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并不是沧溟,而是个有些年岁的老太太,走一步咳三次,江雨疏真怕她哪次就把自己的腰给咳断了。

    也许是因为到了下班的点,殡仪馆里的灯只零星开了几个,老太太似乎眼神不太好,提着个煤油灯,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你还别说,这个画面还挺诡异的,

    江雨疏也这么觉得,甚至想要拔腿就跑,可思前想后,沧溟同她说过这里的太虚幻境过于复杂,一旦丢了,估摸着是找不回来了,更何况她一直牵着沧溟的手,怎么也不至于走散,如今散了,是不是说明她修为实在太浅,被这幻境嫌弃上了,丢了出来?

    既然不是那幻境,只是人而已,诡异就诡异了点吧,也不算害怕,江雨疏壮了胆子:“奶奶,这里是哪里啊?”

    老太太皱着眉头,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小偷,殡仪馆都敢来,欺负我这个老婆子走不动路了呗!”

    江雨疏自觉理亏,为了避免对方真把她当成小偷报警,只能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是搞直播的,想来做个夏日纳凉特辑。”

    或许是近来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太多,这样新潮的词汇,老太太一听就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知轻重,对这些事情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鬼神之说就只是你们博取目光的手段吗?”

    勉勉强强算是糊弄过去了,见对方对答流畅,再加上1无用,江雨疏愈发确信自己是被那幻境嫌弃了,于是仿佛见了亲人一般三步并两步小跑着过去:“对不起,奶奶,我也只是打赌输了而已,不过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待一会,我是和我朋友一起来的,现在和他走散了。”

    老太太眉头皱得更深了:“还有一个?”

    江雨疏心虚:“是啊,这种地方,大半夜的我也不敢一个人来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什么叫这种地方,我瞧着倒是比外面更干净些!”

    看来是被人心伤过啊!也是,到了这个年纪,谁还没点故事。

    江雨疏说了太多错话,也没打算探听别人的内心,放低姿态,主动替老太太提了煤油灯,走在前面:“您为什么不用手电筒啊!不是更方便些?”

    老太太先前看着随时就要病倒的样子,灯一离手,反而精神了起来:“这是当初我老伴娶我的时候特意买的,他几年前去世了,如今我用着这个,也算个念想!”

    江雨疏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提起了您的伤心事!”

    老太太豁达:“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生死轮回不过常事,哪里用得着时时念着,反添惆怅。”

    怼人江雨疏可能还擅长些,安慰的话实在不常说,加上自己又是个不速之客,生怕某句话就触了对方霉头,将自己赶了出去,于是也不再多说,顺着老太太的指引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内心或许紧张,没有认真打量周围的情况,在江雨疏刚进殡仪馆的位置其实放着一块警示牌,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十几条殡仪馆的规矩,其中第三条、第五条、第十条分别写的是:“入夜后不要和任何你看见的东西包括人搭话”,“不要使用煤油灯”,“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的家人或是朋友”,更关键的是最后一条警告此时已经渗了血,上面的提示是:“当你做了其中任意三件事,不要怀疑,你已经出不去了!”

    不知者无畏,明明危险的是江雨疏,沧溟此时倒更加堂皇些。

    也不知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从某一刻起手上的温度就消失了,一回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从前百千年,沧溟向来独来独往,别说带其他人去太虚幻境了,恐怕连寻常人间见见烟火也是没有的,因此虽为上仙,因着生疏,丢了人也不知该往哪一步走。

    要不是江雨疏还没给他用上新的手机,他此刻恐怕会放下一切离开这幻境,问问看海城那两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此时他能做的,也只有在这一方天地仔细搜寻,看看有没有江雨疏留下的半点痕迹。

    殡仪馆这种地方,别说是灯火未明的夜里,就算是白天也免不了瘆人。

    也许是为了避免打扰暂时停留在这里的生灵,馆内的布局有些阻碍外面的光线,带着周遭的一切都有些雾蒙蒙的,沧溟不免有些担忧,虽说已经经历很多事情了,但恐怕江雨疏一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免不了害怕,说起来此行的目的还没有和她说清,也不知她一人又该如何面对?

    洪留良是本地人,家里条件也一般,这样的天气是万万没有道理送去别的地方火葬的,因此他死后能来的地方也只有这里。

    地仙所用的术法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但假设除了岳兴曼之外的两人说的都是真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它切割灵魂的速度并不算快,至少刚刚去世的洪留良的灵魂还来不及碎成几片。

    那么如果在蛇形山上没有发现洪留良的灵魂,现在它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就是遗体最后摆放的位置,只是这地方实在是有些特殊,要想从这诸多灵魂中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沧溟顿感头疼,而江雨疏的安危又不得而知,他只能强迫自己加快脚步。

    在这幻境之中,他自己也不过是一缕魂魄,没法施展道门那些术法,找起人来还真有些费劲。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四处他还以为是江雨疏,可那高度却对不上,一回头证实了他的想法,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讶异了一下,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孟婆,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之前江雨疏遇到的那位老太太,此时她咳嗽得更厉害了些:“没办法,近些日子,鬼差跟着生死簿去领故去之人的魂魄,却屡屡失手,大帝大怒,我这老婆子才不得不来一趟。”

    按道理来说这种事不在孟婆管辖范围之内,沧溟对她到来的理由感到奇怪,不过这到底是地府之事,他们内部的决定也不是自己这个外人能够置喙的。

    孟婆咳嗽了两声:“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来的人是我?”

    “晚辈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孟婆笑了两声,引得阵阵咳嗽,“我想那些人恐怕是去不了地府了,既是往生者,就该由我送走,地上地下都应如此,可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刚打了一场,这就精神不济了。”

    “灯生阳燧,草木春起,续!”沧溟手指迅速捏诀,为孟婆输入一丝真气,“碧云诀有治疗之效,前辈觉得是否好些了?”

    孟婆的神色舒展开来,笑道:“多谢后生了,说起来我这老婆子也确实不应该管这些人间事了,只是这些人都不过是些可怜的无辜辈罢了,若是叫那些阴差来,恐怕就是一棍子魂飞魄散的事,老婆子我于心不忍,你可懂得?”

    沧溟点点头:“晚辈受教了,定不负嘱托。”

    孟婆满意得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物:“这是生犀香,燃之可召百里魂,你可用它去找那岳兴曼的下落,至于那洪留良的魂魄估计已经被她抓去了,你们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有你这样的后生,老婆子我也可放心了,记住,务必在阴差来之前送走那些灵魂。”

    沧溟应下,又忍不住问道:“前辈可有看见与我一同前来之人?”

    孟婆心下了然,指了指出处:“放心吧,她没事,她体内有那样的东西,怕是会引起贪恋,所以我就先送她出去了。”

    “多谢前辈!”

    如同孟婆说的那样,江雨疏就躺在殡仪馆外面睡得很香,也不知做起了什么千秋大梦,唇上甚至带着笑容。

    沧溟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轻轻叫醒她:“现在胆子挺大,这种地方都敢睡觉了?”

    江雨疏本来迷迷糊糊的,经沧溟一提醒,吓得原地起跳,将自己仔细检查了一遍:“沧溟?我这是怎么了?”

    “放心吧,你没事,你遇见也不是鬼,而是孟婆。”

    “孟婆!”江雨疏震惊不已,“那不是传说中的人物吗?”

    沧溟点点头:“是,所以你不必担心,你身体无恙。”

    “如果孟婆存在的话,那是不是财神也存在啊!你能不能让我见见?”

    饶是沧溟和江雨疏认识已久,不得不说,有时候他还是会被江雨疏脑子里的想法弄得手足无措,果然对待她,只能和颜悦色半分钟。

    沧溟按了按太阳穴:“这些先不说了,我们得赶紧去找岳兴曼了。”

    江雨疏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转移了:“你有办法找到她了?”

    “嗯,”沧溟取出生犀,“火精飞乌,凤觜龙鳞,敢有拒逆,碎如微尘,燃!”

    江雨疏这时候可真是羡慕沧溟的学习能力:“要是唐小莹知道你拿歘火符来燃香,估计得气死。”

    沧溟看着生犀燃烧产生的烟渐渐飘向某个地方,语气也凝重起来:“这不是普通的生犀,须得术法幻化成的火焰才有用,走吧,它已经为我们指引好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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