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曲屏就被一间茶楼吸引了。

    无他,只是那间茶楼正好在说书,讲的主人公仍是谈郁李和方弥谨。

    “失踪十年,就在前几日,这谈家小姐居然回来了……”

    底下传来些许讨论声。

    “我也听说谈三爷过几日要办宴席呢!”

    什么宴席?居然还有这事儿?她怎么毫不知情?

    小彤低声解释:“小姐,这是真的,李夫人今日早上才吩咐了,说要大摆宴席庆祝你回来呢!”

    曲屏点头。

    “不是说这谈小姐被仇家抓去喂了药,不单相貌体格,就连声音都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你以前见过谈小姐?”

    “她从小身子骨就差,养在深闺,我哪能瞧见?”

    “还以为你见过呢,我可是听说这谈小姐十年过去,一点变化都没有,看着还是十几岁的样子呢!”

    说到最后,这二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一个说完全不一样,一个说毫无变化。

    二楼隔间,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品了一口茶,抬眼看向身旁之人:“慎之,这事你怎么看?”

    方弥谨摇头,“几天前谈广白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婚约一事。”

    “这还用说?还不是看到二哥刚升了官,就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冒牌货,想着沾点好处!”

    说这话的人是个年轻男子,看着只有二十出头,一双凤眼微睁,神色倨傲。

    他正是当今太傅张正德的幼子张向安,另一人便是他胞兄张向松。

    张向安指着说书先生嘁了一声,道:“不过几日,各处酒楼茶馆都是关于这谈小姐的话本,谈家这是花了不少银钱吧?只是他们之前找的赝品好歹还有些相似之处,如今这个我可听说与谈姐姐毫不相干。谈家这些年也是狗急跳墙了,与羿家攀上亲事还不算,还要赖上二哥了。”

    张向松一针见血地说道:“谈家这次是想彻底缠上你,即便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他们全家死咬着不放,硬说是谈小姐,慎之也不能打他们的脸。”

    “我真的是受够了这一家子,当初若不是二哥四处奔走,他们早被磨死在苦寒之地了。这么多年不说报答,还总巴着婚约一事不放,要我说,二哥你直接将婚约作罢,然后大肆宣扬一番,我看谈家还怎么嚣张?”越说张向安就越气愤。

    方弥谨轻声道:“婚约不能解除,若真是她,她定会来找我的。”

    闻言,身后二人对视了一眼。

    张向安劝解道:“二哥,你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天涯何处无芳草呀。谈姐姐虽然好,可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她失踪了这么多年,如何还能再回来?”

    方弥谨倏地回头,皱着眉头说道:“张向安,慎言。”

    “我……”

    张向安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我又不是咒她,我也是不想你一直陷在里边,成日这副死人模样!”

    说完他就直接推开方弥谨,从半开的窗户跳了下去。

    张向松反应过来,低声呢喃:“这狗嘴……也不知这次跑出去会不会惹出祸事来。”

    *

    两人有来有往,据理力争,曲屏抱胸倚在门口,正在兴头上,就听到“哒”的一声,转身就见一旁的空地上半蹲着一个锦衣男子。

    这人……是从楼上跳下来的?

    张向安站直了,余光瞥见一个黄衣女子直愣愣地看着他,本来心情不好正愁没由头撒气,便偏头去瞪了她一眼,吼道:“你看什么看!”

    曲屏挑眉道:“自然是看天降美男。”

    这话倒不假,这人看着确实漂亮,有种女孩的秀美,可又能叫人一眼认出是个男子。

    那两人被他吼的那一声吓住,停止争论,反而走出来看,正巧听到曲屏这话。

    张向安被这话惊住,看到探头探脑的二人,脸“唰”地就红了一片。

    一时又觉得丢了面子,便骂道:“你!你这人不知羞耻!”

    “我这是夸你,你咋还不高兴?”

    张向安不知怎么回答,瞪了她两眼之后扭头就跑了。

    说书的开始讲她之前听过一遍的事儿,曲屏颇感无趣,便拉着小彤走下了台阶。

    “走,我们就去那个醉仙楼好好吃一顿。”

    “小姐,就我们两个吗?”小彤怯声道。

    “那是自然,正好尝尝厨艺比谈家的厨子如何。”曲屏见小彤神思不属,又说道:“你别想刚刚那些人说的话了,方慎之定然早知道我回来了,若他对……你家小姐还有情,自然会主动来谈宅的。”

    曲屏虽然想戴一下那项链,可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到了醉仙楼,曲屏如上次那样仰头看着高楼上的牌匾,这次仍是篆书,可因着早就知道名字的缘故,倒是全认了出来。

    “果然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上次那个跟这个根本就没法比。”

    单看建筑材料与设计装潢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曲屏过惯了苦日子,如今的生活倒是好得像是梦境一般,叫她有些不想离开谈家了。

    过这样不缺钱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难道要向以前一样怕被人认出四处辗转才好吗?

    他们常说她虚伪、自私又贪婪,她自知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也从没想到居然能捡这样一个大便宜。

    人一有良心就过不舒坦了。

    她在心中劝说自己。

    像上次那样,若不是她因着愧疚留了下来,何至于待贵人一死就被他父母赶了出来?

    她原以为过了几月的富贵日子,便会视钱财如粪土,可如今再次享受到钱财的好处,她又动摇了。

    曲屏问道:“小彤,你识字吗?”

    “认得一些简单的,儿时跟着哥哥上过两年学。”

    “也是南山书院吗?”

    “奴婢哪能进南山书院,南山书院极其讲究身份,每年花的银钱也不少呢。奴婢那时都是在私塾外面听的,不能进去,后来家里添了个弟弟,爹娘就将我卖给了人牙子,这才到了谈家。”

    闻言,曲屏低声询问:“他们这样对你,那你怎么每月的月银还全托人稍回去?”

    “大家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说到这里,小彤有点害羞,“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那时也实在是家里穷,不卖我就养活不了弟弟了。”

    曲屏垂眉一笑,不再说话,而是拉着她走入里间。

    “小二,还有厢房吗?”

    “还有的,姑娘您要哪间。”

    “一间窗户靠街的上等厢房,来几样招牌菜,再叫个美人儿来弹曲儿。”既然是来享受的,自然不能亏待自己。

    “好嘞!”

    跟着小二上楼,进了厢房,里面果真别有洞天。

    雕花木桌与一旁的矮榻隔得远,中间还立着一块屏风,白绢上绣了一幅山水画,坐在椅子上看得身临其境,走进了抚摸也难忍惊叹绣工卓绝。

    竟还是双面绣?

    这样的屏风曲屏还是头一次见。

    整个屏风蜿蜒摆放,将这间宽敞的房间隔成两间,只消一眼,便被这幅巨大的山水画所倾倒。

    菜上齐了,曲屏又要了几壶酒。

    “小姐,你怎么还叫上酒了,要是喝醉了可怎么是好?”

    “小彤你放心,我酒量很好的。”

    不多时,就进来了一个抱着琵琶的年轻女子。

    女子身上穿着浅绿色的拖地长裙,衣服薄如蝉翼看着很是顺滑,却丝毫不显轻浮。

    她抱着琵琶微微福身,道:“姑娘要听什么曲子?”

    声音轻柔甜糯,曲屏一听心都软了,她笑眯眯地说道:“我不懂这些,你想谈什么就弹什么吧。”

    琵琶女点了点头,抱着琵琶走至屏风后的矮榻坐下。

    琵琶声响起,曲屏一把将小彤拉到一旁坐下,“拘束什么,就咱们两个人吃,难不成还要站着吃不成?”

    “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嘛!舒服~”曲屏叹了一声,嘟囔道:“我以前过得那叫什么狗日子啊。”

    一曲罢,曲屏也喝了半壶酒,小彤只抿了一口就被呛得直咳嗽。

    曲屏乐得哈哈笑,她拍了拍小彤单薄的背,问琵琶女:“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琵琶女止住正欲拨弦的手指,道:“奴家书翠。”

    “书翠?这名字可真好听。”曲屏起身走至屏风后,低头道:“我叫曲屏,我很喜欢你。”

    纪书翠一惊,愣愣地看着她,早忘记弹到哪个音了。

    小彤走了过来,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喝醉了,这酒出了名的烈,后劲也大得很。”

    曲屏摇头,安抚道:“小彤,我没有醉,真的,才半壶酒怎么可能会醉。”

    “我只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漂亮的人了,比昨日见到的四嫂还好看,要是我也这么好看就好了。”

    曲屏刚说完,隔壁便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你这人管那么多作甚?你可知我爹是谁?”

    “你可知我爹是谁……”

    是两道男声,第二个语调颇为奇怪,听着像是故意阴阳怪气的模仿他。

    “可恶!可恶!”

    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熟,好像是方才那个男子。

    “我管你爹是谁,照打不误!”

    曲屏猜出是那人,便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将房间里侧的窗户悄悄打开一条缝。

    果真是之前那人。

    张向安发型凌乱,衣领歪斜,正握着拳头瞪着他眼前之人。

    曲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男子身着黄白布衣,看着颇为气定神闲。

    如今天气虽热,可厢房放置了很多冰块,倒是凉快,男子仍旧摇着手中折扇。

    曲屏看着扇子上格外显眼的四个大字,哼笑一声,心道:原来是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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