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计蒙如此愤恨的模样,哪怕是裴萱萱与他的初次相见被其识破了身份,计蒙也是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过分嫌弃,也不会表露得过于喜爱,做什么事都是淡淡的,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无法让人想象出他情绪波动的状态。

    但今日裴萱萱算是开了眼了,她诧异地望着计蒙颤抖的身子,只见他双拳紧握,漠然中暗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愤怒,像是对站在对立面的裴御萱控诉着什么。

    “你觉得吾还有什么见你的必要吗?”

    似乎在忍耐着不将情绪暴露,计蒙声音哽咽,眉头都快要拧成团麻花,甚至在周遭都安静下来后,偶尔还能听到他努力压制情绪的轻哼。

    明明是质问句,裴萱萱却偏能从中听到丝委屈,但她若是如此形容计蒙,怕是会让计蒙觉得羞愧难当,所以她在原地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掺和进这件事来。

    的确,在面对曾经的挚爱时,不论人或神,都无法能保证自己是清醒的,而那些能清醒面对的,她认为都不能称之为挚爱。

    裴萱萱顿了顿,在陷入了几秒的沉思后,忽感到手被什么东西温暖地裹起,侧目望去,发现是田渊柏一脸严肃地牵住了她的手。

    临摹着田渊柏的侧脸,裴萱萱低声呵笑,笑得有些悲凉。

    是啊,就连她这自诩只对美貌感兴趣的人都招架不住情感的侵蚀,它能磨掉人的傲骨,吃掉人的皮肉,再将深陷“爱”的人重塑成一种奇怪的东西。

    到最后,经历了爱恨而存活下来的幸存者,究竟还是不是曾经的自己?亦或者,是被迫蜕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自己?如今连她也弄不清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裴御萱对计蒙的这番话语感到十分不快,眯起眼如即将开爪狩猎的豹,语气尤为不善,“为了找你,我在极其虚弱的情况下还闯入妖界,为的就是能快些找到罗盘去寻你,而你,千方百计地龟缩在角落不敢出现见我,怎么?你我也算是夫妻一场,许过天地的,忘了?”

    言罢,裴御萱瞥了眼计蒙身后的裴萱萱,一双美目近乎眯成了一条缝,将裴萱萱盯得后背发麻,但裴萱萱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你这小妮子,当初用我的身子倒是趁手得很,什么好处都让你占尽了,现今丢下个残破的躯壳还我。你说,我该不该朝你要点什么‘好处’?”

    其实裴御萱早就认出了她,毕竟代表着裴萱萱灵魂的那张脸刻在裴御萱的体内太久太久,就跟田渊柏似的,烧成了灰都认得。

    还别说,这两人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搅在了一块,见他们紧紧牵着手,而计蒙却是对她满脸凶相,裴御萱面色阴冷,若非对面还站着个计蒙,她只想当场呕出来。

    “田渊柏,你我虽素来不对付,但对于你的品味,我还曾是看好的,可千算万算,我倒是想不到,你竟会看上这么根丑陋的野草。”

    言罢,裴御萱掩面抬头大笑,笑得放浪,丝毫不在乎几人的感受,挑衅味也十足,气得齐桑徊和妄念差点就要上前与她打上一轮。

    也恰好在这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裴御萱的脑内腾起,“杀了他们”四个字,于她的识海中左右蹿腾,将她的大脑刺激地愈发兴奋,杀戮的欲望飞快涨起,连同体内的灵力,只想与其一起畅快泄出。

    “我看你裴御萱,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听到自己心爱之人被裴御萱形容成这般,田渊柏只想新仇旧恨一起算,捏紧的拳瞬间松开,单手便轻易捏了个咒,抱着跟对方拼了老命的气势就要将其挥出。

    裴萱萱赶忙将他的手按下,同时用眼神点了点计蒙,示意让田渊柏先冷静,静观其变,田渊柏这才压下怒火,将她死死搂入怀中,脸色却还是黑得可怖。

    “莫再执迷不悟了,你错了太多......”计蒙不忍看裴御萱疯癫的模样,稍稍偏了偏头,带了感情色彩的语调听起来使他多了几分人味。

    “吾先前为助你登位,也做了太多错事,换得现在的下场,吾欣然接受,可你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否则最后魂飞魄散,又落得什么好?”

    “好?”裴御萱挑眉,即刻反驳到。

    “我想要什么好处,你还不晓得?我要这天,这地,这世间的所有所有,都属于我裴御萱的。”

    后退几步,裴御萱神情略带几分茫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瞳倏地瞪大,里面写着满满的野心:“我裴御萱,要做这世间最大的王!”

    计蒙无奈摇头,痛心地睨了她一眼,“那若是让你......让你为了我,放下心中的那柄屠刀......”

    “咔”的一声,计蒙的后半句话被锋利的剑刃声生生划断,随之他的一缕白发也跟着掉落,坠入裴御萱的掌心。

    裴御萱捏着那束断发,定定瞧着计蒙,并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已是显而易见了。

    “吾懂了。”计蒙失落地摆手嗤笑,膝盖半屈,若非是位仙人,估计此刻早已瘫倒在地。

    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在裴御萱心中微乎其微的位置,还是在笑这段他仍抱有希望的情谊,计蒙眼眶微红,继而笃定地望向她的脸,她还在盈盈对他笑着,但眼中不再饱含任何感情,计蒙深知两人再也回不去了。

    “你裴御萱,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你说的没错,计蒙,果真还是你最懂我。”裴御萱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表情轻佻地将计蒙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邪恶的气息为她镀上层刻薄的颜色,如一朵变种的雪莲,明明看起来纯白无暇,花蕊里却住满了吃人的虫子。

    眼白逐渐漫延出红色的血丝,她的脚仅轻轻一踏,身下的水池便被下了个金色的禁制,原本松动的封印又被其稳固,裴御萱眉头暂且松下,将挽在身后的五行剑扭至身前。

    “既然你无法说服我,我亦无法驯服你,那我只好亲手送你一程,反正,世间爱我者众多,我总能再找到一座和你相同的青山。计蒙,这次是你没有选择站在我这边,下了地府,你可别在阎王爷面前说我的不是。”

    众人见她摆出一副随时应战的姿势,均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唯独田渊柏还将裴萱萱紧紧抱在怀中,生怕她遭受波及。

    可裴萱萱也不是傻子,她早有预感会走到如今与裴御萱斗法的地步,只是她没有料想到会在拯救乌泽一众的途中便与裴御萱撞上,但一回想,与其说是不凑巧撞上,倒不如说是裴御萱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早就在这等候他们多时了。

    裴御萱手中的五行剑发出火光,脚底缠起池水为她护法,身侧环绕着金色的火花,她的攻击很快,尽管裴萱萱的身前有三个实力不俗的伙伴迎战,她还是担心不已。

    “你去帮他们。”裴萱萱拱了拱不愿松手的田渊柏,神情凝重,但对方却淡漠地摇摇头,怎么都不肯离开她半步。

    “要是他们三个被裴御萱揍出个好歹来,我就捏死你!”只怪自己现在是个废人,但凡她还有一点灵力,裴萱萱都巴不得能上前迎战,跟曾经的那个“自己”打上一架。

    五行剑似乎被裴御萱驾驭得很好,外加其天生充沛的灵力,释放出的威力难挡,尽管计蒙身为神,但在裴御萱奋力的追击下,抵挡之时也显得有些吃力。

    “先带她走,她现在没有办法对付这种场面,将她留在这只会吃亏。”计蒙猛地回头朝田渊柏大吼,他一头白色的长发在裴御萱释出的强大灵力下胡乱翻飞,露出的那张俊秀的脸却布满了绝望,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被裴御萱撕碎。

    “不,计蒙!”

    裴萱萱大喊,在田渊柏的怀中挣扎,那种被迫分离的疼痛感又刺遍了她的全身,上次她失去的是乌泽他们,而这次,难道她又要失去计蒙他们吗?

    “主子,快走吧,这柄剑威力巨大,我们有些扛不住了。”妄念嗓子沙哑,像是拼尽了力气在劝她离开,裴萱萱不停晃着脑袋,痛苦不堪。

    又一次,难道又一次要让她面对分别吗?

    “臭女人,还不快溜?平日你那些教我逃跑的本领呢?田渊柏,你快把她拎走,这里我们撑住。”齐桑徊见计蒙和妄念都劝不动裴萱萱,只好也加入其中,结印的双手已被裴御萱释出的灵力反拧大半,再坚持下去,她清楚她的手会被生生折断,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努力劝裴萱萱离开。

    “不......不要打了!裴御萱,你先停手,换老娘跟你打!”

    裴萱萱不停挣扎,不自量力地要冲出去跟裴御萱拼命,然而裴御萱早已杀红了眼,五行剑释出的色彩混做一块,变作团丑陋的黑灰色雾气将她包起,滋养着她失控的灵魂。

    “你以为你打得过她?”田渊柏无奈用出捆仙绳将她捆住,将裴萱萱的头扭到激烈的战场处,“连他们三个都斗不过她,你上去送死?”

    田渊柏话音刚落,几道强劲的灵力便朝他们袭来,速度之快,连肉眼都难以捕捉,直到被田渊柏迅速开盾挡下,裴萱萱才知道他们刚刚被攻击了。

    “看到了吗?裴萱萱,这就是裴御萱真正的实力。”田渊柏捧起她的脸,睁大双目看着她,却见她已是木然,便心疼地把她抱入怀中,伸出两指,对着前面的三人不停输送着灵力。

    “别想着逃了,放心吧,今日你们五个,外加底下那三只不听话的贱东西,我会让你们死得整整齐齐,不会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孤单的。”

    裴御萱又向面前挥剑数次,直接拦截了裴萱萱所有的退路,而裴萱萱此刻能感受到,田渊柏搂着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先前表现得游刃有余的田渊柏,如今竟都对裴御萱的这股能力产生出了生理性的恐惧,裴萱萱顿时感到万念俱灭。

    莫非,他们今日真的会如同裴御萱所说,要交待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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