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容颜如玉,眉梢微扬,华服金丝银线,裙摆轻扬,飘逸绝伦。头上玉簪轻挽,犹如蝴蝶触角,清雅不俗。

    举手投足间,步态轻盈如风,让人为之倾倒。

    “你可有思念我?”久别重逢,芮伊洛活泼性情依旧未改,她笑颜如花,盈盈问道。

    陆遐征闻声,心头一震,欲语却无以言。

    他双手挠头,面红耳赤,辞不达意:“你…我…”

    他内心隔阂已经在岁月中逐渐化解,有千万话语想要亲口诉说,然而年复一年,他日夜面对的只有冰冷哑然墙壁,几乎已丧失与人沟通交流本能。

    芮伊洛见他辞色讷讷,忍不住掩嘴轻笑,明眸善睐,映着阳光,如晨曦中露珠般晶莹剔透。

    他虽衣衫褴褛,然而风度翩翩,俊逸之气,不可方物。当其出狱之时,反倒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淡然。

    陆遐征面容略显憔悴,但更添了几分深沉之色。

    她轻步上前,柔声道:“陈忆,不要紧张。见你出来,我已然心满意足了。”

    他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随口一句老旧尴尬问候:“你近来怎样?”

    “唉,不怎么样。母亲之前发现我偷偷去牢中看你,大为恼怒,说堂堂芮苏之女,如何能去牢中看那些罪人,若是因此被捉拿入狱,该如何是好?我说无妨,去过多次,不也未曾被抓么。母亲则说那是因为她及时与慕烛通信,否则我早就入狱了。”

    芮伊洛眉目紧锁,朱唇轻抿,一副苦思冥想神态,停了片刻,继续说道,

    “她严禁我再去牢中看你,也不准写信,还派数人时刻盯紧,几无自由可言,真是恼人得很。这几年我千方百计想要溜出来,却始终未能成功。你说,我虽在牢外,但与牢中的你又有何区别呢?”

    他心中五味杂陈:“那你今日如何出来?”

    她不禁垂首而思,双手轻握,似在祈祷,又似在独自安慰:“这个嘛,说来还是慕光大哥的功劳。他知你要出狱,本欲亲自来接,但因有要事在身无法前来,便差人来迎。好巧不巧,当时母亲和慕烛丞相闲谈,提及此事,我在旁听,便一口答应下来,母亲初时想推脱,慕烛却说由我来接更为妥当。”

    陆遐征听闻,感叹此事真是机缘巧合,否则也无缘第一时间见到眼前之人。

    “慕光也说你为人极好,人品才华皆是不错。他们对你评价颇高,也不知施了些什么妖法。加上我执意要来,母亲也拗不过我。”

    芮伊洛向身后一指,隐约有几个大汉站在远处,一如当年他传授芮伊洛术法时情景:“不过,她依旧放心不下,派了护卫紧跟,喏,在远处远远站着呢”。

    她心生喜悦,若似含笑之花:“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陆遐征点了点头,看着芮伊洛微微翘起脚来,翩翩舞姿,心头禁不住快速跳动。

    她神态自若,忽然以询问之色发问道:“你觉得我来接你,是于公还是于私?”

    在牢中时,陆遐征将真相和盘托出,狠狠伤害了芮伊洛,如今她竟然还对自己如此亲近。

    答案十分明显,既然当初对她坦坦荡荡,如今也无须遮遮掩掩。

    他坦然答道:“我以为你是出于私事而来。”

    芮伊洛嘴巴嘟起,眉梢轻挑,掩嘴莞尔一笑:“你对自己魅力,倒是颇具自信。当初你可说得明白,自己心有所属,并无我之位置,那我堂堂芮苏之女,凡所应有,尽在我手,何以需降尊纡贵,趋炎附势于你?岂非要等你回心转意?”

    “这…确实是不需要。”此言一出,陆遐征茫然无措,呆立当场。芮伊洛性格直爽,心中所想,口中便说,毫无掩饰。一时之间,他竟无言以对。

    经历此般种种,芮伊洛对自己感情确是毋庸置疑,自己对她也…

    喧闹春风戛然而止,四下寂静,落针可闻。

    芮伊洛摇曳淡蓝色裙摆停住舞蹈,她莲步轻移,款款而来,香气绕身,朱唇轻启,说道:“我既然今天在这里等你,日后亦会一直在。”

    言毕,陆遐征心中一股暖流涌动,眼眸中有星河纵横。

    他不禁思绪万千:牢狱之中,向芮伊洛坦露所有的一刻,内心是否已然倾斜?

    此时,一旁护卫有些焦急地开口:“伊洛小姐,芮苏大人怕是没有太多时间继续等下去,不如即刻启程,以免耽误过多时间。”

    芮伊洛闻之,恍若初醒,言道:“哦,对了,陈…陆…算了,还是叫你陈忆吧,省得惹出误会。我母亲要见你,速随我来,迟则不候。”

    他苦笑道,也有些紧张:“即刻便去?仓促之间,我乃刚出狱之人,衣衫褴褛,形容憔悴,恐不太妥当吧?”

    眼见自己破烂不堪,蓬头垢面,一副狼狈之相,若以此态拜见大桢国举世闻名的芮苏太尉,难免有失礼数。

    “我倒觉得挺好,不过你要是想整理一下,我也随你。”芮伊洛一脸认真,言辞恳切道。

    于是,几人踏上行程,路遇一家衣店,便驻足停留,欣赏了一番,陆遐征依芮伊洛之言,买了件黑色金丝绒衣。

    此衣光泽如墨,细看之下,却见衣上金线绣着古朴图腾。穿上此衣,陆遐征身形更显修长,眉如剑锋,目似繁星,气质间更显英挺。

    一行人踏足路途中客栈,陆遐征短暂入住,洗尽身上污秽,剃去多余毛发胡须,焕然一新,镜中之人,俊逸陌生。

    “数年未照镜,不识自己真容,竟有些不习惯。”

    “哇,还是收拾后帅气!”等待多时的芮伊洛见他出屋,惊呼道。

    身旁护卫亦点头夸赞:“陈公子果然仪表堂堂,多年不见,仍是玉面公子!”

    芮伊洛闻护卫称赞,笑颜如花,如同夸赞自己一般。

    陆遐征抬头望见客栈外所栽种竹子,心中暗叹:“今日这身打扮,若是映入昔日故人眼中,不知又是何等景象?”

    几人继续其行,穿越金玉城大门,众人来到半月楼下。

    在楼下,几位护卫已在等候。芮伊洛随陆遐征,乘坐半月楼中部升降梯,直接到达半月楼第九层。

    第九层虽面积较小,然却仅有三间房屋,每间屋子面积远大于其他楼层。

    三个房间从左至右,门前挂着不同牌子,分别属于慕烛、芮苏、莫晚三公。

    自己一位来自于南野黎境的凡夫俗子,竟然有机会认识站在大桢国顶端的三公,想来也是如梦似幻,分外不可思议。

    民间传言,三公中,慕烛勤恳公正,一心为民,声名最为显赫;芮苏手持军权,雷厉风行,势力最为庞大;莫晚倒是甚少露面,听说几年前刚刚从地方上调任至中央,江湖中未曾流传过太多关于他的消息。

    莫晚、慕烛房屋大门紧闭,显然是主人不在楼中。陆遐征默默盯着前方愣神,肩膀被芮伊洛轻轻拍了一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芮伊洛调皮劲上头,吓唬他道:“你知道吗?慕烛屋内有一头骨堆起小山,与人一般高。”她神秘兮兮说道,“虽然他说是为纪念五十年前战死之勇烈,但在我看来,这头骨应是当日被他屠戮之人所留,晚上还会发出戚戚之声呢,幽怨得很。”

    陆遐征闻言,心中不禁一凛,寒意从脊背升起。

    芮伊洛咯咯笑个不停,说道:“别担心,只是开个玩笑。”

    她蹦蹦跳跳到芮苏府门前,敲了敲门:“母亲,我们来了!” 声音清脆悦耳,传入陆遐征耳中,更增了几分可爱。

    “进来罢。” 一声冷峻而威武之声传来。

    陆遐征战战兢兢进入屋中,但见眼前景象豁然开朗,犹如一位女子闺房般,香气四溢,四周纱幔飘动,仿佛置身仙境。

    五步一纱,分立左右,柔似晚霞,朦朦胧胧,伴着精致院景,十步一亭,琉璃瓦顶,处处廊腰缦回,亦有清泉汩汩,水光潋滟,荷花争芳。

    若非亲眼所见,谁知半月楼中竟有如此曼妙天地?

    芮伊洛见陆遐征惊讶无比,不禁笑道:“你必定不曾想到此处竟有如斯景致吧。世人皆以为母亲统领千军万马,争强好胜,定是不懂风月的巾帼英雄,毫无少女情愫。然而母亲虽位高权重,令行禁止,威严万分,但亦是柔情万种,风姿绰约之人。若以为二者矛盾,那可是见识鄙夷之辈。况且,她对我从小可是关怀备至,对我所需所求,尽皆满足,为人母也是称职得很呢。”

    芮苏轻掀纱帘,走将出来,只见来者风月芳菲,映在水中妆容秀丽,发色灰白,头戴金钗,身披暖绿色绸衫,赤足踩着木屐,轻盈而来,妩媚尽显。

    “母亲大人!” 芮伊洛喜笑颜开地挥舞双手,向她亲切招呼。

    陆遐征暗自揣摩道:“怪不得伊洛出落得如此漂亮,原来母亲也是个不折不扣大美人,倒是与我想象中颇不一样罢了。”

    “你就是陈忆?”芮苏言辞冷峻,如冰霜之语,与芮伊洛之可人声调截然不同。其人虽美,然性却刚烈,不可稍有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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