可能依旧正常，毕竟要负责保护大家安全，可那两个匠人打扮的父女是怎么回事？
县令清咳一声，解释道，“木乾父女都是木匠，你不是因为风季，想要修缮木屋吗，他们可以帮上忙。”
居然是木匠！
这个好这个好，黎默言眼睛放光，手艺人可比铁器重要得多，正是因此她没有提，只打算换些铁器就好，想着以后交情加深，再徐徐图之，结果县令主动给她两个……
原来她才是努力被拉关系的一方吗，土豆比设想中还要给力。
黎默言真诚开口：“多谢大人。”
于是混在流民中低调过来的她，走的时候前呼后拥，被护在最中央，她都不用自己走，舒舒服服坐在板车上就有人带着，她长松一口气，放松酸痛的脚掌，自己身体还行，但走一天还是算了，来时脚上磨出的水泡还没好呢。
黄老五四人像是小鸡仔似得，紧紧贴在她身边，就连最活络的黄二流都成了锯嘴葫芦，这些可全是官差啊，他们以前远远往上一眼都发憷，更何况是这么近距离接触，而里正大人浑身都是胆，不光让官差帮忙拉车，甚至还敢要纸伞，来挡毒辣的日光。
路过黎默言觉得危险的那几个村子，这次她完全感受不到注视，村子里更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动静，就说官府专治各种魑魅魍魉。
等这样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回到星光村，留守村内的人惊呆了，黄晓蝶更是手里的东西都被惊掉，不懂早上才偷偷摸摸进城的里正，怎么就被众星拱月捧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