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的同时会带来体温的失衡,裴萱萱被裹在厚厚的绒被中,脑子混沌成一片,偶尔发出几声叮咛。

    迷蒙中,她似乎感受到有一只手在轻抚着她的脸颊,熟悉的触感如一盏引路的明灯为她指路,转而逐渐使她恢复了意识醒来。

    “小瞌睡虫。”

    田渊柏捏了捏她的鼻尖,见她睁眼后还是一副懵懵的样子,心不禁软了下去,改为用手背贴上她的侧脸,语气温和,“要是你再醒得晚些,我可就要杀去地府把你给揪回来了。”

    “你我之间还有好多的账要算,赊不得。”

    裴萱萱盯着他严肃的脸,以表情来看,他似乎真的打算这么干。

    苍白的唇抿了抿,她强忍着疼痛坐起,在田渊柏的搀扶下倚在了床头,虚弱地抬指点了点他微勾的嘴角:“你没受伤吧?”

    “有你这位大侠挡在最前面,我能受什么伤?”

    田渊柏阴阳怪气地回着,却又怕她当真,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跟哄小孩似的。

    “讨厌你。”裴萱萱见他还有跟自己嬉皮笑脸的力气,就猜到他无恙,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得以放下,于是僵着的脸,舍得回了他一个微笑。

    “先前华竹让药王谷的人来看过你,你伤得不算严重,但伤口虽痊愈,却也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得很。所以这几日,我会做些滋补的吃食给你,好好补补。”

    这不提“补”字还好,一提到“补”,裴萱萱立马想起在妖界被田渊柏生拉硬拽“大补特补”的几日,后背霎时冒出不少冷汗,吓得她立马噤了声。

    “还有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没声了?”

    田渊柏将她的下巴卡在虎口,好奇地冲她眨眨眼,无辜的样子,就仿佛真不知裴萱萱对这“补”字有多应激。

    “哦哦,对了,他们怎么样了?”不愿再提及那令她胆寒的字眼,裴萱萱一转话锋,有些担忧地问到。

    “都没什么大碍,全多亏了我强大的灵力在后面做支援。”田渊柏臭屁地闭上眼,微微翘起嘴,略带骄傲的语气就好像在跟她讨要一个奖励的吻。

    裴萱萱感到无奈又有些好笑地吻了上去,“啵”的一声,以彰显她是有多么地想要“谢谢”他。

    田渊柏又抱着她沉默了许久,裴萱萱静静听着他的心跳,享受着二人难得的独处时光。

    直到她坐得腰都有些疼了才感到不对,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说不出口,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别支支吾吾的。

    “其实不太想告诉你的。”田渊柏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缱绻的模样让裴萱萱有些心软,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逼他说完,也不像她的作风。

    “你心心念念的乌泽他们,都被你师尊救回来了。”

    真的假的?!

    裴萱萱心中大喜,倏地就从他的怀里坐起,欣喜跃于脸上,还夹带有几分不可置信,双目放着光,这是田渊柏很久都未见到过的。

    “哼,就知道你有了他们就会忽视我。”田渊柏闷闷撇过头,但又害怕自己看不到她接下来的表情,只好用余光打量着她,像只气鼓鼓的受气包。

    “我好开心。”

    “渊柏,我真的好开心!”

    裴萱萱随即搂上他的脖子,忍不住暗暗抽泣,仿佛在漫长的黑夜里独行了很久,如今终于看到了细微的天光,生活也被希望盛满。

    “那......去见见他们?”

    “大家都在等你醒来。”

    他很容易满足,既然得到了裴萱萱亲手颁发的“最佳宠爱奖”,田渊柏也不闹了,餍足地埋在她的颈窝吸吮着专属她的气味,声音黏糊糊的,像只慵懒的大猫。

    恰逢此时,一道暖洋洋的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了两人的身上,她的双瞳因含着泪光,在光线的折射下得变得闪闪的,只可惜,光亮仅维持了几秒,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顷刻间便占据了她的心房。

    实在太幸福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幸福的感觉。

    算上现世的时光,她算是颠沛流离了小半生,所以对于这种少有的幸福已是陌生得很。当再遇到,裴萱萱第一时间便是感到不适应,甚至提前开始担忧眼前的盛景,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黄粱美梦一场。

    “渊柏,你要不掐掐我,我不会在做梦吧?”

    “我K!我是让你掐我,你竟然下死嘴啊?”

    她就不应该指望这臭男人能怀什么好心思,红色的牙印明晃晃出现在她洁白的脸上,裴萱萱气得拿起身后的枕头就朝他砸去。

    “我想让你清醒些,好让你知道这就是现实。若还嫌不够,我不介意在左边再来一口。”

    枕头在田渊柏的眼皮子底下擦着他的身侧飞过,这种小打小闹,他甚至都不惜得动用什么灵力,身子朝一侧偏,便灵巧地躲开了。

    “只是觉得有点像在做梦,飘飘忽忽的,太美好了,不真切嘛。”

    裴萱萱勾勾他的小指,笑意盈盈地摇着他的手臂,眼睛湿漉漉的,让田渊柏一个没忍住,在她的眼皮上啄了啄。

    “那是你以前得到的感受少,我答应你,在以后的每一日,我都努力让你体验到这种感觉。”他揉了揉她的脸颊,额头与她的额头抵在一块,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裴萱萱在想,要是此时此刻的时间能静止下来,那该有多好。

    *

    趁着天光正好,气温还残留有余温,田渊柏给她裹了身厚衣服,便将她抱至前厅。

    坐在前厅的人不少,裴萱萱环视了一圈,看到大家整整齐齐地站在原地等她,鼻子是酸了又酸,体内的水都要被今日流的眼泪珠子榨干了。

    “主人!”

    乌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见她出现,便扁起了嘴,虽面前的裴萱萱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但他一眼便能认出是她。

    他一瘸一拐上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眼泪,未成想自己也是没忍住,和她相顾流起了泪。

    好在乌泽手中还撑着拐杖,否则差点就因为情绪过激而摔倒在地,踉跄了好几步,才被般若扶好站稳。

    “宝贝,你的脚怎么了?”裴萱萱担忧得以最快的速度从田渊柏怀中跳下,颤抖着去抱上乌泽,心中开始责怪起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为了让你心疼他,没治好腿就一蹦一跳非要闹着来见你。”

    般若无奈摆摆手,搀着两个病恹恹的人到一旁坐下。裴萱萱顺势捏了捏般若的手,发现他还是一如往日那般盛气凌人,便知晓他没受什么重伤,紧绷的心也舒缓许多。

    刚一坐稳,裴萱萱还没来得及仔细询问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便猛地被人抱住,那人的头抵上她的肚子,脸埋入她的腿间,正独自默默抽噎着。

    裴萱萱揉着那人的发顶,眼神慈爱,只需一秒,她就认出了此人是芙蕖。

    “还好你没事。”芙蕖抬起头,目光柔和,裴萱萱却惊讶地发现,芙蕖脸上竟出现了道深深的伤疤,从她的额头划至嘴角。

    才过了多久,怎么就被折磨成了这般?

    裴萱萱心如刀绞,眼泪一波又一波地落下,她不知道为什么裴御萱要将它们弄成这样,既然它们几个曾跟在她的身边,哪怕没有功劳,至少也有苦劳,她无法理解裴御萱怎么能对他们下此等毒手!

    芙蕖的双手死死抱着她的腰不肯放,仿若担心下一刻她会离开自己,裴萱萱的心软得化成了汪春水,忙安抚到:“我不会走的,这次,我会和你们共同面对。”

    “我们不肯听她的话,她就要杀了我们。”芙蕖抽抽搭搭,抚摸着脸上那条深深的疤痕,语气间,对裴御萱满是憎恨。

    乌泽羡慕芙蕖能这么自然而然地就趴在裴萱萱的身上,嘴角委屈巴巴地朝下拐,吸了吸鼻子,接上了话茬。

    “前几日,她或许是打算对我们来个最后的清算,但可能收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你们要来,所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在那守了你们几日,这才没来得及对我们下手。”

    “那你们的脸和腿,有希望能治好吗......”听闻裴御萱要动手杀了它们,裴萱萱气得现在就想去将裴御萱给千刀万剐了。

    “可以的可以的,刚刚南星哥已经带其他弟子回谷中帮我们想办法了。”乌泽频频点头,他既希望裴萱萱能对他多挂心,却又不忍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这种拧巴的苦楚,堪比他受过的所有伤。

    见裴萱萱的脸色有所缓和,乌泽才松了口气,挠挠头,“反正我们都是妖怪,哪怕是个长短腿和小花脸,也不重要啦。”

    此生此世,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永远地被囚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中不得翻身,如今能回到裴萱萱的身边,能见到她,乌泽其实就已经满足了。

    乌泽在乎的,是心灵上的空虚而非□□的疼痛,所以当他再次见到裴萱萱的一瞬间,那些曾经的伤痛,在心中都已经释怀了。

    “谁说不重要的!”裴萱萱刚熄下的怒火顷刻又涌上,她摇摇头,表情坚定,“从一开始,我便把你们都当做是我的家人,而非什么妖怪,所以你们的一切,在我心中都很重要。”

    说到最后,裴萱萱有点哽咽。

    在这虚幻的书中世界,她没有想到竟会有这么多的人记挂着她。

    亲情、友情、爱情,她本以为这些东西都不会和她沾染上半分关系,她曾笃定地认为,只有拥有了无上美貌之人,才配有以真心换真心的资格。

    所以她渴求她期盼,能得到世间最美丽的脸庞。

    她担忧她汲汲营营,每日活在失去美貌的恐惧中不得安生。

    可她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不论她是谁,不论她高矮胖瘦,美丽还是丑陋,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世界里,只要坚持做最真实的自己,总会有人不遗余力地去爱她,所以她也不断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再轻易地放弃这条生命,也不要轻易地丢掉活下去的勇气。

    哪怕长路漫漫,凶险万阻,头顶的天空昏暗阴郁,也定会有人寻着灵魂的味道,翻过重重高山,趟过湍急险恶的河流,不远万里,只为灵魂相锲的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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