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闪闪,田渊柏静静伫立在池水旁,神情不悦的一张脸,被粼粼的水波照得忽明忽暗。

    他时不时凝望着掌中的罗盘,可不论如何摆弄,都未见其有所反应。

    而后,他略感烦躁地随手拨弄了一下指针,颓败地垂下头去。

    池水映出他僝僽的模样,可他似乎仍感到不服,于是从身侧的捉妖壶中抠出一缕清气,再用术法灌进罗盘内,又等了许久,罗盘还是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反馈。

    “萱萱......”田渊柏双唇微启,顺势环顾了一圈四周,眼底满是怀念的味道。

    此处,是他照着记忆中裴萱萱于天筑门的首席住所,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起初他来此,只因听闻该池水中藏有能寻万物的罗盘,便想着若是能夺得此物,许是还能用以搜寻她的下落。

    不管最终还能否找到她的踪迹,但只要一日没有见到她的尸身,他便不会停歇地找下去。

    所以他杀来了妖界,顺势除了那妖王,夺了王位,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了这妖界的“山大王”。

    可那又怎样,如今,他万念俱灭,每每闭眼,裴萱萱临消失前的那抹笑总会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他知道天筑门还在搜捕他,他失去了裴萱萱,也失去了天筑门的地位,他自知自己什么都没了,犹如个空无一物的空酒瓶,静静等待着某日死亡的降临,将他彻底击碎。

    但只期盼,在他死去后,能犹如那日梦中那般,在识海中遇到他最想见到的人。

    若黄泉的尽头,是裴萱萱在那头接他,他笃定,自己定是笑着跑去的。

    他又在不老池待了很长时间,妖界没有日升月落,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黑漆漆一片。

    田渊柏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间抬头,却不再见人间那曾与裴萱萱一起看过的月光,心中难免徒生哀情来。

    这样的情绪不断侵蚀空耗着他,手中的罗盘被越握越紧,甚至被他捏出了些许粉末,他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过于沉溺于此了。

    一道黑烟环绕于身侧,田渊柏眷恋地又望了眼被他打造出的镜花水月,下一刻,便随着黑雾腾起,离开了。

    而就在他刚离开没多久,裴萱萱和齐桑徊匆匆赶到,恰好和田渊柏错开了。

    这头的二人因身处妖界,所以裴萱萱并不敢让齐桑徊使出太高调的术式,无奈只好承受着齐桑徊一路的嘟囔和埋怨,同她一步步相互搀扶着走来,可把她给累得半死。

    “这不老池,比想象中的还小啊。”

    齐桑徊曾随丁沥修过道,体力自然也不会差,所以休息片刻便能满血复活。

    反观裴萱萱,换了副“豆腐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最基础的术法都捏不出来。

    只见裴萱萱叉着腰,靠着池边的大树坐下,连连喘着粗气,面上的浓妆,都难掩其因缺氧而泛出的青。

    “你管它大还是小,小点不更好?这样我们打捞起来还能快些。”

    裴萱萱咽咽口水,只觉嗓子干得要裂开了,饮水的欲望在脑中下达了最高的指令,像是被下了咒似的。

    见到池水就在不远处,裴萱萱忙慌匐至水旁,撩起头发便开始大口饮水。

    “你疯啦?这水干不干净都未知,你你你,你就这么喝下去了?”

    齐桑徊手中还拎着地图,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亮的水声,这才发现裴萱萱已经就着池水,咕噜咕噜喝了个饱。

    “毒死也好过被渴死,听起来都壮烈些。”裴萱萱皱了皱一侧的脸颊,虽表情有些僵硬,但身体得到了满足,心情也好多了,不愿再与齐桑徊讨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这里确实是地图指引之地?”

    她起身,于齐桑徊并肩站在一块,手中托起地图的另一侧,也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可她是个路痴,仔细研究了半天,似乎都无法辨别她们走的路究竟是对是错。

    “的确是这里。”齐桑徊对裴萱萱的路痴行为感到有些后怕,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还是停了几拍。

    刚刚明明是裴萱萱信誓旦旦拉着她跑的,结果现在到了这处才再次确认方位是否正确,齐桑徊只道裴萱萱是救人心切,急得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了。

    “你看这池子,才这么小。”齐桑徊收起地图,将其夹在腋下,然后抬起另一侧手臂,在裴萱萱面前比划着,模样有些俏皮可爱,以致于连裴萱萱都没怎么听进她的话。

    “行了行了,别闹了。”

    裴萱萱无奈扶额,却又忍不住打量她小姑娘般贪玩的性子,只觉自己失去的那部分,似从齐桑徊的身上找补了回来。

    “待寻到罗盘,我们再玩。”

    言罢,齐桑徊却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将手中的地图朝裴萱萱一抛,转而轻抬起手,在身前的不老池处肆意用尾指点了点。

    霎时,一道法阵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不不不,等等!”裴萱萱说着就伸手拦下,顺带差点将齐桑徊给一同推入了池子里。

    “你想淹死本公主?!”齐桑徊气不打一处来,心觉裴萱萱这家伙不识好歹,自己意图略施小法让这场累人的打捞轻松些,没想到,裴萱萱竟还不领情。

    见齐桑徊挂着张脸,面色不悦,裴萱萱慌忙冲其摆摆手,示意自己并非不领她的好意。

    她咬了咬唇,表情带有几分谨慎,又确认了一遍周围是否有其他人,这才接着说道:“笨呐!你忘了?这妖界的新王刚夺权,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你在这时用了非妖人的术法,岂不是特别的明显?万一一个好歹再将那妖王的眼线引来,我们有几成的把握能顺利逃出去?”

    “是哦。”

    齐桑徊竖起耳朵听着裴萱萱言之凿凿,心底的怒火顷刻消了下去,但又挂上另一副表情,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那咋办?”

    “能咋办。”裴萱萱鬼鬼祟祟提防着四周,以防有人在此处对她俩使出个瓮中捉鳖,随后便拽了拽齐桑徊的袖口,眼神不停朝不老池处来回使眼色。

    “下水掏呗。”

    “哈?!”齐桑徊先是满脸不可置信,下一秒又意识到裴萱萱这人,脑子里的诡计永远都是她猜不到的,想来她自己也没辙了,万一届时真被裴萱萱这乌鸦嘴说中,再被那新王捉了去,岂不得不偿失。

    “不是,但你让本公主下水陪你捞?这也太不合礼法了......哇啊!!!”

    “行了,没时间了。”裴萱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着齐桑徊的屁股就是奋力一脚,“我们动作快些吧!”

    “再不快些,在此处怎么死的都不懂。”

    *

    妖界的臭气让裴御萱感到格外不适,这令她想起当年收服五妖时的场景。

    恶臭的妖气熏天,一只庞大强劲却又痴傻的妖物,跪在她的身前对她俯首称臣。

    裴御萱收拢回记忆,裹紧了挂于脖颈间的斗篷帽,直接将大半张脸都死死掩起,这么做起码能抵挡些妖臭味,也能让她好受些。

    “师姐,我带有引路虫。”

    莫离理解裴御萱此番的动作,因为这股妖臭味,也把他给折磨得够呛。

    虽他自恃自己只是个半路出家的修道人,可毕竟也在天筑门待了些时日,期间也偶被派遣去捉过妖,降过怪。

    所以,当他踏入妖界的一刻,那曾经妖血遍地,散发出恶臭的恐怖回忆,也瞬时霸占了他的所有意识,使他脚步不得不钉在原地,引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若不是为了裴御萱,他才不会主动踏足这片肮脏之地。

    莫离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也只好强忍着不适,极力打起精神来,在裴御萱期待的目光下,从宽袖口中掏出个青白色的瓷瓶。

    红色的瓶塞一经打开,两人便看到从瓶中飞出只黑绿相间的小虫,模样酷似蜜蜂,但又比蜜蜂飞得灵巧速度,一路指引着他们前行。

    “你这东西,果真靠谱?”

    裴御萱对此感到怀疑,但她身上的法宝,也仅剩下天弢这一件,所以也只好半信半疑地乜了眼那只飞虫,又把目光放回到莫离的身上。

    斗篷裹紧了她的整张脸,唯独留下双勾人的,满是媚态的狐狸眼,只消她随意一瞥,面前的人便愿意随时为她赴汤蹈火。

    莫离害羞地搓搓手,并不敢直视她,害羞的同时又以那只飞虫为眼神的最终落脚点,坚定地冲它点了点头,“这只引路虫,我驯养了许久,很是听话,定能带我们找到罗盘。”

    “若是找不到,你的小命可就要被我留在这了。”裴御萱尖尖的指间撩人,沿着莫离的胸口直直向上滑去,在他的喉结处停下。

    莫离见裴御萱难得如此主动地靠近,呼吸不由得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乱动,就怕她觉得无趣了离开。

    “不会的,师姐,我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他巴不得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掏个遍,以示自己对裴御萱的忠诚。

    可裴御萱只轻飘飘给了他个无足轻重的余光,便迈开步子朝面前的引路虫抬指一弹,引路虫被她弹得飞出小半米远,导致有些找不着北,飞得有些凌乱,却反而讨好的裴御萱最喜作恶的心。

    她的手掌抚上脸颊的斗篷,娇笑一声,却意外让莫离更有了奋进的力量,随之他便在暗中朝引路虫灌入了些许灵力,命它赶紧引路。

    拥挤的妖群中,两个人不得不贴着肩并肩而行。

    莫离表面虽淡定自若,可侧目望向裴御萱清晰但又被遮盖了大半的侧脸,她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仿似根扎入了他心间的软刺,令他又疼又痒。

    他深吸一口气,进而小心翼翼捏上裴御萱的衣角,本以为裴御萱会反抗,但她也只是冷笑了声,并未挣脱开来。

    莫离感动地沉吟了片刻,便觉得自己此生心愿已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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