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何柔伊被床头柜上的手机吵醒。

    “喂……”她迷迷糊糊接起。

    “是我,我在你楼下。”

    “嗯?”何柔伊脑子还不太清醒,将手机屏幕移至眼前,上面赫然两个字“彬哥”。

    他昨天不是还说忙得不可开交吗,怎么今天有空跑来,而且现在才早上八点。

    “咋啦?”何柔伊困得不行,闭上眼睛。

    “我在你楼下,你下来吃早饭。”

    “今天周日,哥,你别整我。”

    “阿柔,下来。”不容拒绝的语气。

    何柔伊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坐了起来,挠挠头,蓬乱的头发堆在皱巴巴的睡衣领上,“好,等我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何柔伊出现在小区的阿姐早餐档。

    “肠粉早上了,都冷了。”蔡立彬指着桌上的两碟肠粉,瞪着她,“说好十分钟呢。”

    何柔伊转了一圈,衣袂纷飞,展示一番她新买的Tory Burch连衣裙,粉红无袖格纹链条图案,不无得意道,“怎么样?青春洋溢吧,一下子回到大学时光。”

    蔡立彬仔仔细细瞧了瞧,假正经说道,“裙子挺好看的,就是身段不比从前。”

    “说什么胡话。”何柔伊被呛得无语,生气地坐下。

    “你今天怎么有空,不是说很忙吗?”何柔伊没好气问道。

    “我……”蔡立彬把所思所想憋了回去。他昨晚听到她提起那个名字,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六点便自然醒来,好不容易熬到八点来见她。

    “公司咋样了?”何柔伊从筒里挑起两双一次性筷子,习惯性地将一双递给他。

    “还行。今年努努力,争取规模上十亿。”

    “上十亿都不一定活得下来,何况你现在才五个亿出头,生存艰难啊。”何柔伊一贯说话毒辣,坦白直率,“当初回国我叫你去大厂,你偏不听,跑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私募做合伙人,公司什么时候倒闭都不知道。彬哥,就凭你的投研能力,去哪里不吃香喝辣的,何必一定要做老板。也不是说你不能做老板,我的意思是你回国先历练几年,熟悉熟悉情况,站稳脚跟之后再创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好,好,好,还是我们阿柔有先见之明。”蔡立彬宠溺地应和着,“我当时也是看中另一个合伙人的募资能力,有嘉烨在,我专心负责投资就行,其它他来搞定。但前提是,我必须得做出业绩证明自己。现在团队太缺人才了,我们得挖人补充梯队。最近我都在联系国外的师兄弟和前同事,看能否邀约他们回国发展。”

    “徐嘉烨?倒是听过他的名字,原来在券商资管做FOF投资经理。他甘愿从券商体系出来做你的市场合伙人,看来他很看中你啊,把前景都押你身上了。”

    蔡立彬缓缓点头,揉了揉紧锁的眉心,“是啊,所以我鸭梨山大啊。”

    回国的第一个月,徐嘉烨便找上门,直截了当地说他想新成立一家私募,他负责募钱,找一个他欣赏的人做策略。他看过蔡立彬的履历,研究过他在国外发行的产品,想把蔡立彬团队的中国人都挖过来。

    “他们不愿意回国的。”虽然蔡那个团队有十几号是华人,愿意回国的也不过一个他。

    “那你为什么回来?”徐嘉烨狡黠地眨眨眼,彷佛可以看穿他。

    “我为了一个人。”

    “哦,很好。这样我不担心你干着干着又受不了国内环境要跑出国。”徐嘉烨满意地笑了,收起了目光。

    “愿意回国的人很少吧?”何柔伊担心道,“要不我帮你问问,看看国内市场上有没有流通的人才在找工作。”

    “只能出高薪聘请了。没有打动不了的人,只看价出得有多高。”

    “看来你们徐老板有钱。”没点本事还真不敢创业,特别是在人才密集型的量化私募行业。

    “陈功厉呢,你昨天不是碰见他,他在做什么生意?”蔡立彬巧妙无痕地将话题转移到他实际关心的主题上。

    何柔伊摇摇头,她也不确定陈功厉到底在做什么,如果是他老爸以前的生意,那不用说,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肮脏生意。

    “可能收收租,卖卖房吧……”没有任何说服力,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还收收保护费?”蔡立彬嘲弄道,他可是知道陈功厉家里做什么的,“阿柔,你离他远点,免得惹祸上身。”

    何柔伊知道他对陈功厉有偏见,没有解释,低头将面前的肠粉吭哧吭哧干完了。

    “我回去了。周末最后一天,我得回去睡个天荒地老。”

    “好。”蔡立彬没有挽留。

    何柔伊边往家走边琢磨,这彬哥今日透着一股古怪,可她又琢磨不出怪在哪里。想得入神了,竟没有注意,和迎面来的人猛地撞上,她懒得抬头,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何柔伊,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那头一个傲娇的声音涌入她的耳朵,她惊诧得打了个冷颤。

    “陈功厉,你怎么在这?”她不解。

    “你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要查一个人不是难事。”

    是,查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是否真的要查,真的下定决心想要和她遇见。这么些年,他不允许自己存有遐想,将她这根软肋重新装在身上,便从未打听过她的消息。而他相信,她一定在世界的另一端过得很好,比和他在一起要更好。

    昨日的重逢出乎他的意料,上帝的剧本总是脱离轨道。他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在心里默默念道,何柔伊啊,何柔伊,不得不承认,这根软肋时隔数年依然令自己无可奈何。他迫不及待命手下去查她的地址,他要马上见到她。

    “给你带了早餐。”陈功厉手上提着她爱吃的紫菜卷。

    “我刚吃过了。”

    “哦。”

    两人相顾无言。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何柔伊微微颔首,示意他借过。

    陈功厉没有让开,坚守在原地。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份报告,这是早晨吕秀才给他的,里面是何柔伊背景调查和近些年发生的事详尽的介绍。可他没有打开来看,因为他想听她亲口讲述。

    “柔伊,我想听你讲,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怎么样。”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你神经病啊。”何柔伊像看个傻瓜的眼神看着他,“陈功厉,认清你身份,现在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如果关心我,当年在机场你为什么没有来?明明说好一起去美国,你为什么临阵脱逃了?”何柔伊倔强的眼神让人心疼,“陈功厉,从你不遵守约定的那天起,我们已经是不同道上的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

    “别说你有什么苦衷,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过去的便过去了吧……”何柔伊堵住他的嘴,绕过他自顾自地离去。

    我知道你有苦衷,我并不恨你抛下我,让我独自一个人去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我恨的是你的缄默不语,对我的守口如瓶,你并不相信我是那个愿意和你一起经风雨的人。

    这才是我心寒的真正原因。可你却不知道。

    陈功厉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是徒劳无功,手无力放下。她如一阵清风吹进了他的心间,泛起了碧绿波纹的湖水,带来了花瓣的淡淡清香。可风停留的时间太短,沙沙沙,风过之后,徒留长长的柳条随逝去的风摆动,好像在挥手告别。

    “少爷。”站在不远处的吕秀才走上前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回过神来,何柔伊已经远去,他自知理亏,竟是一语未发。

    “少爷。”吕秀才再次唤道。

    “走吧。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陈功厉神情晦暗不明,“蔡老师的事情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A区黄金地段一模一样一家店,下月初就可以入驻。”

    “好。务必安排妥当。”

    吕秀才点点头,小声说道,“我们要不要告诉何小姐,您给蔡老师特批了两倍的赔偿费。”

    “不用。”陈功厉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想她知道。”

    一贯如此的风格,低调隐忍,默不作声。

    “少爷,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并不是件好事。”

    吕亮是亲眼见证陈功厉怎么经历家庭变故,痛失至亲,深处困境,又从绝望之中振作,奋发图强,一步步成长为如今的商业精英。

    伴随成长的是他性情的大转变,从原来的纨绔不羁变得如今的沉稳成熟。话少得可怜,朋友一只手数得过来,成为外人眼中高冷冰山的陈二少。

    “走吧。”陈功厉催促道,对吕亮的话充耳不闻。

    突然,《逆战》铃声响起,原来是吕亮的手机。

    “喂。”

    “秀才,猴子出事了!”是林豹焦急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陈功厉一把抢过,命令道,“豹子,你跟我讲。”

    他的心怦怦直跳,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五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接到了一个他此生无法忘怀的电话。

    “功厉,爸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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