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地椅子上放着一个透明包装袋,里面装着的一条白底蓝条纹长裙。桌上还放着砖头厚的字典。只是这两样东西在江屿眼里,裙子已经破烂不堪,字典也已经卷边泛黄。妈妈浑然不觉,就在她身后絮叨:“暑假过了就上高中了,妈也没啥可以送你的。这些都是我新买的,你说的对,以后我出去工作。。。。。。”江屿注意力并不在椅子上的东西,而是“妈妈”拉着她的手,那双手冰凉绵软,触感就像是浸了冰水的羊皮手套,完全没有骨头的感觉。

    江屿并没有撒开手,她看着眼前略显娇小的“妈妈”,比之昨天她的模样变了,开始靠近晚上的状态了,她还是僵硬的动作,脸上勉强维持的五官也已经失衡,眼球突起,颧骨高高隆起,脸上都是青紫。四肢铁钉入骨,血还透出衣服。但是“妈妈”只是满眼痴痴地盯着江屿,和昨晚上一门之隔露出野兽眼神的她截然不同。

    江屿听完了“妈妈”的念叨,只是低声答应着,并没有害怕厌恶,至少此刻,她感觉“妈妈”确实把她当作了女儿。那么,楼上的那位“爸爸”呢?他分明清楚她并不是自己的女儿。江屿眸色转深,她转头看向客厅里略显宽大豪华的红木香案。昨晚她没注意到,那尊无脸神像此刻已经有细微勾勒出的五官轮廓,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还差一点,江屿重新理了一遍手上的线索,她还是缺失了一块线索。想了想,她转身往楼梯走,她还是得跟这个爸爸说说话。

    这次踏上二层的楼梯,她之前闻到的隐隐的臭味更加明显。她还是站在二楼的纱门前,没有进去。纱门里面还是幽深,目力所及只能勉强看到里面陈设的轮廓。门自动打开,是眼镜爸爸从里面出来。

    “怎么站在门口呢?要不进去坐坐?”眼镜爸爸胖胖的脸上堆着笑。眼镜后的目光一闪,他意味不明,闭上眼睛轻嗅沉醉地说:“你身上很香。”江屿什么也没闻到,但她也没进去,只是靠在门边的墙壁上。眼镜爸爸也没坚持,就也在门边跟她攀谈。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烧香?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江屿直接问,紧盯着对方的神色。

    “你也看出来你妈不是人了。她就是怪物!是恶鬼!她会杀掉我们的。至少现在某种意义上我希望你活着。”提到楼下的母亲,眼镜男人已经掩盖不住恐惧仇恨,说的唾沫飞溅。江屿看着他手臂内侧那道狭长的、血肉翻飞的伤口。昨夜她明明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以怪物妈妈的挤破不锈钢门的力气,眼前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你在害怕什么?每天晚上妈妈是不是都来找你?”江屿看着他额头暴起的青筋,突然开口打断。对方这次却阴沉了脸色,似乎被戳到了痛点。他脸上横肉堆着,嘴角抿成一条线,眼神停留在江屿身上上下流转,令人不舒服。他转身回房,江屿笑笑,也不再自讨没趣,调头下楼。

    白天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江屿除了吃饭会看到爸爸妈妈,剩下时间她就窝在那间小小的卧室里。她看着沾血的相册,发黄的画卷,联系着昨天的幻境,心里默默盘算:这个家庭的关系早就趋向破裂。父亲多次家暴,这个家庭的孩子目睹了并且画下来了。母亲可能前期隐忍,但矛盾在一个夜里集中爆发,她在客厅等到了晚归的父亲,口口声声要杀了对方,但是却被对方殴打致死。而怪物化的母亲每晚都会去报复杀人凶手。这是这个“甜蜜之家”的部分真相了吧。

    但现在她还有三点搞不清楚:一是母亲死亡那天女儿去哪里了。二是这个父亲在目前的情况下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三是烧香除了保护她,还有什么作用。她盯着四周灰白甚至有些裂隙的墙壁,一时无言。要解开这些问题,今晚也许是个契机。客厅没有恢复原状的不锈钢门,已经暗示着这扇门阻拦不了多久怪物化的母亲。如果今晚还是第一天夜晚那样,那她不能指望房间能阻隔“妈妈”了。难道只能靠点香来保护自己吗?

    她想了半晌,还是从客厅椅子上拿走了那件破旧的裙子和字典。江屿胆子不算小,但是想到晚上可能会看见的场景,还是免不了心里惴惴,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外边依旧是到点了妈妈让她去喊爸爸吃晚饭,她跑上去,眼睛爸爸这次看都没看她直接下楼,只是进门时瞥见香案时眼珠顿了一下,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江屿注意到他这一瞬的变化,心底一沉。

    吃完饭,这一家三口各自散开。江屿回到房间换上了那条裙子。她这次就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白色时钟,秒针“嗒嗒”地走着,很快地就走到了8.47的点。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灯虽然又灭了但是江屿并没有像前一夜一样魇着。江屿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门又看到客厅门外的妈妈。她发现“妈妈”身上围着的围裙已经撑开,被血晕染成了红色的布条,她此刻身形变得高大细长,就像拉长的橡皮人,关节处的钉子凸出来像是长在身上的尖刺。变形的脸让她已经分辨不清脸上的表情,她此刻还是盯着江屿,动作没停,撞着不锈钢门要进来。江屿原本想点上香,但是她一靠近红木香案,怪物妈妈就发出“嗬嗬”的悲鸣,突起的眼球盯着她。

    江屿停下动作,突然大着胆子往不锈钢纱门那边走去,距离怪物妈妈四五步的地方停下。她隔着纱门,看向怪物,“妈妈”并非人形了,但此刻“妈妈”停下了动作。“你想要进来做什么呢?”江屿轻声问。“女。。。。。。儿。。。。。。”怪物张嘴,青色的五指上嵌着厚厚的泛着黑色的指甲。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收着指甲,喉咙还是模糊的发音。她痴痴盯着江屿,或者盯着江屿身上的裙子。

    江屿刚刚准备放松下来,但是怪物突然动作,她抬起头,脸上神情变得痛苦狠厉,怪物妈妈伸出尖利的指甲不断朝身后抓挠,声音就像铁杵划拉瓷砖地面般刺耳。江屿透过微弱的月光,只瞥到“妈妈”身后泛着黏着液体泛着寒光的铁钉以及一堆密密麻麻的触手。等等。。。。。。触手?

    江屿赶紧又后退几步,她死死盯着门口的怪物妈妈以及她身后的触手。原本江屿以为怪物妈妈在试图拔出身后的黑钉子,却没想到她一直在抓挠的是背后突然多出的触手!那触手原来来自一个半人高的尸鳖样的怪物。此刻那怪物正用触手勒紧了妈妈的脖子和四肢,努力把铁钉往里面推。怪物妈妈吃痛,爪子死死扣住身后的尸鳖,她挣扎很久发现没用,索性去扣那触手,硬生生折下尸鳖的触手。

    尸鳖模样的怪物吃痛,缩回触手,很快也注意到纱门里的江屿。它在黑夜里折射出的眼睛透着光,突然越过“妈妈”想往门里挤。但是怪物妈妈却死死抓着它黑褐色外壳下的触手。尸鳖怪物发出细碎的闷哼,“嘶”一声往楼梯那边逃去。

    看着那个黑褐色胖乎乎的半人高的尸鳖怪物,熟悉的爬行声音再一次出现。江屿顿悟:这就是昨晚她听到怪物妈妈去楼上之后产生的声音!看着那尸鳖密密麻麻短小的坚硬虫足,怪不得她就感觉昨晚那脚步声奇怪,虫子爬行的声音在冷夜里听来细密而恶心。

    怪物妈妈像是被激怒了,紧紧跟着尸鳖跑上了楼梯。江屿看着客厅不锈钢纱门已经变形摇摇欲坠的几根铁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至少目前怪物妈妈没空顾及这里,她还有时间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她眼睛盯着那个红木香案,对这样一个陈设简单甚至于简陋的客厅来说,这个香案显得太过隆重和怪异了。更何况,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家庭的妈妈敬香,白天的“妈妈”似乎忽略了这个地方。那这个香是谁准备好的?她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果然又在香炉旁找到了打火机和一根香。她想了想把那香折了一段放在口袋里,又默默退回房间。

    靠在硬木板床头,江屿闭着眼睛,耳朵却支着凝神听暗夜里的动静。楼上传来尖啸声,又掺杂着含糊的虫足声。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就像第一夜陷入幻境的她,着急的无能为力。她竟然觉得刚刚那怪物妈妈在保护她。

    这一夜,江屿没睡好。白天她顶着黑眼圈推开卧室门,又看见妈妈在餐桌前忙碌。她这次特意留心看了一下,妈妈身上的铁钉没有增加,只是她的模样比之前更为瘆人:之前她皮肤灰黄,现在已经全身都泛黑,加上逐渐拉长的四肢。怪物妈妈已经越发接近晚上的形态了。当她看见江屿的时候,原来还能拉扯出的僵硬表情已经无法挤出微笑。她眼珠不错地盯着江屿,态度却没有昨天白天那样热切,但还是招呼她吃早饭了。

    江屿坐下准备吃早饭,朝着香案那边看,发现昨晚折了一半的线香不像寻常的线香的颜色,普通线香不是黄色紫红就是深红,但这个线香是淡淡的灰白色。她记得第一天白天香案上除了香炉和神像什么都没有,线香和打火机是第一夜出现的,而它刚出现就被她点燃,根本无暇观察,现在看恐怕并不是游戏系统的好意,而是人为。正在她思索的时候不锈钢纱门又被拉开,眼镜爸爸下来了,他虽然仍然保持微笑,但比昨天看上去更狼狈:之前结的肉粉色的痂又被抠破,附上一层黑褐色的膜。手臂上的伤口延申到脖子上,还透出黄色的组织液。

    江屿眼观鼻鼻观心,不懂声色的小口小口喝粥。她看到眼睛爸爸进门就盯了一眼香案,发现那大半截线香之后脸色难得阴沉下来。他看着江屿,阴恻恻地压着声音:“胆子够大,但是等到今晚你觉得她还会放过你吗?”江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客厅的不锈钢纱门,此刻它摇摇晃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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