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林荫路的侧旁是特拉法尔广场,尽头则是汉白玉质维多利亚女王及象征真理与正义的天使塑像。伊莎贝拉–罗塞尔从印刻鸢尾徽记的封闭式私人马车内缓缓走下,身穿意大利羊毛质掐褶高腰及荷叶边的黛色洛可可蓬裙,流苏与蕾丝点缀于抽褶处。

    蓝羽红胸的知更鸟停栖于栎树丑陋突兀的枝桠上,而北爱尔兰年轻的领主将带着火炬木荣光的成就向君主述职。

    “陛下,依据火炬木密调成员来信描述,可知那位终日藏匿在破败葬仪店的先生,同僚口中收割玛丽–安托瓦内特殿下亡魂的死神是某种相互纠缠的量子组成的。至于那些属于过往的漫长旧忆,研究组怀疑是不同时空碰撞导致电波混乱。”

    老迈的女王端坐于国事厅的王座室内,安放已故阿尔伯特亲王发丝的心形吊坠在她的颈间闪烁着细碎的微光,“我对您妹妹的不幸遭遇感到遗憾,但您也知晓……”亚历山德琳娜–维多利亚停顿片刻,神情如与亡夫在圣詹姆士宫的王室教堂内举行的盛大婚礼般庄重肃穆,“不列颠的内庭唯有一位正统的君主,而我绝不允许死神与恶魔恐吓威胁我深爱的无辜子民。”

    “如您所愿,陛下。”

    伊莎贝拉深知恪尽职守的冷溪近卫团所拥护的并非那位深居温莎堡的女王,英格兰晴空的灿烂朝晖倾泻而下时,她决意前往腐朽血腥的庄园,拜访久未见面的妹妹。

    解剖,收容那古怪孤僻的死神遗体。

    Under the glory, there are sacrifices.

    直至夜莺啼鸣,黄昏将至,凯瑟琳最终在死神令人窒息的监视下得到了渴求已久的自由。葬仪屋牵起她麻木酸疼的指尖,状似癫狂的神情中夹杂着细微且难以置信的悲伤。他裂开嘴露出可怖的尖牙,问道:“小生听闻有一位喜好夸张且爱慕虚荣的子爵热衷于举办华丽的舞会,不如我们悄悄去参加吧?”

    象征绝望的黑色长指甲轻柔地抚摸着凯瑟琳白皙柔嫩的面庞,声音低沉宛若黑夜里蛊惑的呢喃。

    “或者,今晚的月亮真美啊,嘻嘻……”

    拥有漫长生命的死神向脆弱且渺小的玫瑰微微俯身,抬起的右臂与额前的银发遮掩了晦暗不明的目光。他微笑着,再度向凯瑟琳发出邀请,“小生的小玫瑰,你愿意与小生共舞吗?”

    而凯瑟琳并无拒绝的权利,她被葬仪屋以轻快的脚步牵引至枯萎的玫瑰园——这当然是一种折磨,难堪残忍的惩戒。假若罗塞尔小姐被逼迫在父母寂静的墓碑前舞蹈而非怀念悲痛,这定然是背弃上帝的罪责。

    十分遗憾的是,她不得不顺从这恶毒冷漠的死神,别无选择。

    “亲爱的小玫瑰,相信小生,文森特和玛丽会为你在此起舞而感到欣慰的。”葬仪屋轻轻触碰内嵌螺旋钢条,外镶鸽血红宝石的蔷薇粉腰带,殷红的发丝随柔和的夜风拂过他苍白冰凉的唇,如同一个亲密缠绵的吻。

    左转步,左脚向左后方横跨形成侧步,上等皮革与丝绒布面钩织而成的刺绣高跟鞋划过松软的泥土,凯瑟琳发现死神并不擅长华尔兹中的旋转舞步。当她被迫依靠葬仪屋的手臂跳跃升降时,阴冷的笑声从他的唇齿间流溢而出,“跳得很好吧,小生之前一直在和美丽的尸体练习呢,嘻嘻……”

    凯瑟琳薄弱的意识不再被混乱侵蚀,她低垂眼眸,平静地问道:“死神先生,假若用利器割开您那诅咒束缚的喉管,您会彻底死去吗?”

    葬仪屋设想过小玫瑰因无法接受他而意欲驱逐,但他没想到娇弱美丽的小玫瑰竟如她的父亲一般手段狠辣,生长为了一株含有剧.毒的罂.粟。于是死神将凯瑟琳放下,刻意清洗的衣袖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发丝,微笑着缓缓开口,“当然不……”

    “凯瑟琳,你想用什么方式杀死他,切割约克夏布丁的餐刀吗?”

    伴随空洞突兀的呼唤,一颗曲线流畅的金属子.弹与凋零的月桂叶一同贯穿了死神裸.露的掌心。

    伊莎贝拉站在玫瑰园深处,唇角勾起虚伪轻蔑的笑容,向那位银发黑袍的不速之客提起裙角屈膝行礼,“一颗漂亮的甲型梅森弹,谨代表火炬木向您致意,传闻中的死神阁下。”

    摇曳的玫瑰见证了这位年轻智慧的小姐如何跨越镜面折叠产生的时空裂缝来到这里,凯瑟琳许久未见幼时与她亲密相处的姐姐了,诚然清楚伊莎贝拉忽而到此抱有怎样的意图。但当她想要拥抱血亲时,却发现双手被死神禁锢无法逃脱。

    “小生认为她很危险,小玫瑰最好还是乖乖待在小生身边哦。”葬仪屋俯身在凯瑟琳耳侧轻语,冰冷的气息撒落,而他的右手已然开始腐烂。

    或许采取另一种方式表达更为精确:分散为细小的粒子飘浮在弥漫的浓郁香气之中,似乎无法重组。

    伊莎贝拉眯起眼眸,指尖旋转双金属合成枪.支更换子.弹,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绑匪与人质,“不,事实上,阁下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位——凯瑟琳,他的腰链!”

    凯瑟琳当然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借由黄铜质山雀袖口与脆弱的皮肤摩挲,轻松割开了死神的手腕,并在他为此感到疼痛时夺取了装有遗发的玻璃腰链。与此同时,伊莎贝拉将柄端镶嵌碧玺石的纯银利剑扔给她,而后眨了眨眼,“亲爱的,快去挖掘古老庄园的秘密吧。”

    神秘而古老的如尼文镌刻于在银月下闪烁秘银微光的利刃之上,凯瑟琳向愣怔的葬仪屋露出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调侃道:“死神先生,您知道人类需要时间适应新环境。”随后便抓住他的右肩越过沾染血迹的荆棘丛。

    古老的菲斯塔庄园内,唯有腐朽的酒窖埋葬不为人知的往昔。

    伊莎贝拉清楚她可爱的妹妹终会从死亡浓重的阴影里浴火新生,摒弃过往是属于罗塞尔的残忍天性。她挑了挑眉,凝视着死神消散殆尽的手臂而后提出了自己的观念,“阁下,您不觉得称凯瑟琳为小玫瑰实在太过甜腻恶俗了吗,她可不是任由您囚禁于宝石笼中观赏的金丝雀。假若您喜好与我们的父亲打交道,应当清楚古怪的家族内无法生长纯洁的鲜花,尽管他依然对此怀有虚妄的想象。”

    葬仪屋并不为小玫瑰私自夺取他的珍宝而感到愤怒,事实上他喜欢这个听上去生机勃勃的称呼。地狱使者在阿斯忒瑞亚的星空下舒缓他早已僵硬数个世纪的四肢身躯,如野兽般露出爪牙伺机吞食怯懦,虚张声势的猎物。

    死神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小玫瑰的孪生姐姐,多年前在威斯特曼森林无踪可寻的洋甘菊?嘻嘻……你怎能确信小玫瑰可以在脱离小生的保护后依然安然无恙呢?”

    左轮手.枪的齿轮在隐秘处机械转动,伊莎贝拉垂眸推测,“凯瑟琳现在遇到了大麻烦,赌十五便士,您无法拯救她,阁下。”

    显然,罗塞尔大小姐的论断十分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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