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遐征听她说话半遮半掩,一头雾水,也发了句牢骚道:“莫来戏弄我,你若觉得价格公道,便交易,我将地契奉交。若无兴趣,亦可告辞,他日再见!”

    美女神色欢喜,欣然答应道:“你既相貌堂堂,胆性又显豁达,实在令人喜欢。若如此,明日咱们同往半月楼办理手续,届时我当请你品尝美食,作为你赐予我如此优惠的补偿。嘻嘻,我可是偷摸出来,没时间与你多聊,明日会面,勿要忘了!”说罢,美女转身轻盈上马,奔驰而去。

    “此女颇有个性,也算是机缘巧合,留着也没什么用,就把这片耕地及农舍连带卖给她吧,”虽说价格与之前购得时相比降低了三分之二,但他担忧长时间的荒废可能导致土地贫瘠,影响未来庄稼收成,若是无人购买,就砸到手里了。

    何况,他现在也穷困潦倒,急需一笔钱来周转,让他能在金玉城里有吃有住。

    其实,他曾思考是否有其他方式,如抵押耕地和农屋,向钱庄借钱等。但这些操作风险较高,且容易暴露自己,不如彻底买卖、一刀两断来得干净。

    在耕地交割之处,原来就留有陆遐征假身份(陈忆,并非白露)的资料,此次再度前去,只需将之前资料、留下密钥提供给办理人员便可,颇为方便。

    等女子策马离开,陆遐征左顾右盼,确定周边没人,故技重施,从窗户翻到农屋内。农屋的窗户并不高,他很快就翻了进去,轻轻落在地上,浮起了几片尘埃。

    大桢国确实是四海清平,即便两年多不在,农屋中也未发生任何变化。陆遐征不得不佩服飞羽军,没有人撬锁砸门、没有人破窗而入,没有人动过这个房间的一分一毫。

    他先是环顾四周,物品摆放一如往常,时光仿佛仍然停留在与云明玕去刺杀葛河的那个瞬间。

    仔细端详,一些墙砖已经松动,露出内墙泥土。房屋木梁和椽子暴露在外,渐渐开始腐朽。

    屋内家具布局依旧,但被岁月腐蚀,泛黄发旧。桌椅板凳表面充满裂纹,衣柜内的衣物多已经褪色,布满了蛛网。

    他急忙两步冲到右边床铺,不管地上堆满尘土,胳膊伸到床底,去摸什么东西。

    “呼,还好地契还在”,陆遐征松了一口气,将地契从床下拿出,拍了拍积尘,然后缓缓打开,再次核实内容,顺势坐在床边,呆呆望着屋内。

    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多亏临行之时,云明玕将厨具上残渣洗得干干净净,若不然相隔甚久复返,油渍污垢得发出多大异味。

    亦或是当时云明玕临走时,已经预感到再也不会回来,所以特意把一切安排得如此妥当?

    陆遐征寻得一条毛巾,虽不干净,也只能凑合用,他来回擦拭家具上灰尘,来为自己腾出一方天地。

    他身无分文,晚上空腹难忍,而农屋大门依旧被紧紧锁住,屋内也找不到备用钥匙,只好饿着肚子再次翻墙出去,偷偷趁邻居们不注意,去附近的农田里吸取点灵气。

    虽然他内心充满负罪感,可无奈自己实在太饿,感性战胜了理性,占据了上风。

    “等我明天有钱了,一定补偿给你们,况且我只是吸取灵气,不算得真正偷窃。”陆遐征良心在谴责自己,可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又让他不得不采取行动。

    夜深后,他准备睡在农屋中。床上枕头被褥已经发霉,盖在身上气味刺鼻,难以忍受,一气之下把这些东西全部丢掉,脱尽衣物,什么也不盖,直挺挺躺在光光床铺上。

    窗户已经被打破,再合上也只是于事无补,不断透入嗖嗖冷风,割在陆遐征肌肤,让他有些夜不能寐。什么是家徒四壁,他现在深有感触,在层峦山洞中美好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

    陆遐征心中盘算着尽快卖掉农田和农舍,换一笔钱,或许可以在金玉城里找个更好的住所。

    他不断辗转反侧,眼睛闭上又不断睁开,忽而侧身忽而仰卧,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已,盼望着明天到来。

    这番明媚的早晨,陆遐征熬过漫长夜晚,最终迎来了朝阳东升的一刻,他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

    碧空万里,没有一丝浮絮,蔚蓝清澈像湖水一般,让人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尽管他因整夜未眠而感到疲倦,但一想到今天即将获得丰厚金钱回报,脸上立马浮现起得意笑容:“好极,天公也作美,为我准备好了晴空朗朗。”

    他虽饥寒交迫,此时反倒精神满满,收拾好地契,悠然走到镜前,仔细打量自己。正想推开门走出去,突然意识到门锁还是无法打开。

    “哎,只能勉为其难再翻一次墙,每次都跟做贼一样。无妨,这将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此处便非我所有。”陆遐征自嘲道。

    通往金玉城的路上,有很多载人马车,可是他囊中羞涩,只得迈开自己双腿,步行前往。

    由于常年练习术法和武艺,陆遐征身轻如燕,即使饥饿交加,也依然可健步如飞。

    道路由宁静农田渐次转变为热闹通途,绿油油千百亩良地甩于身后,车马渐多,远远看见金玉城大门时,进出行人已是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两年来的一人独处,内心早已习惯了寂寞和无人。他看到眼前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不由得心生好奇,犹如当年他和父母初次来瞻仰神树时一般。

    自上次匪帮袭击,已然经过三年;而距云明玕和陆遐征大闹神树之夜,也已过去两年。自此以后,金玉城十分安定祥和,小偷小摸罪行虽常有发生,大规模的闹剧袭击全部销声匿迹。估摸着是飞羽军加强了巡视,杜绝于微末。

    想起自己所作所为,竟能和当年匪帮相提并论,陆遐征心里起初觉得不堪,转念一想又觉得心安:“毕竟当年匪帮杀得血流成河,而我和明玕并未牵连太多平民百姓,勉强算是恪守了原则。”

    金玉城的四面皆有一门,平日北门、南门、西门紧锁,只有东门向平民百姓开放,供其进出之用。

    西门主要是作为皇帝(桢仁宗)、三公、守鼎、佳阁的专用通道,或者用作举行盛大仪式。仅仅在皇帝就职、年度祭祀神树、检阅部队等重大场合时,才对其他人开放。

    而神树节期间,若是所有人均通过东门进出城内,则显得太过拥挤。此时北门和南门会开启,分散部分人流,民众分批进入,让整个城市更加井然有序。

    四座城门中,东门和西门的规模最大,北门和南门都偏小。东门与外城连在一起,高达三十米,宽十五米,大门门体用珍贵红栎木制作,暗色彰显坚毅沉重。

    陆遐征走到门前,此时方才有闲心细细观看这踞虎盘龙的城门。城门高大厚实,映衬晨曦之阳光,闪烁奕奕光芒。他不由得赞叹,何等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建造出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神迹。

    门中央用翡翠玉雕刻着巨大神树图样,占据了大门三分之一面积,整个大门红中点翠玉,与城墙的金碧辉煌交相呼应,在阳光下格外雄伟,透露着这座城市的气度不凡。

    门前有一对巨大石狮,神态威赫,凝视着进出人群。城门上方,有一块巨大匾额,上书“金玉城”三个大字,字迹端庄威严。

    所有人经过城门时,都会被它之气魄所震慑,显得自我无比渺小,好似蚂蚁一般匍匐在地面上,慢慢蠕爬到城内。

    近几年,频繁出入城门的商贾旅人都需经过仔细盘查,大大降低了通行效率。因而,他们频繁向半月楼提出建议,加之大桢国治安态势良好,再未发生什么祸乱大事,飞羽军也就略微简化了搜查程序,将重点放在随身携带的危险兵器,对于鱼符倒不是那么在意,因而他虽未有鱼符,也顺利通过城门。

    城中泾渭分明,每个片区都有各自的职能。平民百姓和一些低等级官员主要住在巨大的外城墙上,高等级官员居住在半月楼中。

    而半月楼也是所有政务机关所在之地,百姓们办理鱼符、结婚离婚、交易房屋土地、审判案件等等,均要前往半月楼。

    城门到半月楼之间,有许许多多商业场所,还有精心装扮的闲情美景。贩卖商品、玩耍娱乐的场所,与自然融为一体,埋藏在醉人的风景里。

    有的湖面如镜,平静无波,看不到一丝波澜,有的曲径通幽,垂肩柳梢轻抚肩头,鹅卵石小路布满脚下,潺潺流水温润绵长;让人常常产生幻觉,以为身在什么美奇仙境。

    金玉城的景观美则美矣,而更为惊艳的,则当属拔地而起的半月楼,和遮天盖地、冠盖满城的神树。

    陆遐征的心灵屡屡受到震颤,感慨于这世上本不应有的奇观颐景。他头一直抬起,四处环顾,边走边喃喃发问道:“如果天天在金玉城中生活,看到神树时,是否会渐渐习以为常,不再惊讶?”

    “当然不是。我在城内住了好些年头,每次双目注视着神树,依然能感到灵魂的触动。”熟悉清脆又婉转的声音传入耳中,定睛一看,正是昨日约好一起交易的美貌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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