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袜子趴伏在藤球上的样子,似是有些乏力,许鄞州忍不住软下声音:“袜子,我是你的医生,你在我面前不需要那么坚强,你可以撒泼撒野撒娇使眼色,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你不逞强,累了我们就累了,没那个精力我们就懒洋洋一点好不好?”

    “嗯~”袜子的声音果真配合,竟真的懒洋洋起来了。

    “第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到外面去乱跑,外面全是这花那花的花粉,我们刚来,也不知道这个环境能不能适应得了你的身体,不能的话,还得改造一番。”

    许鄞州摩挲着下巴,思索着说。

    “嗯~”

    袜子还是懒洋洋的,反正外面也没什么好看,它也不屑于跑出去。

    “第三,每天只能喝一点点水,听说你肠胃有点问题,昨晚喝了一点也没什么反应,你没什么不适吧?”

    “唔~”

    “那你之前怎么会吐那么厉害?”

    “唔~”

    “唉,总之,目前呢,水不能多喝,而且只能吃我给你的东西,并,只要是我给你的东西你必须得吃,听到了吗?有意见吗?”

    “喵恩~”

    袜子听到这儿立马直起身来,这也太霸道了吧,这都什么霸王条约!不能兴奋、不能乱跑、不能多喝水、不能乱吃东西它都能接受,它可是一只高贵有涵养的猫,这些事不用约它也能做到!

    可这“只要是我给你的东西你必须得吃”是什么鬼?它天生娇贵,对吃的东西可是很挑的呐,怎么可能他给的都吃,要是不合口味怎么办?要是闻到味道就产生生理反应怎么办?

    它不干,坚决不干!

    “……反对无效!”

    许鄞州乜了袜子一眼,完全无视袜子的反抗。

    随后又道:“暂时呢就这些,哦对了,没事多晒晒太阳,这对你有好处!你的身体还是太弱了,搁以前,治了那么久早就活泼乱跳了。主要呢,也是你的心情,你看你,要是每天都这样开心,身体哪会这样糟啊。”

    袜子这会儿哪是开心啊,根本就是抓狂好不好,它毫无章法地在原地蹦着跳着,生气地转着圈圈。

    许鄞州见它这样狂躁,看准时机伸出手去顺了顺它的毛,随后又轻抚它的后背道:“一个人若是病久了,身体里的器官就会偷懒,慢慢地,它就跟不上你的节奏了,跟不上你的节奏,生命就会被落下。袜子,是时候,你应该好好听话,认认真真地好起来了。道别,是这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情,你的家人,他们一定不愿意,你那么快就和他们分开……”

    “嗯~”被顺服的袜子这时就像是因调皮捣蛋被父母训斥的孩子,低着头将视线投向后下方,闷声应答着。

    “好了。”许鄞州拍拍袜子的小脑瓜道:“我呢,先去给你弄吃的,记住,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唤我。”

    说着许鄞州便掏出一部手机放到袜子面前:“小东西,知道怎么用吧。”

    “恩~”

    “嗯,真棒!”许鄞州称赞着,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在房间里好好玩儿,玩累了就休息,有事就call我。”

    滚着藤球的袜子朝着它“嗯~”一声,随后又低头专注地玩起来。当听到房门“咔嚓”一声关上后,袜子又倏而安静下来。

    它突然想起当初的那段时光,它本来也是很爱玩藤球的,可和鞋子在一起时,它更爱将藤球推给鞋子。

    可鞋子很少会理会它,它或许不爱玩藤球吧,只是偶尔受不了袜子的死缠烂打,才会象征性地和它一起滚一滚。

    想起了鞋子的袜子只觉有一场盛大的伤心正朝他奔涌袭来,于是它将前爪轻轻地搭在藤球上,将它按在原地,原本轻微晃动着的藤球便立刻失去了它活跃的生命,静静地躺在袜子的爪底。

    其实,朝升的太阳投射进窗子,落在袜子的身上,继而将细长的影子印在地板的场景,是很好看的。

    就像是等待归人的孤人,就像是一幅年久褪色的彩画,那种直直打入人心的力量,是多少人费劲多少心血,都刻画不出来的。

    也许也正因为袜子是袜子,所以这一切,看起来才这样美,概括尽了世俗的空旷寂寥。

    不多久,辛南也起了。正走到厨阁给东轩的两位准备吃食的时候,却发现许鄞州也在。

    “袜子呢?”

    望了一周也没见到小家伙的身影,辛南眉头一皱。

    “在房间呢。”

    许鄞州一边津津有味地朝自己嘴里塞东西一边道。

    “你留它一个人它也愿意?”

    “嗯。”徐鄞州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点头:“愿意啊,我都和它约法三章了呢!”

    “它听懂了?”

    “它听不懂吗?”许鄞州有些懵,大大的眼睛里有不小的疑惑:“我见它有回应啊!邱恩诚的猫,应该听得懂人话吧。”

    “……”

    辛南有些无语。

    许鄞州见他一副无语相对的样子,颇为委屈道:“我实在太饿了。我昨天下了飞机就直接往姜合医院跑,到了医院后就被那小家伙抓伤,到了这里后因为太累了也没怎么吃,我现在是真的饿得不行了!”

    说着,许鄞州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口面包。

    “……”

    辛南见他这样,一时不晓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也确实,自己也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竟让客人饿得直接来厨房找吃的了。

    “袜子情况特殊,最好还是不要留它自己,你可以随时联系它的随行医生,让他们照看他一下。”

    许鄞州一愣:“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啊……”

    说完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口东西,脸上挂起了失落的表情。

    “还以为你是在关心我呢,原来是在担心那个小家伙啊,真是无情。”

    “我……”

    许鄞州见辛南一脸语塞,忍不住笑道:“唉呀,虽然人的心思我比不了你了解,但在对付小可爱方面你肯定没我专业,你就让它一个人待着吧,这里风景那么好,除了变态,没有人会产生令这里蒙上一层阴影的想法……”

    “你……”

    这臭小子说的什么话!

    “好了……”许鄞州突然软下语气:“我出来时认真观察过了,周围的环境怡人且安全,昨日进来时我也让人检测过了,他们刚才也发结果给我了,这里的一花一木不会对小东西产生不良影响的。而且,我出来时就做好了准备的。”

    说着,许鄞州便将手机掏与辛南道:“我啊,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还两手准备呢!”

    视频里,袜子安然惬意,重新拾起了它往时最爱的藤球。

    “你可别说,虽然这年头有灵气的动物不少,但像袜子和鞋子这样的,还真的不多。你看它现在这样卖力地翻腾那个球,是不想让别人看出它的不适和疲惫,它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以前那样熟练自得,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它生病了,不想让别人担心。”

    是啊,袜子起初是懒得翻腾那个小藤球的,只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不知怎么就想通了,可了劲儿地捣鼓它。

    “只是……你们真的想好了要让它知道吗?”

    许鄞州的语气稍变,面露忧色。

    辛南低下头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至少这样,她们可以离得近些,虽然它知道,它要等的人,永远回不来了。而且也只有这样,对她才公平……”

    许鄞州直直地看着辛南,静静地没有回话,只是突然间没了食欲。

    “你昨夜去哪儿了?”

    得知谭芯回来,辛南特意跑过来问。

    “医院。”

    谭芯依旧低头收拾着自己,背对着他。

    “袜子现在在东轩。”

    闻言,谭芯动作顿了顿,转过了身来。

    “昨夜,林俊泽和允姜都没有离开这里,我差人瞧过了,他们现今依旧在墓园那儿,我不好将袜子带去。”

    辛南紧紧地看着谭芯,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清场子。”

    见谭芯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要走,辛南立刻拽住了她的手:“或许这一次,你可以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毕竟你们那么多年的情谊在,你要打开他的心扉,不会难的。”

    谭芯点点头:“我知道了?”

    辛南震惊地看着顺从的谭芯:“你怎么了?”

    谭芯摇摇头,笑得有些疲惫。

    谭芯离开辛南来到墓园时,见允姜和林俊泽都趴在石碑上睡着了。

    清晨的光照在那个熟悉的男孩儿身上,虽然他有些狼狈,眼底青黑,面容憔悴,周身脏乱,但依旧很美好。

    依旧是那个,她曾经那样爱过的少年。

    谭芯就着墓碑坐下,仔细地瞧着他,瞧他憔悴的面容,瞧他苍白的脸色,瞧他眉宇之间展露出的那份悲伤和绝望。

    这一刻,她切切实实得感受到:原来自己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与他不容水火。

    谭芯伸出手,轻轻地将其额前凌乱的头发往后拨了拨,以便能更好看清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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