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家家茅屋,村长家便到了。

    一踏入院内就能感受到阵阵阴凉袭面而来,榭季身体轻抖,有些不自在,云倾察不可闻蹙眉。

    “家中背靠大山,所以太阳很难照射进来,夏天还好,冬天就比其他地方冷些,你们见谅。”村长缓缓解释着,牵引他们入室。

    “村长,家中就您一人吗?”榭季小心扶着他跨过门槛。

    云倾跟在他们身后,不动声色打量四周。

    “家中老伴几年前就走了,现在只留我一人。”村长拿起桌上茶水壶,倒了两碗茶,些许茶渣漂浮碗面,“你们坐,先喝些茶吧,寒舍简陋,只有这些陈年老茶,你们别介意啊。”

    “谢谢村长。”榭季接过茶,直奔主题,“您刚刚说您女儿怎么了?”

    云倾垂首,看着飘在茶碗上的茶渣,上方还冒着热气,密长睫羽下,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吧!”村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吓得榭季从板凳上弹起来,双手快速扶起村长,“村长你干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我们一定会帮忙!”

    村长踉跄站起,被榭季扶在板凳上坐下,潸然泪下。

    皱纹遍布的脸上皱成一团,两鬓斑白,整理好情绪后他开始娓娓道来。

    “我和老伴成亲一直未有子嗣,但一直恩爱有加,十几年前我们在河边发现了江流儿,也就是我的女儿,立夏,我们决定抚养她长大,一直视她为己出。”

    云倾起身给村长倒了碗茶,放在桌上。

    “谢谢你了云姑娘。”村长弯了弯腰表示感谢。

    “然后呢?她是出什么事了吗?”榭季古怪的瞥了眼云倾,有些奇怪她刚刚的反常行为。

    “几年前,我的老伴去世后,一年前,立夏也失踪了,她长着大大的眼睛,眉眼间有一颗小痣,笑起来有两颗虎牙,很好认。”

    “您是想让我们帮忙找吗?”榭季指了指自己,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

    “如果你们见到她,一定会认出来的,她只有十几岁,我不想她这辈子都毁了!”

    “只有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带她回来,不管是死是活,总要回来的。”村长泪眼婆娑,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榭季:“......”

    不对!村长这话有些古怪,似是话中有话?

    再看看一旁木头似的云倾,她刚刚的行为也有些反常啊!为什么这么突兀去倒水?难道......

    水有问题?

    榭季眼皮一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倾两根手指挑起碗沿,在鼻翼上轻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眸子睨了村长一眼。

    村长有些心虚,并未对上云倾视线。

    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云倾小口慢慢喝完手中那碗茶水,一丝不苟将碗放在桌上。

    榭季揉了揉太阳穴,此刻就算傻子也明白了房间里不止他们三人,刚刚村长此话,可能是想让他们去救立夏。

    那些人掳走立夏来威胁村长,现在又在水中下药,来的真是时候啊,干脆将计就计,引鱼上钩。

    榭季偷偷给云倾递了个眼神。

    下一秒!

    他拍桌而起,桌上的茶碗被震响。

    “你!你居然在茶水里下药!妄我们那么信任你!”榭季双手撑在桌上,意识昏昏沉沉,脚下悬浮,“你竟然如此卑鄙!为什么?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们!”

    再看向一边,云倾倒下速度比他还快。

    榭季不知道云倾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反正他是真的意识模糊了。

    感受到药效发挥的差不多了,榭季脚下一软,整个人无意识砸在桌上。

    村长拄着拐杖站起来,枯槁皱巴的手探上榭季鼻翼。

    黑暗中人影晃动,两个魁梧大汉扛着大刀,一脚踩上板凳,扭过头不屑扫视一眼村长。

    村长见状急忙收回手,畏缩立在一旁。

    “老头子!下次废话不要说那么多!否则,我可保不准你女儿受什么苦。”

    村长心一横,急忙攥住那人,“你们答应过我!这件事后就把立夏还给我,现在我按你们的要求照做了!你们总该兑现承诺吧!”

    大汉一把甩开村长,将他拐杖丢在地上。

    “你以为你女儿还能回来吗?管好你自己吧!下来再来看望你!”

    “你说,我把你做过的事告诉你们村里的人,他们还会认你这个村长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魁梧大汉大笑着,走之前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随即扛着榭季和云倾离开了。

    徒留村长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悔恨悲伤。

    一年前,立夏并未失踪,是被山上那群土匪劫去,之后就以此来要挟他,这个村里每年有那么些陌生年轻人行到此处歇脚,他就助纣为虐,帮助那些土匪将他们迷晕,之后由他们带走。

    平时那群土匪来村里烧杀劫掠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的荒山也是无稽之谈。

    一步错,步步错,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能看出来村里那两个年轻人身手不凡,绝非池中之物,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两人身上了。

    光变换色彩,从明媚金黄到深色黑暗,月辉便洋洋洒洒落了下来。

    榭季被饿醒了。

    失血过多后,除了昨日的午饭和今早的鱼汤,还有那碗下了药的茶水。

    他就没再进过食了。

    加之这一路上被人扛着颠簸,现在,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除却油灯照亮地界,根本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时辰。

    榭季捂着肚子,这才发现手上戴着镣铐,当下便想起云倾,动作引起一阵晃动。

    他诧异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空中。

    空中吊着两个巨大的囚笼,一个里面没有人,一个里面正是他自己,不用想都知道那个空了的囚笼里面关的是云倾,只是现在不在。

    榭季踉跄起身,腹中一阵痉挛,头晕目眩,牢笼开始晃动,榭季那双漂亮的眸中染上水雾。

    吱嘎一声,牢门被人打开,有人往他怀里丢了个烧饼。

    榭季艰难抬头,云倾就这样望着他,无喜无悲,身上已经换上守卫的衣裳,“吃吧,没毒。”

    油灯燃的劈里啪啦,空中弥漫一种不可言明的氛围。

    他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这样显得我很弱耶。”

    “不是吗?”云倾淡淡回答,又丢下一身衣裳和光着上身的门卫,“吃完换上。”说罢,她直直跳下,去门口望风。

    榭季望向一旁牢笼,里面果然躺着换上云倾衣裳的门卫,若不打开牢门,很难以分辨到底是不是本人。

    片刻后,榭季吃完烧饼又满血复活,他换上衣裳来到云倾身边。

    “我已经摸清这里情况了。”云倾上下扫视他一番,“你不觉得你看起来不像个土匪吗?”

    “哪不像了?”榭季看向自己,又望向她,“你也不像啊。”

    榭季穿了一身灰扑扑麻衣,肩上还有兽皮制成的披肩,一身劲装,反而干净利落,勾勒出他宽肩细腰,丝毫不像是粗狂的土匪。

    特别是两人白净的脸,这么看都不像是风吹日晒的五大三粗。

    须臾之后。

    两个又黑又黄的新面孔混入队伍最后,榭季悄悄凑到云倾耳边,露出雪白的牙,怎么看怎么滑稽。

    “你下手挺重啊。”

    云倾瞥了他一眼,毫无威慑力,“你也一样。”

    她唇边四周被抹上黑色胡子,面色蜡黄,像是闹过饥荒没有吃饱饭一样。

    “喂!后面两个!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队伍停下来,为首那人看向后面,面露凶色。

    榭季和云倾马上低下头。

    “抬起头来!”

    榭季暗自紧张,被发现了?

    云倾神情自若,拉着榭季抬头。

    “哎呀我去!你们这是没吃饭吗?怎么饿得如此瘦!”那大哥声如洪钟,被他们的面相吓了一跳。

    “大哥,大哥对不起!我们两人长得太磕碜,污了您的眼,小的才来,还不明白规矩。”榭季又低下头,语气带着谄媚。

    “声音挺好,就是人不咋地,啧啧啧,可惜了。”那大哥有些失落的摇头,转头吩咐旁边拿着饭菜的人,“这个给他们俩。”

    “这是给那娘们的饭菜,你们送过去吧,那人闹绝食,若她不吃你们就解决了,以后出去别说没给你们饭吃。”大哥大手一挥,丢下他们二人,转头离开。

    榭季他们接过饭菜。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们在议论榭季和云倾。

    “怎么就长成这样呢?”

    “太磕碜了。”

    “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人!”

    “太可怜了......”

    ............

    声音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榭季松了口气,刚刚还以为就要暴露了,太吓人了,看来这里的人智商不咋高啊!

    转头对上云倾视线,榭季憋不住又咧开嘴无声笑了起来,太滑稽了吧!

    云倾白了他一眼,端着饭菜转身就走。

    “哎!等等我!”榭季压低声量小声说着,左右瞅了几眼,忙不可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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