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不相信一点事实。

    离饭点最近的一节课,学生干饭的热情最高。

    老赵握着粉笔,矮胖的身体背对着学生,字一笔一划落定在黑板上。

    身后吱吱喳喳的声音太大,老赵忍不了,一段粉笔变两段。

    “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还在这闲聊!什么地位都不知道?全年级倒数呀!”

    老赵鸡鸣到底,全班人整齐的抬起头。

    现在没人敢动,一个个背挺得直直的,有些同学的屁股仿佛要翘上天。

    “这么简单的一道数学题!要我讲几遍你们才可以理解!”

    老赵的目光扫过全班人,最后停在何冥身上。

    此时的何冥正抬着头,双手放置桌面,背板挺的笔直,眼睛瞪的老大,嘴角似笑非笑。

    “何同学加减法都可以算错,学前班了解下。”

    全班的目光瞬间投向何冥,有些在这刻背对老赵的同时,偷偷笑笑。

    何冥被盯的不耐烦,但老赵看着他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做出什么幺蛾子。

    “你学学简同学!他发烧请假,但会的仍会,不会的也会!”

    简霖下意识低头看数学卷,上面空着的两道大题,合起来正好一面。

    至于为什么空着,也就太困,写不下去。

    按正常流程,他第一节下课就可以补完。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每节课间不是被科任老师叫走,就是在被叫的途中。

    “简同学的试卷我不看都知道他写完了。”

    陈诺安暗笑一下,背向后靠靠,小声的跟简霖说:“你补完没?”

    “没。”

    这句话几乎是简霖从牙缝挤出来的,他很对不起老赵,但这也没办法,他写了,但没完全写完。

    “简同学,你的试卷拿出来展示一下,给这些兔崽子看看!”

    简霖低头看那两道空白的大题,又见老赵走下讲台,步步逼近。

    “简同学,咱中午喝喝茶。”

    老赵见着简霖那白色的卷面,特白净,比校长的头顶还亮!

    老赵的脸打的很疼,可简霖的脸也挺疼的。

    一个说“非常好,特简单”;一个说“简同学的试卷我不看都知道他写完了”。

    相互看谁打的快,打的疼。

    何冥朝简霖的方向看了眼,见简霖和老赵的表情,便知道——肯定有一方打脸了。

    老赵一走,陈诺安的笑意直接让简霖看的一清二楚。

    简霖向前靠靠:“安姐,昨天卷子借我看看,很快还。”

    陈诺安递给他,白卷上附和张纸:今天的新闻热条《我和我的班主任脸好痛》

    简霖:……

    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就笑笑。

    6

    来自云端的飞鸟,受不了任何约束。

    破罐子无论怎么摔,都是破。

    何冥生来属于云端的飞鸟,他怎么可以容忍父母强行剥夺自己梦想?

    “我再说一遍,我就要打!我要打电竞,你们……拦不住的。”

    何冥眼红了,他站在父母面前,没有丝毫的恐慌。

    这个年纪,他是第一次这样对父母说话,但内心淡如浮云。

    “学医。”

    何连冷淡的看着发飙的儿子。

    “我说了,不学。”

    “现在高二,你们还没必要这么早打算吧?”

    “况且这是我的人生,你们没必要指挥我干什么。”

    何冥的视线对上何连,一场父子间的眼神大战开始。

    母亲孟清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也盯着何冥看,不过眼里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你要为了前途着想。”

    何连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架在鼻梁上的四边形眼镜下:藏着一双戳利的眸子。

    何冥:“我姐被你们所谓的前途逼上绝路,你们希望我成为第二个她?”

    孟清猛的抬头,她硬咽了。

    借何冥的影子,她看到了当年。

    何雨现在也该出来工作了,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爱情了,可这些都是应该。

    现实中,她跳楼了,理由很简单,何连逼她学医。

    何连明知何雨在医术方面一窍不通,却逼她走上学医的道路。

    学医的第二年,何雨对解剖课早有不满。

    稠糊的物体要不断地用指腹在它身上摸搜。

    何雨讨厌这些,更讨厌与小动物接触。

    开始,她想上吊,可想起弟弟,她又放了自己一命。

    “老弟,你长大了想干什么?或者想成为什么人?”

    “学医还有打电竞。”

    何雨轻“哦”一声。

    有理想真好。

    “何雨,你会怎么选?”

    何雨自问自答,她也不知道答案,这个答案也不会回答她。

    “大二女生跳楼。”

    “学医的。”

    何雨跳楼的消息传的很快,最先听到的是何连。

    他没说什么,只是抬起他高不可攀的脑袋,担心头上的冠冕掉下。

    “好,我知道了。”他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无情冷血。

    第二个知道的是孟清,第三个便是何冥。

    “都是你们害得。你们的错……你们害了我姐的一生!”

    到头来,这件事健忘在时间里,没人再提及,也没人愿意提起。

    直到何冥为了电竞再次与父亲吵架为止。

    没人可以阻挡一直属于云端之上的鸟,况且何冥是鹏,他天生受不了被人约束。

    未来的路,属于他。

    “所以,老弟,你要好好的实现你的梦。”

    何冥眼圈淡淡的红起。

    何雨的背影在他面前出现,那几句话语在耳边回荡。

    【何冥,你要实现梦想哦。】

    【有梦想真好。】

    声音很清楚,背影很模糊。

    姐,我想你了。

    何连不再理会何冥,擦肩而过时用余光瞥了眼何冥。

    何冥见父亲离开,他也转身就走,但孟清捉住了他的手腕。

    “小雨,都是妈妈不好。”

    何冥:?

    孟清对着何冥就哭,泪留给她一片热。

    他对着儿子哭,却喊着女儿的名字。

    可能真的是——这段历史太像,与那段历史太像。

    何冥拍拍母亲的背:“妈。”

    这声“妈”让孟清哭的更厉害了,她直接抱住何冥,嘴里不断地念着:“小雨,妈妈错了,你可以原谅妈妈吗?”

    “你疼不疼,妈妈给你吹吹。”

    “小雨,妈妈好想你。”

    何冥含的泪填满整个眼眶,再不懂事的小孩,也会心疼他们的母亲。

    “妈,不早了,去睡吧。”

    眼前的人哭腔很重,拉何冥的力度明显加大:“不要离开妈妈,不要离开……求求你,小雨。”

    “嗯,我不离开。”

    何冥摸着孟清的手,眼里充满着数不尽的温柔。

    【老弟,你要成为你自己。】

    姐,我想你了。

    何雨的身影在何冥面前挥之不去。

    何冥摆在床头的那张照片里,姐弟两一高一矮,姐姐抱着弟弟,她手里端着颗糖,准备下一秒塞进弟弟嘴里。

    早上,情绪未散,但何冥善于伪装。

    “何班长,早。”

    “早,等我。”

    他保持着日常的风格。

    “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

    何冥一听,连忙把捶着的脑袋抬起,他忘了老赵后面干了什么,只记得,全班人都看着他,就在那一瞬间。

    “简同学,咱中午喝喝茶。”

    何冥的目光停留在老赵身上,老赵的背影如一位老者,给人一种神秘感,可正面却是一位幽默大叔的形象。

    “何班长,这题怎么做?”何冥的同桌贺涵把习题推给何冥,他不慌,因为老赵不会说——这位贺同学作业我不检查都知道你做了。

    他不用担心简霖身上发生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等一下。”

    贺涵听出何冥的声音有点怪怪的,他仔细瞧瞧何冥的眼袋:“哥,没睡好?怨气挺重。”

    “算是吧。”

    中午,简霖被老赵请去喝茶,几分钟又完好无损的出来。

    “被骂了?”陈诺安把早上的糖塞进简霖的校服兜里,见简霖脸上一片平静,突然有点不爽。

    “没,就是……老赵叫我多问问你。”

    “哦。”

    “我怎么听出失望的语气?”简霖把糖拿出,重新交给陈诺安,“帮我吃了它,安姐。”

    “哦。”陈诺安应答,她把糖放回衣兜。

    窗外的暖阳照在她身上,很暖。

    7

    “同学,让让。”

    何冥立马让开,一股桂子花香在他面前流过,女生离开,花香余留。

    “何班长,走,吃饭去。”

    “你先去,我待会跟上。”

    贺涵见何冥催他离开,留何冥一个人在教室门口。

    何冥见四周无人,他走着,走到宛江的百花园。

    百花园堪称完美,是学校小情侣打卡圣地。它由石子为地,四周种着不知名的树。

    “同学,让让。”

    何冥转头,又是那个女生。

    现在靠的近,何冥想起学校报栏处的知名人物。

    上面就有眼前这个女孩,没记错的话,她是邴昃辰,高二四班的黑马选手。

    “同学,你让不让?”

    邴昃辰见何冥没反应,直接绕开他,一脚踩在草地上。

    “同学,你踩踏草坪,我以学生会的名义扣你班的分。”

    何冥从裤袋掏出一支笔一张纸,在纸上龙飞凤舞一番。

    邴昃辰脸上没多大变化。

    世界塌下,也不会改变这一脸的僵硬。

    “你知道我几班的?”

    “知道。”何冥的语气稍微有点得意,他来学生会的初衷就是扣大分,而且是有理有据的那种。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何冥想到学校报栏上的大头照,下面还标着名字呢,他立马点点头。

    “同学,你不会暗恋我吧?”

    此话一出,何冥有点不知所措,毕竟他没遇见过女生对着自己说这种话。

    如果点头,后果很严重吧?

    如果摇头,感觉亏了……

    “同学,本校名人,怎会不知道你呢?”何冥把那张纸塞进口袋,他的半身正好被日光照着。

    少年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整个太阳系都要以他为地轴,再使之转动。

    邴昃辰依旧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她挑起眼皮,抬起下巴,一脸傲慢的看着何冥。

    何冥比她高点,但邴昃辰的动作不是何冥低头看她,而是她低头看何冥。

    四周的人不算多,久不久来几个穿过他们的身边。

    “大佬,晚上游戏带我。”

    马萧竹向邴昃辰招招手,他刚想放在邴昃辰肩膀上的手立马拐了个弯,垂下。

    某人正盯着他看呢。

    “大佬,老规矩哦。”

    邴昃辰看了眼何冥,发现他看自己多了一丝崇拜。

    崇拜个屁!老子不想带你打。

    邴昃辰再次踩在草地上,特地重重的落脚,再不紧不慢的下到石子路,离开了。

    “大哥,你也找大佬打游戏?”

    马萧竹靠近何冥,他把手搭在何冥肩上,他知道——何冥除了学习好以外,长得出众以外,人缘好以外,思维能力强以外,上帝只关了他一扇窗——游戏。

    这位游戏杀手,十场比赛他可以输十场,团队作战需要队友带,而且队友还要留意他在哪,是否还活着。

    更要命的是——这位打算打电竞,凭打一场输一场的勇气。

    马萧竹:“哥,晚上大佬带我,我带你,就等于大佬带你。”

    “兄弟,好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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