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笑什么?”榭季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笑得这么渗人,转眼一看桌上碎茶杯,“这杯子怎么碎了?”

    “没什么,吃好了吗?”云倾放下茶杯,整理衣袖,施施然起身。

    “差不多了。”

    “那就上路吧。”

    榭季嘴角一抽,“上...路?”这话说得好像不太对劲啊,他望了望天,要下雨了,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风云突变,黑云四合,刚刚还是艳阳天,转眼就暗沉沉,空气中燥热还未褪去。

    “轰隆隆——”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远处群山,惊起一滩鸦雀逃窜,大雾腾起茂密枝丫中。

    群山隐在雾色之中,宛若丹青水墨画映入眼帘,隐隐中能瞥见隐没在大雾中的宗门一角。

    一阵风吹过,大雾散开,宗门显,露出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三清宗。

    一旁石碑上,烙印着一道深深的痕迹,纵横在石碑中间,剑气磅礴,如一道沟壑划开。

    雨夹杂着风飘然而至,石阶上有寥寥几人扫着落叶,其中一人弯着腰拿着水桶和抹布清洗石阶上的褐色血迹,感受到鼻尖的雨后用力丢下抹布,抬头望天满脸愤然!清秀的脸上浮现不合时宜的扭曲。

    “这他妈的什么时候是个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不来!现在来个雷劈死我算了!”

    旁边灰色衣裳的人也一脸疲惫,用手抹了抹汗,“别这样说,不吉利,万一真的劈死你怎么办?”

    “我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本以为这三清宗换了一个宗主就会好些,没想到也是个疯子!”那人嫌弃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生来就是学武的料,本以为三清宗会是我飞跃之地,没想到竟然让我来干活!我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两人在来的路上相识,相互了解后都觉得跟对方很投缘,便一起来到三清宗,没想到现在跑也跑不掉,还要被迫在这干活。

    山中上上下下都有人把守,只要出了这座山就是死路一条,连消息都传不出去,跟别说人了。

    开始有很多人不信,后来人死多了,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了。

    “包子你就省省吧,打扫这种事还是最轻松的了。”灰色衣裳的人安慰包子,想起宗门内的乱象他就一阵后怕,在宗门内还不如在宗门外轻松,“你想想宗门里那些人的样子就知道了。”

    包子怒意稍退,脑中不由自主想起宗门内那诡异血腥的场面,缩了缩脖子。

    只能捡起地上的抹布,对比之下,确实这活是最轻松的,也是安全系数最高的。

    “粽子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们会熬出头的!到时候我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我就等着了。”名为粽子的人笑笑不以为然,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都想着一步登天,在江湖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的想法很美好,但这种志气能持续多久就不得而知了,“你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成了。”

    其余几人头也不抬,麻木扫地,对于外界充耳不闻,又或者说这种日子他们已经习惯了。

    “三清宗迟早有一天要完!”

    “嘘!包子你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三清宗前宗主魏道死的第二天,凭空出现一个名为贺无言的人,鸠占鹊巢成为了新的宗主,并且广招天下豪杰,开出了许多普通人难以抵挡的诱惑,不少豪杰慕名而来,却再也没有踏出过这座山。

    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者想要硬闯出去,但不是被打回来就是莫名消失不见,一两天后又凭空出现,对于出去的事闭口不谈,人也异常安静下来。

    从他接手三清宗不到五天,宗内人已经对他敢怒不敢言,整个宗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可见其手段之残忍,令人闻风丧胆。

    大殿巍峨,高耸入云,辉煌磅礴,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一声响雷惊天动地!

    “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带不回来!”

    殿内人不多,只是一个个都低着头,战战兢兢立于两侧,默默承受上位者的怒火,大殿中央跪着几人,身染血迹。

    台阶之上,浅青色衣袍男子提着剑,剑尖血一滴一滴浸染蓝田暖玉,让人望而生寒。

    贺无言并未束发,任由发丝凌乱两侧,赤着脚踩在暖玉上,缓缓回头,露出那张近乎妖孽的脸庞,冷冷扫视在场每位脸上精彩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样子真是好笑!”

    他张扬大笑,眼眸眯起上扬,眼尾一颗小痣为他更添一番风情,看见他们这副怂样,笑意更甚,漫不经心抬起剑随意指向下方。

    “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该怎么留下你们呢?”他状似苦恼想了一下,寒意攀上殿内所有人的身上,心中的石头被高高抛起。更有甚者直接腿一软,当场跪下。

    贺无言抬脚慢慢走下台阶,同一时间,殿内所有人都整齐跪下!

    他恶劣性地缓慢靠近大殿中央跪着的人,剑靠近那人脆弱的脖颈,戏谑地看着那人越来越抖的身体,“你说,你还有用吗?”

    此话就像是一条毒蛇盘旋在身上,随时都有可能狠狠咬下去!

    那人匍匐在地上,声音哽咽颤抖,“我...我...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将人带回来!”

    “时间?”贺无言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给你再多的时间恐怕也不够吧?”继而面色扭曲,手上发狠,剑划过那人脖颈,顿时人没了声息。

    似是还不够发泄,他赤脚踩上尸体,接着又补了数剑,这才放过那人。

    “拖出去喂狗吧。”他嫌弃地掩住口鼻,后退两步,在暖玉上留下血色脚印。

    话语刚落,立马有人出现拖走尸体,干脆利落。更有人立刻上前擦拭血迹,保证大殿暖玉上没有一丝血迹,他站在那里,就有人为他擦脚。

    整个过程安静到极点,所有人动作快速又小心,生怕哪里的声音又惹得他心烦意乱,随便杀两个人来泄愤。

    “我现在心情极其糟糕!”贺无言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你们说怎么办呢?”

    “要不你们打一架?谁赢了我就不杀谁?”

    贺无言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看他们的眼神如同看一群蝼蚁,站在高处俯视着。

    正当众人犹豫要不要当第一个出头之人时。

    轻微的铃铛声响起,门外一红衣男子款款走进,朱殷红鲜艳夺目,大片面纱掩住看不清斗笠下的真容,腰间黑萧正是响声源头,神秘又危险。

    “贺宗主何必如此动怒?切莫气坏自己身体。”

    只闻其声,殿内人身体抖得更加剧烈,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和贺无言想比,他似乎才是那个更加让人不寒而栗的存在。

    贺无言神色一变,压下眼中狠厉乖张,“鬼医说的是。”他接着面向众人,“既然鬼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为难你们,收拾收拾都下去吧。”

    众人明显松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贺无言漫不经心看向手指,“自己去领罚,一直到我满意为止。”

    鬼医笑笑不语,身形未动分毫,但从动作上来看,他一直盯着贺无言。

    贺无言无辜回望鬼医,“鬼医可有什么意见?”

    “贺宗主的决定,我无权置喙。”接着话语一转,“只是,我那里还缺少几个药童。”

    众人暗自咬牙,面上惊恐,豆大的汗滑下脸庞,手也不自觉地攥紧,比起去当药童,还不如让他们领罚!

    三清宗谁人不知,去当药童就是死路一条,死并不可拍,但他会折磨到生不如死,连死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还不如一了百了来得痛快。

    “药童?”贺无言轻敲脑袋,似是在为难,“也行吧,那鬼医就挑几个走吧,不过还是给我留一些。”

    “那是自然。”鬼医身形一动,腰间黑萧铃音作响,“好了,都下去吧!”

    沉重的大门合上,殿内只剩下贺无言和鬼医两人。

    “鬼医此次前来有何贵干?”贺无言立马转换表情,笑容恰到好处。

    鬼医慢慢抬脚,一步一步行至贺无言旁,看向那玉石宝座,伸出手缓缓抚摸上面的复杂花纹,“贵干倒是没什么,只是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有消息了。”鬼医凑近贺无言,有些好奇他接下来什么反应。

    “真?”贺无言挑眉,眉眼中藏不住的欣喜,一反先前乖张的态度,只是眸中疯狂之色愈发明显。

    他满意一笑,鬼魅般离开,稳稳坐上宝座,整理自己衣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宗主还不是成了你的囊中之物?我相信若这次你亲自出马定能拿下她,让她乖乖回来。”

    他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只白色香囊,上面绣着茉莉,磬人心脾,“此物常戴在身上,时间一久她就永远离不开你了。”

    贺无言夺过香囊仔细反复观察,“你确定?就一个香囊?”

    “自然。”

    “我自是信得过你,我马上就走。”贺无言不顾这凌乱的形象,马上命人准备出发。

    鬼医笑着看他离开,“那我就在三清宗恭候贺宗主的好消息了!”

    朗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久久没有回音。

    雨势如脱缰野马收也收不住,雨打花飘零,风落叶满身,街上行人纷纷避雨逃窜,稍有不慎就一脚踏进满是雨的水坑中,千万油纸伞如漂流的花海,在雨中缓慢移动。

    路上行人皆行色匆匆,忙着回家收衣避雨,唯有一袭莲红不紧不慢,悠闲如雨中漫步。

    伞柄稍抬,雨也顺着伞骨落下,烟雨朦胧中,青石路上,就属这翠竹伞面最为鲜艳。

    伞下人微抬视线,露出姣好面容,如远山青黛看不真切,雌雄莫辨,他微调肩上背篓,又缓慢行走在烟雨中,泯灭于众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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