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远,一旁又走出一个人来。

    男子神色从容,面容俊雅,正是那日的张向松。

    他不解道:“你不是如此迂腐之人,那项链不过是一个死物,便是看两眼又何妨?你若不想,直接拒绝便是,她即便有着谈二小姐的名头,又能奈你何?慎之又何必如此迂回呢?”

    方弥谨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兄长,你觉得她像郁李吗?”

    张向松一惊,他虽然长方弥谨两岁,父亲也拿他当儿子对待,但方弥谨这样叫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斟酌片刻,回道:“我只见过谈二姑娘几面,不甚了解,又过了这么多年,早记不太清了,不过仍记得谈二姑娘容貌昳丽,堪称绝色。方才那小姑娘容貌只能算是清秀,看她肤色也不像富家小姐。思微与谈二小姐亲近,若是相似,他定能瞧出来。”

    说完,他眉头微蹙,又道:“再说,方才那小姑娘行为举止像有二八年岁了,身形长相却如同豆蔻年华一般,虽也有几分清秀稚气,却与谈二姑娘全然不同,慎之切不可——”

    方弥谨点头应声,“我自是知晓的。”

    谈郁李便只能是谈郁李,这十年来,他心里一直清楚。

    世间再没有第二个谈郁李了。

    若是他想要找相似之人将她取代,那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情景了。

    闻言张向松释然一笑,道:“我瞧这小姑娘也不错,就是说话直白了些,倒也有趣。你若是喜欢,大可将错就错。”

    方弥谨只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

    曲屏脚步不停地走到门口,见谈郁金与檀香正有说有笑。

    “姐姐。”曲屏颇不畅快,语气低落地叫了一声。

    谈郁金见曲屏不大开心,便问道:“可是没见着方大人?”

    “见到了,但他不愿意。”说完曲屏便又说道:“不说这些了,我们早些下山回去吧。”

    到了谈宅,檀香径自回了院子,曲屏低声道:“姐姐,我打算离开这儿了。”

    “为何?”谈郁金诧异道。

    “我见到方慎之,与他直说我想看一下那项链,可他怎么也不给我看,说什么是给他方家媳妇儿的。现在便是我硬装成谈郁李,他见到我也能认出我来,定然能猜到我是为了项链才待在谈家的。”

    说完,曲屏又补充道:“还不如现在就走了,他好歹是个不小的官儿,万一把我抓到牢房,我可没地儿说。”

    谈郁金捂嘴轻笑,道:“方大人真如此说?”

    曲屏见她不信,昂着下巴道:“这还能有假?千真万确!”

    谈郁金了然,顿了顿,她便说道:“曲姑娘若是决心要走,何不等宴席结束之后再找个由头走?如今三叔请帖都发出去了,你走了却是不好收场。”

    曲屏想了想,道:“说的也是,那我就等吃完酒再走好了,反正也没坏处。”

    *

    不知是不是那日谈郁金跟檀香说了什么,自那日之后,她对曲屏虽还是爱搭不理的,但不像开始那样总是指桑骂槐了。

    谈郁金也一直待在谈宅中,她说要等宴席结束再回去,曲屏乐意跟谈郁金待在一块儿,心中便也欢喜。

    很快十日过去,宴席这一天热闹得紧。

    这一日谈宅正门口站了两人迎客,后边跟了三四个小厮丫鬟。

    男子高鼻窄脸,面容俊秀,若不是面上蓄着短须,看着倒像是不到三十的样子。

    站在他旁边的女子衣着华贵,正笑着与人寒暄。

    这两人正是谈家如今掌家之人,谈明与李夫人。

    宴席临近开始,李夫人眉头紧锁,藏在袖中的手指攥着帕子,焦急道:“三弟,怎么这个时辰了,方大人还没有过来?”

    谈明捻了捻手指,道:“他分明回信说要亲自过来见见郁李,难不成变卦了?”

    闻言,李夫人心下一定,摇头道:“那应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方大人是重诺之人。只是……只是他会认了这婚事吗?”

    谈明微微一笑,道:“他不认也得认,除非他完全舍弃谈家。”

    可他不会,不然也不会十年都不取消婚约了。

    谈明在心中说道。

    李夫人显然也猜出来了,缓了一口气,轻声道:“那便好。”

    说完她又转身嘱咐一旁的丫鬟,“记得拦着点二小姐,婚期未定之前,切不可让他们见面。”

    话音刚落,便又来人了。

    “草民拜见方大人。”一旁的谈明欣喜道。

    只见眼前男子身材高瘦,面容清俊,身着浅蓝便服,正是新任的大理寺卿方弥谨。

    他搀起谈明道:“路上遇了点事,耽搁了,让你们久等了。”

    李夫人也只十年前见过他几面,一时没能认出来,却也跟着行了个礼。

    谁能想到当年一穷二白的少年能一举中状元,后又一直升官,得圣上信任,成了如今的大理寺卿呢。

    她忙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方大人便是在这儿一站,也叫谈宅蓬荜生辉呀。”

    谈宅内早已宾朋满座,只是多是些商人,倒也有零星几位高官夫人。

    其中有几个是谈观当年的故交,多数则是因着方弥谨而来。

    众人心知肚明,见李夫人和谈明引着方弥谨走了过来,都猜出这人身份,待他一落座便陆续敬起酒来。

    客套一番,又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

    “没想到谈二姑娘失踪十年竟然还能再找回来,也不知是如何找回来的?”

    “听说是自个儿回来的,谈二姑娘十年前原来是跟着舅舅离开了京城,你们见过楚夫人的弟弟吗?谈二姑娘满月那日,我恰好也来了,那人神色癫狂,一头乱发瞧不出面容,那时他就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谈二姑娘欢喜得紧,说要带走呢!”

    其余同样参加过满月酒的人纷纷点头附和。

    “许是楚夫人回娘家与他说了什么,他便跑到谈家将人给带走了。”

    宴席过半,一人向李夫人问道:“谈夫人,怎么不见二小姐?”

    “二姑娘在楚家待久了,隔了这么些年才回家,有些怕见人,我就让她在房中休息。”说完她又朝另一位夫人使了个眼色。

    这人姓陈,是李苁蓉的闺中好友,她的丈夫又与谈观有些交情,故而婚后二人感情依旧,时常来往。

    陈氏会意,笑道:“方大人这么多年没见谈二姑娘,想必还是有些感情的吧?只是不知当年的婚约还作数吗?”

    闻言,方弥谨轻缓一笑,点头道:“自是作数的。”

    四下一片静默,众人却也心知谈家姑娘只要与方弥谨顺利成亲,谈家便是鸡犬升天了。

    “那就好,谈大人最是疼爱二姑娘,他最大的心愿恐怕就是你们之间的婚事了。”

    方弥谨不置可否。

    宴席结束之后李夫人又引着他去各处逛了逛,二人相谈甚欢。

    却突然听见墙边内院传来不小的动静。

    听声音像是打斗声。

    “你!放肆!”是一道娇软的女声。

    方弥谨顿住脚步,偏头看去,问道:“李夫人,敢问那是谁的院子?”

    李夫人面色一变,却是没有回答,只解释道:“想必丫鬟婆子做错了事,正训斥呢。”

    话音刚落,墙上却飞身坐了一个女子。

    女子一身丫鬟装扮,面容清秀,看着不过十四五岁。

    她虽坐在墙头,仍俯身做了个鬼脸,“略略略,说又说不过,骂又骂不赢,打又打不着,略略略~”

    墙下的人气得不行,急声道:“张向安你愣着作甚!飞上去打她呀!你看她都嚣张成什么样子了!”

    闻言,女子一眨眼便从墙上跳了下来,拍拍手心的灰尘一抬头,便与方弥谨来了个对视。

    “嘿嘿,我叫曲屏,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可有娶亲?”说完女子粲然一笑,倒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估摸着宴席就要结束了,曲屏背着包袱正要悄悄离开谈家,虽被抓个正着。可她现在别无所求,自然也不像之前那般束手束脚,她只当作不认识他。

    方弥谨低头愣愣地看着她,回道:“在下方弥谨,家中未有妻妾。”

    “那方公子觉着我怎么样?”曲屏走近仰头看着他。

    一旁的李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见曲屏这一身打扮,念头一转,忙道:“方大人,这是郁李——”

    院内的丫鬟。

    剩余的几个字还没能说出来就被人打断。

    曲屏听到李夫人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她,曲屏一把搂住她,欣喜道:“二婶婶!你怎么在这儿?”

    李夫人面色一僵,刚要解释,就听见方弥谨说道:“这便是郁李了吧?倒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何止不太一样,简直毫不相干。

    曲屏反应过来,点头应声,“方公子,我正是谈郁李。”

    李夫人既然在这儿,她现下自然走不了了。

    “可姑娘方才不是说你叫曲屏吗?”方弥谨也只当作初识,不疾不徐地说道。

    “那是我随便给自己取的名字,十年前我被歹人抓走喂了些药,模样跟从前不大一样了,后来又撞了脑袋失忆了,也是前段时间才逃出来。”说完曲屏又故意说道:“你也姓方?还是当官的?那你是不是我的未婚夫呀?我之前听小彤说我的未婚夫便是当今的大理寺卿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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