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白天的时候掩饰自己,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伤痛。

    可在不为人知的黑夜里,林俊泽何尝不是如邱恩诚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极其痛苦。

    他每一刻都在为如何减轻心里的疼而抓着狂。

    邱恩诚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光明正大地痛着。

    因而他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暗蝶活着的证据——

    伤痛,便是一个人永远活着的凭证!无伤无痛又无虚假的甜蜜,这样的人,便才是真正地死了。

    他不愿意相信暗蝶死了,所以便要邱恩诚永远地痛着。

    “邱恩诚呢?”

    谭芯此话刚一脱出的时候,心中一惊,暗暗地有些后悔——她竟然这样下意识地就开口询问了邱恩诚的近况。

    “有雨夕和彭姨的细心照料,已经好很多了,听说袜子也回来了,如今又有袜子陪着他,相信,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袜子?”谭芯一脸疑惑,它不是一直待在栗清阁吗?

    “嗯……袜子一个月前得了猫泛白细胞减少症,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都住在尚宠轩里。”

    “袜子得了猫泛白细胞减少症?”

    谭芯震惊道,连瞳孔都忍不住放大:“怎么回事?邱恩诚是干什么吃的?还有栗清阁那一众人,都是摆设吗?袜子好好的,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这次是个意外!你放心,恩诚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它是恩诚和暗蝶之间唯一的纽带,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它、爱它!”

    谭芯不解地看向辛南:“为什么你那么愿意相信他?”

    “就像你和暗蝶!无论如何,我都愿意相信他。我了解他,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想要什么。谭芯,你也了解暗蝶,也应该知道她心之所愿。”

    谭芯看着窗外:“可这次是袜子,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袜子的病是我专业以外的事情,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它看病。恩诚亦如是。”

    就这样?

    谭芯抬头看他。

    是啊,这才是姜辛南啊。

    无论做多么紧急的事情,遇到多么危险的情况,身处何时何地,辛南都是一幅沉着稳当的模样。他似乎不会发脾气,一直都是轻言温语、彬彬有礼的。

    因此,谭芯心烦意乱的时候,总爱往辛南身边靠,他身上的那种温良,使他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异常投入,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干扰到他,一切都不疾不徐,有条有序。

    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千年古镇的静好。那种时光倾洒在身上,踏踏实实落在心头的温暖安逸,总能使她疲惫的身心找到停靠的港湾。

    辛南低头见谭芯一直看着他,顿时有些慌乱:“怎么了?”

    谭芯将视线移到了别处:“我只是想到,这三年来,好像袜子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正常的布偶猫可以活多久?10到15年,袜子现在6岁了,辛南,以它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可以活多久?”

    “什么?”辛南看着谭芯,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

    谭芯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一路上,除了告别,我们似乎做不了什么,在这个世上,好像真的没人能陪我们走到最后。”

    “发生什么了?”

    谭芯再次摇头:“真是太糟糕了……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谭芯错过辛南的肩膀,进了房间。

    辛南困惑不已,今日的谭芯太过反常,令他有些不安。

    第二天一早,辛南便提着一大堆东西来到了栗清阁。

    雨夕从阁楼上下来的时候,见他正和彭姨说着话。

    “这些东西,怎么做,什么时候做我都已经写清楚了,到时候你看着里面的单子按着步骤做给他吃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好的,谢谢姜先生。”

    辛南闻言将笑挂起,轻轻地摇了摇头。见雨夕下来,便向她投去了一个更大的微笑。

    “他怎么样了?”

    “嗯,还好……”雨夕欲言又止的。

    “怎么?发生了什么吗?”

    雨夕亦是一脸憔悴,有些无力地摇头。

    辛南心一颤,抬头望向了阁楼。

    “我带你上去看他吧。”

    “嗯。”辛南点头。

    来到恩诚住的房间后,辛南看见,他正对着阔大的落地窗画画。

    刚一走近,便见那画里有一望无际的紫色云衣,在那神秘而唯美的薰衣草花海里,正站着一个绰约曼妙的背影——一袭淡紫色的轻纱长裙,淡黄的及腰卷发慵懒地倾斜而下,头上还闲闲散散地戴着一个蓝紫相间的花环——是紫调薰衣草和忧郁蓝色的星辰花。

    辛南的心一动,倏而紧张起来。

    恩诚似乎并没有发现辛南的到来,只是认真而着迷地沉浸在他的画里。

    辛南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房间里放的都是这样的一幅画――美丽的薰衣草花海里,有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孩儿,旁边还总跟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虽然每幅画都各有不同,但那女孩儿和那只猫儿却始终没有露出,哪怕半边的脸,只有背影,极尽细致柔腻、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辛南抬眼看向雨夕,雨夕无声地叹了口气,向他递去一个歉意的目光,继而低下眸来。

    他没有和恩诚说上话,而是直接走出了房间。

    “什么时候开始的?”下楼后,辛南心事沉沉地问。

    “袜子回来后,就一直这样。”

    “不是说,他好多了吗?”

    “之前是这样,只是偶尔会画些画,画花,画草,还会和人说说话,愿意出来走走。可袜子回来后,就一直……”雨夕抬头看向房间:“有时候叫他,他也听不见,更不愿意下楼来了……”

    “原以为袜子回来后,他会更好的,怎么现在越变越糟了?”说着,辛南的眉眼又紧了几分。

    雨夕叹了一口气:“袜子刚回来的时候是好了许多的,也多了笑,只是后来……”

    雨夕的声音逐渐无奈:“袜子它需要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

    “找人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只是累了,所以需要休息。可恩诚……他可能因为是过于担心害怕,所以……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袜子……昨晚我见袜子精神,想把带它到他身边去,可是,他很紧张,好像……我不忍心,就没让他们见面。如果袜子一直都不见好的话,我担心……”

    “带我去见见袜子吧。”辛南忽然道。

    “嗯。”雨夕点头,上前一步带了路。

    在柔和的光线下,袜子头伏在前爪上,睡得很安稳。

    辛南见状,先是伸出手继而又缓缓地放下。

    “你看它,安安静静的,睡得多香,一点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雨夕察觉到了辛南的动作,心中凄然:“如果没有生病的话,它现在一定蹦蹦跳跳的,会闹腾地很欢快吧。”

    她看着袜子,目光柔和。

    是啊,袜子是出了名儿的活泼好动。当初鞋子在的时候,可没少被它“骚扰”。

    “把它交给我吧。”辛南声音轻柔,语气坚定。

    雨夕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可是,你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医院那么忙,你也没有时间照顾它啊。而且,袜子……或许也不愿意和你一起走。”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如果袜子同意的话,我就带它离开。”辛南依旧坚持。

    雨夕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如果袜子愿意,恩诚也没有意见的话,我去安排。”

    “嗯……还有就是,恩诚他需要发泄,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稍微留一点私人的空间给他。”辛南补充道。

    “好,我明白了。”雨夕点头。

    约莫十点的样子,袜子这才缓缓转醒。

    趁着雨夕去拿特制猫粮的空隙,辛南给袜子看了一样东西。

    远远地,照顾袜子的医生们便听见袜子“喵喵喵”地大叫。

    众人一惊,连忙赶过来。

    辛南转过身来,对众人道:“没事,只是不小心弄掉了袜子的铃铛。”

    袜子脖颈上的那铜铃是恩诚五年前找人特质的,上面刻有一个小小的猫头,和一个“袜”字。

    袜子向来宝贝那铃铛,除了恩诚,是谁都不让碰的。

    众人一瞧,看见袜子果然抱着自己的铃铛“喵呜喵呜”地叫着,便纷纷点头退去了。

    待到众人走后,辛南这才重新俯下身来低声道:“想见她吗?”

    “喵~”袜子叫唤地很大声,很兴奋。

    “嘘~”辛南压着声音:“那我带你去见她吧。”

    “喵~”袜子直起身来,圆着眼睛,认真且激动地看着辛南。

    它颈上依旧带着它的铜铃,随着它身体的动作,铜铃发出了“叮铃铃”的悦耳声响。

    随后,袜子又激动地卧下,它的爪子却紧紧地聚着一样东西——铃铛——对啊,那是鞋子的铃铛!

    当初恩诚叫人做了两个,一个给了袜子,另一个则给了鞋子。

    袜子先是像顺毛一样认真且细致地舔了舔鞋子的铜铃,而后又将脸贴在上面“喵呜喵呜”地叫唤着,无比开心,幸福异常。

    辛南见状,笑得舒心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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