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纹白蝶的双翼轻轻掠过月桂低矮的枝叶,蓝冠山雀倦怠如梦呓的啼鸣隐匿于威斯特曼森林的窠臼之中。华贵腐朽的夜幕之下,冰冷而绝望的死亡气息几近令凯瑟琳窒息。

    如罗德斯玫瑰般艳丽的鲜血蜿蜒至凯瑟琳的手腕处缓缓滴落,而葬仪屋在剑锋距心脏仅有几公分时俯身拥抱了他的小玫瑰,咧开嘴发出古怪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晚餐吃红酒炖牛肉和马赛鱼汤如何?小生喜欢海鱼的腥臭味,嘻嘻~”

    “是吗,可我更喜欢先生哭喊求饶的模样……”凯瑟琳抬起头,借由贯穿死神身躯的银剑弯下腰肢跳出了葬仪屋的禁锢,柔顺的长发遮掩了眼眸深处的阴晦不明,唇角带着讥讽的笑容,旋转的裙摆在苍白的月光下如鲜花绽放。

    腰链被抛至空中,伊莎贝拉抬起左轮.枪,一针强效溶剂不偏不倚射中了坠盒,枯黑的碎发与四散碎裂的玻璃外罩一同化为飞舞的尘埃。

    伊莎贝拉牵起妹妹纤细白皙的指尖,并向银发死神致以临别时真挚的微笑,“阁下,衷心祝愿福尔图娜女神眷顾您。以及,十分感谢您为火炬木留下的珍贵样本。”

    凯瑟琳提起裙角后退几步,她们很快就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葬仪屋捧着损毁的腰链,可怖的尖笑回荡在寂静的庭园,如同背弃信仰的上帝门徒跪坐在圣坛前流着泪向玛利亚控诉耶稣虚伪的仁慈。而这印刻灵魂的痛苦最终成为野兽愤怒的咆哮,滋养魔鬼的温床。

    Survivors pray for the souls of the deceased under the moonlight.

    凯瑟琳与伊莎贝拉出现在摄政街隐秘的转角,英格兰的雨季冰冷潮湿,而她们看见一个年幼的男孩穿着盛夏时轻薄的亚麻外衣,戴着简陋的布帽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日不落帝国的光辉之下,许多可怜的孩子失去了温暖的壁炉,香软的面包和慈爱的父母,而那位囚禁肯辛顿宫,终日沉溺于丧偶悲伤中的女王陛下竟对此不闻不问。”

    凯瑟琳褪去丝绸手套,封闭式公共马车在她的面前驶过,“贫穷的孩子需要共和制国家为他们带来寒夜温暖,而不列颠王权之下,我们才是既得利益者。”

    “所以你认为两位女王都不配戴上忏悔者爱德华的冠冕吗?”伊莎贝拉跟随凯瑟琳抵达道路另一侧,在那可怜男孩的面前单膝跪下。

    男孩提着一只竹编篮,篮中装满了未燃的劣质白蜡烛。他的双颊早已失去知觉,颤抖的声音近于乞求,“好心的小姐,请你们买一支蜡烛吧……”

    “不,我赞成维多利亚成立火炬木,姐姐,但你也不希望伦敦的礼品店橱窗前挤满了安徒生笔下在严冬死去的小女孩吧。”凯瑟琳抬手轻轻抚摸着男孩脏污的卷发,露出温和的笑容,问道:“已经很晚了,你为什么还要在街上卖蜡烛呢?”

    男孩垂下眼,低声回答,“妈妈生了重病,需要足够的钱买药……”

    死亡终会成为贫穷者午夜惊醒的噩梦。

    伊莎贝拉用一枚铜币交换了一支蜡烛,她很清楚凯瑟琳想要表达什么——假若女王陛下的臣民试图得到足够饱腹的面包和木炭,就必须同法兰西共和国那样推翻帝制,颠覆王权。可那时的贵族高位将荡然无存。

    “意大利人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一群满脑子茶垢和女王的巨婴。”

    “我并不认为这是赞美。”

    “这本就是贬低,亲爱的。”

    凯瑟琳再度戴上用于舞会展现礼节与优雅的手套,接过伊莎贝拉手中的蜡烛,“无论是那位高贵的君主或是长居肯辛顿宫的疯子,她们都有资格沉眠于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地砖下。而你,我美丽的姐姐,最好不要过早表现出你是一位善良的千金。”

    都是依靠王室津贴苟延残喘的蛆虫而已。

    不过凯瑟琳很高兴亚历山德琳娜会在出席演讲时向大众宣称,她的国度并没有凶神恶煞的魔鬼和仁慈宽容的天使,并用切实举动保护母亲的孩子们不必受此惊扰。

    至少她见证了与此背道而驰的另一种现状。

    “仪器需要足够的样本进行分析比对,而我们显然还缺少恶魔的眼球。”伊莎贝拉垂眸抚平长裙的褶皱,理了理耳侧的碎发,此时她们正经过一家亮起烛光的照相馆,身穿法式燕尾服的黑衣执事与年幼的主人。

    凯瑟琳停下脚步,一把装有精密银子.弹的轻便女士手.枪被她稳稳接住,并附有金丝眼镜。

    伊莎贝拉步履轻盈地越过凯瑟琳,轻轻敲响了照相馆的门,侧转头微微勾起唇角,“还记得父亲在我们年幼时是如何杀死一只飞雁的吗,我想,属于我们的狩猎季要开始了。”

    不久之前,伦敦各处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人体自燃案,苏格兰场的警官们对此束手无策。年少的夏尔–凡多姆海威身为女王陛下最宠爱的鹰犬,当然要为尊贵的主人分忧。于是伯爵与他忠诚的走狗在葬仪店内取得了燃烧殆尽后余下的磷粉,现在正在与可怜的,担惊受怕的塔纳夫妻对质。

    到访的客人破坏了这古怪的氛围。

    凯瑟琳将枪.支隐藏于宽长的蕾丝袖中,镜片之后的眼眸眯起,搭配她伪装完美的纯真笑容,“您好,请问您愿意为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拍一张亲密合照吗?”

    “凯瑟琳,你怎么会来这里?”夏尔惊讶地转过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深邃而美丽的眼眸里甚至藏匿着一丝不可置信。

    塞巴斯蒂安此前从未见过这位看似与少爷年纪相仿的小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俯身问道:“少爷,这位是……”

    “和伊丽莎白同样麻烦的家伙。”夏尔厌烦在工作时被打扰,但他不得不对凯瑟琳露出一个虚伪的微笑,并温柔地说道:“凯瑟琳,你的父母是不会允许你独自出行的,在他们发现之前快回去吧。”

    在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女孩面前,最好将自己伪装成宽容温和的兄长。

    经历生离死别之前的凯瑟琳的确将自己装扮为喜爱糖果和粉嫩蝴蝶结的小公主,如果有特别需求,比如现在,她很乐意再度装作一个精致的,天真懵懂的人偶。

    “夏尔哥哥!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凯瑟琳佯装惊喜,欢快地扑进了夏尔怀中。

    夏尔张开双臂抱住了一块松软小蛋糕,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安抚道:“见到你也很高兴啊,让我猜猜今天的下午茶,你吃了几块马卡龙啊?”

    塞巴斯蒂安站在他的身侧,双眉紧皱,如陈旧血迹般的红瞳晦暗不明。

    过去的凯瑟琳–罗塞尔钟爱甜点,每个与她相熟的人几乎都记得这一甜蜜的喜好。

    至于现在……

    “涂满草莓果酱的马卡龙很好吃,奶油的口味也很不错——”凯瑟琳的双眸深邃,悄然取出手.枪对准她温柔英俊的夏尔哥哥。

    “砰!”

    “砰!”

    两声枪.响伴随刺耳的尖叫同时响起,夏尔猛然推开凯瑟琳:他的腹部中.弹,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痛苦地弯下腰。

    塞巴斯蒂安忽而睁大眼眸:一颗银子.弹穿心而过。

    伊莎贝拉在他的身后凌空出现,随着鞋尖触地,一枚纯银飞镖精准刺向塞巴斯蒂安的红眸。

    “surprise,恶魔先生。”

    凯瑟琳伸手,指尖挑起夏尔的下巴逼迫他与她对视,“将一颗圣水赐福的子.弹浪费在这种家伙身上,姐姐,你应当克制奢靡的作风了。”

    “相信我,他会非常有价值的。”伊莎贝拉笑眯眯地躲过执事扔出的富有光泽的上等银餐刀,并对被迫跪在地上的男孩作出调侃,“例如,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觉得地狱的魔鬼真实存在,而且以吞食灵魂存活。

    “分析显示,它们不过是另一组无机物而已。”

    葬仪屋正在庄园的厨房内煮牛肉,考虑到小玫瑰尚且年幼,饮酒对她的身体不好,所以他将红酒换成了波尔多葡萄。

    小玫瑰会很喜欢的。

    死神低声吟唱着安魂曲,在炖锅中撒入玫瑰花瓣作为点缀,右手握住汤勺不断地搅拌——砧板上摆放着一条已被开膛破肚的鮟鱇鱼。

    晚餐就要准备好了,该让他淘气的小玫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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