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竹此时正端坐在执掌椅之上向下睥睨跪着的二人,浑身散发出的仙家气息,令他看起来犹如神降。

    “萱萱起来吧。”

    他垂了垂眸,对着裴萱萱勾了勾唇,但并没有理会一同跪在她身边的田渊柏。

    “可有受伤?”

    华竹温柔的语气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不禁让她松了口气。

    “无碍,就是被水泡了一天,耳朵进了水,暂时有点不好使。”

    裴萱萱乖巧地笑了笑,同时瞥了瞥一旁仍安静跪着的田渊柏,对着华竹挑了挑眉,似是有疑问。

    “你们两人不是一起去降的妖?那为何只有你的身上沾有妖的气味?这妖孽,是你独自收服的?”

    惊讶地看向了华竹,裴萱萱原以为华竹的意思是只要将任务做好便行,却不曾想他竟会无故发难于田渊柏,一时间,执掌椅之下的二人不约而同蹙起了眉,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见裴萱萱不接话,华竹又将话锋一转,矛头直直指向了田渊柏。

    “田渊柏,你身为首弟子,必当是要竭力护着首席不让她受伤,这也是我此番派你一起前去的缘由,你可知?”

    华竹的态度逐渐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让裴萱萱察觉到了些许压迫感,仿若一场轰烈的暴风雨将要来袭。

    “师尊,莫怪师弟。”

    一个阴影突然挡在了田渊柏的面前,引得他诧异地将头抬起,才发现竟是裴萱萱侧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可尽管如此,他仍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眼底露出的杀意也并未有消减的意思。

    “田渊柏,你让本门首席护在你的身前,你还算不算作首弟子?”

    “先前问天长老对你很是器重,想着让你下山历练一番,若是做得好了,便将你收入门下。”

    “可你让我太失望了。”

    华竹白色的眼睫不停打着颤,却也让裴萱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田渊柏会受到怎样的处罚,若是他因此而被逐出了师门,那她最是开心不过了。只可惜,门派收徒素来不会如此随意,即便是罚,也定是不会将他逐出门去的。

    那么,他的存在对于她来说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裴萱萱仔细权衡着利弊,尽管表面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实际早就在头脑风暴,想着如何可以快速地将田渊柏的好感刷起来。

    “师尊,那妖物,是我主动要求要亲自去捉的。”

    “我身为天筑门堂堂首席,怎能让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去承担一切?萱萱做不到袖手旁观。”

    “田师弟与我配合得极好,自入了人界,他便一直竭力从旁协助,替我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且他一心向道,剑术卓然,是个顶好的胚子,所以还请师尊不要过于苛责他,也替萱萱去问天长老那多帮他说些好话吧。”

    她的这番话,再次引得田渊柏诧异一瞥,如果说刚才看向她的是带着杀意的诧异,那么这次,只怕是早已化作了眉间的一抹绕指柔。

    发现他原本暴戾的眼神有所舒缓,裴萱萱呼了口气,明白这好感是成功刷上了。

    田渊柏,老娘拼死卖了个人情债给你,你接不对,不接也不对。

    这份恩情,你就老老实实承着吧。

    她内心暗爽,但明面又不能太过于张扬,便含蓄地对着田渊柏微微点了点头,可换来的却是他的无视。

    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田渊柏动摇的心使得他逃避般侧目望向一旁大开的窗,窗外的梨花被风刮落了几瓣,纷纷落下的白色花瓣被暖阳一打,犹如前几日裴萱萱身着一身白衣的模样。

    她浑身带着神光,似是踏月而来,一步步踩在了他的心上。

    可那又如何,她终是个可怖的妖物。

    想到这,田渊柏不禁捏起身侧的捉妖壶,咬起牙关,锁紧了眉头。

    *

    时光倒回一年前。

    田渊柏这时仍是一个流浪在外的修道者,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只因无意从妖物手中救下一个小女孩,而被她的家人盛情邀请至家中才难得吃了顿饱饭。

    抚摸着从未如此滚圆的肚子,田渊柏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只觉手中的剑都能多拿稳了几分。

    “这处人气鼎盛,定是您修炼极佳的场所。”

    正打算在路旁仔细收好方才那家人给的几块饼,却不料一个红发的男子从他身侧走过,嘴里碎碎叨叨与旁人念着什么,似是完全无视了田渊柏的存在,导致径直撞上了他的肩膀,使田渊柏疼得咬紧了下唇,手里的几块尚带着余温的热饼也掉落在了地上滚了几下,被那人猛踩了几脚,留下了几个黑黑的脚印。

    “你撞掉了我的东西。”

    田渊柏可不愿吃这哑巴亏,只见他长指扣上那人的肩膀,语气冰冷。

    “哟,对不住,我可没注意看你是谁。”

    那红发男子看他一身破衣破裤,脸上戏谑的表情难掩,以至于直接引爆了田渊柏内心深埋的那股怒火。

    他自诩自己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可对方这副轻视自己又不知悔改的嘴脸实在面目可憎,让他火大不已。

    正要开口与红发男子理论,田渊柏甚至还抱着“大不了打一架”的态度,原本慵懒的凤眸霎时露出了点点火光,吓得那人连连后退了几步。

    “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丽的声音从旁传来,随之,田渊柏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头也变得沉沉的。

    只见一位长了张艳世绝色脸的女人向他盈盈走来,横在了两人中间,像是打算调和二人的情绪。

    田渊柏看着她,全身滞在了原地,同时腹诽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

    她端丽冠绝,明媚又妖娆,看起来并不似凡人。

    “是我的仆从不懂事,还望道友见谅。”

    香艳夺目的美人垂下眸,眼尾却一挑,使她魅色更佳,但语气听起来,并非善类。

    “这些银子你收下吧,就当做是赔给你的。”

    女人从一侧绣了曼陀的荷包中掏出几锭银,递了过去。

    田渊柏仅瞟了一眼她掌中的银子,很快,视线又挪回了她的脸上,面露不屑。

    “我家主人给你你就拿着,做出这种表情是为何意?”

    红发男子看到田渊柏蔑视的眼神瞬间来了脾气,伸出手就揪上他的衣领,瞬间将他举了起来。

    “咳咳咳......”

    万万没想到那红发男子会有如此大的力气,田渊柏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也没有挣脱的力气,只能任凭那男人为所欲为,而自己只能无力地握上那人的手腕,做出最后的挣扎。

    这时,田渊柏挂在身侧的捉妖壶开始发出巨大的声响,令他瞳孔一震,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两人的打斗终是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群众,他们像是在看戏,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来得以慰藉他们乏味的人生。

    人群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引得那美艳女人眼中的冷光一露,这才缓缓翳了翳那双红如桃花般的唇。

    “阿若,别把事情闹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她似是看不下去了,忙上前阻止,嘴里还不停念着几句咒。红发男子听到咒后,怒目瞪着田渊柏,但也不得不将他放下。

    “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那男人身形高大,与田渊柏不相上下,但二人仍实力悬殊,导致这红发男子看起来并不似个常人。

    “是我们无礼了。”,那女人只对着田渊柏作了个揖,一身大红的衣袍被她的动作带起,显得华贵又衿贵,而她腰侧别着一块金镶玉的腰牌足以显出她身份的尊贵。

    田渊柏冷冷笑了笑,转了转僵掉的脖子,仍没有搭理二人的意思。

    一阵风刮过,不经意间,他无意瞟到那女人被吹动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个“萱”字,且在名字的上方,刻着三个大字——

    天筑门。

    哦,原是江湖第一修道美人,裴御萱。

    他很快排出了她的身份,但也不愿与这两个道不同的人过多纠缠,显然那二人也是相同的想法,于是正趁着田渊柏理着皱掉的衣裳之时,他们抢先一步离开,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先前打算围观吃瓜的群众,看到三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也四处散开了来,只留下田渊柏一人站在原地。

    “裴御萱。”

    他玩味地冷哼了一声,同时握紧了腰侧的捉妖壶,止住了它不停震声的声响。

    “受万人敬仰的首席大弟子,竟是只古怪的妖啊......”

    田渊柏眯起眼,将方才隐下的阴阳瞳又显现了出来。

    只见他本为黑色的瞳变成了金色,好看的眸子中闪回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裴御萱的原型——一个长相普通,甚至说得上有些丑陋的女人。

    “看来,还是只披了美丽人皮的怪物。”,他嗤笑自己的能力不足,否则,裴御萱现在早已乖乖待在他的捉妖壶中了。

    为了不让这个大妖为祸人间,田渊柏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底忽地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

    “师弟,还不起来谢过掌门?”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游离的思绪,田渊柏猛地抬起头,发现华竹与裴萱萱一直都在看着他。

    大风吹过,又刮落片片梨花,大开的窗扉被风携着白色的花瓣吹入掌门殿内,一阵梨花的浓郁香气似是夺走了他的神识,令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

    “掌门刚才答应我不追究这件事啦~你没听到吗?同时,还答应替你在问天长老面前多美言几句。”

    “你快起来谢过掌门,明日我就带你去见问天长老。”

    裴萱萱望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原本微微上挑的眼尾此时还夹着抹红。

    她哭过?

    田渊柏为方才的分神感到些许愧疚,忙听话地站起身向华竹行了个礼,复又转向她,深深看了她一眼。

    此时她身侧的腰牌显得异常地刺眼,看着那熟悉的腰牌,田渊柏的脑海内猛地浮现出那张淡漠的脸,只觉面前的人有如割裂般地陌生。

    他内心无奈暗叹。

    裴御萱,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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