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八岁
连着好几日的高强度工作换来了2天假期，江楚尔睡到中午，来学校找程程吃午饭。
程程来到校门口时，江楚尔正踩着金光闪闪的高跟鞋站在她大红色的爱车前，脸上戴着带钻的黑色墨镜，头上还包着丝巾。
程程疑惑这人到底是想被人认出来还是不想。
“程程” 见到她走出来，江楚尔开心的挥了挥手。
程程点点头：“放几天假？”
“就2天。”
“我下午没课了，要不请个假陪你逛逛？”
“好啊，” 话音刚落，江楚尔想起来个事：“哦，不行，下午我还要去趟医院。”
“医院？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程程走近了些，上下看她。
“不是我，是宋予祯，” 江楚尔含糊说道：“他出了点事故。”
“哦，严重吗？”
“具体不太清楚。”
宋予祯的原话是，他好好的开着车，右边的一辆汽车因为避让货车不及，撞向了他的副驾。宋予祯倒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但是坐在副驾驶的成南腿骨折了，得住院。
“你去的时候也代我问候下吧。”
“行，” 江楚尔挽上程程的胳膊：“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饭桌上，江楚尔低着个头，划着手机，手势透露着些不满。
“怎么了？”程程问。
江楚尔苦着张脸，举起手机给程程看：“刚跟我说明天有个活动，假期取消。”
程程瞧了一眼：“LGBT Pride Day？这不是贝拉的工作吗？”
“王珊说我去了可以增加曝光度。”
“...好吧。”
程程看的出来，江楚尔并不喜欢这样。
江楚尔执意要留在娱乐圈里的理由，程程没有问过，正如程程当初考学校的时候，江楚尔也没有问过她原因。
不过即使不问，也能知道个大概。她们之间这份默契还是有的。
“再见，我的程程宝贝。”江楚尔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坐在车上跟程程说再见。
程程果断转身，想装作不认识这人。
“哎哎，别走啊，怎么不跟你的楚尔宝贝说再见呢？”
程程无奈的回头，催促她：“再见，快走吧，别丢我的脸了。”
江楚尔还没结束：“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哦。”
“小姐，求你小声一点。” 程程翻白眼，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提醒她，保安师傅已经朝她们这里瞅了好几眼了。
“好吧，我走了哦。”
“行了行了，快走吧。” 程程赶她走。
等江楚尔的车驶远了，程程收敛了表情，转身走进学校。
走了没几步，隐约感觉有目光盯住自己，程程抬头，看到董青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睛里似乎带着不解。
只过了1秒，董青便消失在了转角处，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吧，程程想。
平平稳稳的结束了一周的工作，程程回到家，简单的吃了个面包，便打开了桌上的台灯，想趁着有时间，再检查一遍教案。
一通意外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
走进‘一夕’大门时，宋予祯虚扶着墙壁，停顿了几秒。出车祸还没几天，他偶尔还是会有点晕。
“没事吧？老板”
小山走过来扶他，宋予祯挥挥手：“没事了。”
“你怎么从医院里出来了？担心店里吧，没事，店里有我们呢。”
“不碍事，都检查过了，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你去忙你的吧。”
“那行，我先去忙了，今天人有点多。”
宋予祯点点头，继续往里走，领班张生站在吧台，见他来了，向他点了点头。
宋予祯没停留，转了个弯，走进了后面的小房间，这里是他们平时盘账的地方，钥匙只有他和张生有。
这几天在医院住着，多亏了张生处理店里的大小事。宋予祯处理完剩下的几张单子，顺势半躺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笃笃’的敲门声。
宋予祯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站着表情不善的张生。
“怎么了？”
“出了点情况”
周五的晚上，店里的客人比平时要多一些，人一忙起来，就容易出纰漏。
张生送酒到桌子上时，才注意到这角落的座位里坐着的，似乎还是个小孩。
眼睛上画着粗糙的黑色眼线，嘴唇上也涂着红得碍眼的口红，看的出来，她想努力假装成一个大人，不过过于成熟的衣服，反而凸显出了她尚未成熟的身体。
张生脑中立即响起警铃，不动声色的朝桌子的另一边瞅了一眼，那里正坐着个40岁左右，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性。
“您的酒”
送完了酒，张生转身离开，但没有走远。借着昏暗灯光的掩护，在他们的位置附近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今年几岁了？”
张生听到那男人开口问女孩。
“十，十八岁”
明显不过的谎言，张生不认为那男人真的相信。
男人点了点头：“是小丽介绍你过来的？”
女孩点点头。
男人把酒杯放回桌上，仔细打量了下女孩，舔了舔嘴唇，声音放轻了：“你是第一次？”
女孩的指甲嵌进手臂，不自在的向后挪了挪，她没有回答，反问到：“价钱，是和说好的一样吗？”
男人嘴角一歪，丑陋的笑了笑，眼里没什么温度：“只要你乖，我可以给更多。”
张生就听到这里，然后立刻来敲了宋予祯的门。
宋予祯听完，头又开始痛。开酒吧有一段日子了，这样的事情虽不多，但也遇上过几回。
张生感到抱歉：“门口值班的今天疏忽了，没查身份证。”
宋予祯摇摇头，有心想进来的，怎么样都能想到法子。
“李姐在哪？你让她来一趟，还是跟上次一样，我们去和男的谈，让她先去稳住小姑娘。”
-
借着送酒的由头，张生把男人请到包厢。
三两句警告，男人就慌了神，说自己是正经单位里上班的，这次是受人蛊惑，哪知道那小孩还是未成年。
宋予祯和张生当然不信，考虑着要不要报警。
比起这边，小姑娘那边反应反而更激烈些。
李姐已经尽量温柔了，但女孩还是受到了惊吓，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掉着眼泪。
“不要抓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不要抓我去警察局”
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小声重复着这几句话，李姐看着，心里泛起苦涩。
鉴于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女孩又情绪激动，不肯离开。几个人一商议，最终没有报警。
男人临走时，似乎说了句‘晦气’，李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扶着女孩进了包厢。
“你住在哪里呢？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女孩摇摇头，不肯回答。
“那你有没有家里人的联络方式呢？”
女孩还是摇摇头。
李姐坐到她身边，给她披上了毛毯，耐心劝她：“我可以让你在这里安静地呆一会儿，可是也不能永远在这呆着不是？时间也这么晚了，你家里人找不着你，肯定会很担心的，万一他们去报了警，这件事情可就更不好办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姐叹气，起身正准备走开，一直沉默的女孩终于伸出了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
接到宋予祯的电话，程程有点意外，显然电话那头的宋予祯，也一样很意外。
程程皱着眉毛听宋予祯说明了情况。
“她不愿意回家，现在还在我们这里。”
“我知道了，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她，我现在就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董青最近确实太过于平静。
坐在出租车上，程程给董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学校里组织补课，过一会儿她会送董青回家，让董妈妈不要担心。
到了‘一夕’，也顾不上跟宋予祯打招呼，程程跟着李姐直接往包厢走。
“那男的已经走了，小姑娘情绪激动，不愿去警察局，也不愿意回家，你好好劝劝她吧，可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程程点点头，正要推门进去，宋予祯叫住她，递给了她一个袋子。
“刚才新买的衣服，让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回家吧。”
“谢谢。”
程程感激的看了一眼宋予祯，转身进了包厢。
包厢里没开灯，电视机里放着些什么，静了音。
裹紧了毯子的董青双手抱着膝，盯着电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董青”
程程开口叫她，董青慢慢转过头来，眼睛里没什么光彩。
“老师”
程程走近了些：“你还好吗？”
董青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找谁。”
“没关系的。”程程安抚她：“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说你在学校补课，别担心。”
“谢谢。”
见她平静了些，程程小心翼翼地问：“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问完又忙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我需要钱。”几个字轻轻的，像是失了重，飘在空气中：“我听别人说，这样可以挣到很多钱，而且很快。”
程程放缓了语气，不想刺激到她：“你还小，还不了解，如果今天真的和那个男人走了，这给你造成的伤害是再多的金钱也弥补不了的。”
“可是我需要钱。”
“愿意跟我说说，需要钱做什么吗？”
董青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几分钟。
然后董青突然抬起头，看着程程问：“中午在校门口，和老师在一起的是老师的朋友吗？”
“啊？” 程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江楚尔：“嗯，是的。”
董青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电视：“以前我还以为老师也生病了，老师有的表情，真的跟我姐姐很像。”
这是程程第二次听董青说到姐姐。
“姐姐生病之前，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可是得了抑郁症后，她的那些‘好朋友’们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抑郁症，爸爸妈妈带我们去过一次精神科，但也只去过那一次。”
“我爸说，医院只是想挣钱才故意说姐姐生病了。”
董青的眼圈红了：“然后姐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白天不是大吼大叫，就是躺在床上一直流眼泪。晚上也不睡觉，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那天小叔叔跟我爸说，想把姐姐送到山里去，说什么跛了脚的40来岁的男人，愿意花几万块讨个媳妇生孩子。”
“呵，”董青苦笑：“我那个小叔叔，除了赌博什么都不会，他只是想要钱。”
“我和爸吵了起来，结果他一把把我推开，才撞上了桌子。”
“我恨他们。” 董青流着眼泪，身体微微发抖。
程程一时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抑郁症，程程曾经在医院的宣传栏上看到过关于它的介绍。
‘抑郁症又称抑郁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是心境障碍的主要类型。临床可见心境低落与其处境不相称，情绪的消沉可以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自卑抑郁，甚至悲观厌世，可有自杀企图或行为；严重者可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每次发作持续至少2周以上、长者甚或数年，多数病例有反复发作的倾向，部分可有残留症状或转为慢性。’
精神类的疾病，往往容易被忽视。
“以前我看到过一些资料，上面提到，对于抑郁症的病人来说，接受医院的治疗非常重要，同时，最亲近的人的陪伴也是必不可少的。”
程程来到董青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冷静，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长长久久的陪伴在你姐姐的身边，你说对吗？”
董青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程程停顿了下，看了眼董青的表情，继续说下去：“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主任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到你姐姐？”
董青低下了头，拿袖子抹去了眼泪：“谢谢老师，但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董青清楚自己原本就不受学校里老师们的喜爱，如果他们知道了她今天做的事情，只怕会更加厌恶她，还谈什么帮助呢。
程程看着口红还没有擦干净，眼睛周围依旧黑乎乎的一片的董青，有点难过。
是不是从开始为明天担忧起，小时候就结束了。
程程来到校门口时，江楚尔正踩着金光闪闪的高跟鞋站在她大红色的爱车前，脸上戴着带钻的黑色墨镜，头上还包着丝巾。
程程疑惑这人到底是想被人认出来还是不想。
“程程” 见到她走出来，江楚尔开心的挥了挥手。
程程点点头：“放几天假？”
“就2天。”
“我下午没课了，要不请个假陪你逛逛？”
“好啊，” 话音刚落，江楚尔想起来个事：“哦，不行，下午我还要去趟医院。”
“医院？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程程走近了些，上下看她。
“不是我，是宋予祯，” 江楚尔含糊说道：“他出了点事故。”
“哦，严重吗？”
“具体不太清楚。”
宋予祯的原话是，他好好的开着车，右边的一辆汽车因为避让货车不及，撞向了他的副驾。宋予祯倒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但是坐在副驾驶的成南腿骨折了，得住院。
“你去的时候也代我问候下吧。”
“行，” 江楚尔挽上程程的胳膊：“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饭桌上，江楚尔低着个头，划着手机，手势透露着些不满。
“怎么了？”程程问。
江楚尔苦着张脸，举起手机给程程看：“刚跟我说明天有个活动，假期取消。”
程程瞧了一眼：“LGBT Pride Day？这不是贝拉的工作吗？”
“王珊说我去了可以增加曝光度。”
“...好吧。”
程程看的出来，江楚尔并不喜欢这样。
江楚尔执意要留在娱乐圈里的理由，程程没有问过，正如程程当初考学校的时候，江楚尔也没有问过她原因。
不过即使不问，也能知道个大概。她们之间这份默契还是有的。
“再见，我的程程宝贝。”江楚尔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坐在车上跟程程说再见。
程程果断转身，想装作不认识这人。
“哎哎，别走啊，怎么不跟你的楚尔宝贝说再见呢？”
程程无奈的回头，催促她：“再见，快走吧，别丢我的脸了。”
江楚尔还没结束：“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哦。”
“小姐，求你小声一点。” 程程翻白眼，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提醒她，保安师傅已经朝她们这里瞅了好几眼了。
“好吧，我走了哦。”
“行了行了，快走吧。” 程程赶她走。
等江楚尔的车驶远了，程程收敛了表情，转身走进学校。
走了没几步，隐约感觉有目光盯住自己，程程抬头，看到董青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睛里似乎带着不解。
只过了1秒，董青便消失在了转角处，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吧，程程想。
平平稳稳的结束了一周的工作，程程回到家，简单的吃了个面包，便打开了桌上的台灯，想趁着有时间，再检查一遍教案。
一通意外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
走进‘一夕’大门时，宋予祯虚扶着墙壁，停顿了几秒。出车祸还没几天，他偶尔还是会有点晕。
“没事吧？老板”
小山走过来扶他，宋予祯挥挥手：“没事了。”
“你怎么从医院里出来了？担心店里吧，没事，店里有我们呢。”
“不碍事，都检查过了，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你去忙你的吧。”
“那行，我先去忙了，今天人有点多。”
宋予祯点点头，继续往里走，领班张生站在吧台，见他来了，向他点了点头。
宋予祯没停留，转了个弯，走进了后面的小房间，这里是他们平时盘账的地方，钥匙只有他和张生有。
这几天在医院住着，多亏了张生处理店里的大小事。宋予祯处理完剩下的几张单子，顺势半躺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笃笃’的敲门声。
宋予祯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站着表情不善的张生。
“怎么了？”
“出了点情况”
周五的晚上，店里的客人比平时要多一些，人一忙起来，就容易出纰漏。
张生送酒到桌子上时，才注意到这角落的座位里坐着的，似乎还是个小孩。
眼睛上画着粗糙的黑色眼线，嘴唇上也涂着红得碍眼的口红，看的出来，她想努力假装成一个大人，不过过于成熟的衣服，反而凸显出了她尚未成熟的身体。
张生脑中立即响起警铃，不动声色的朝桌子的另一边瞅了一眼，那里正坐着个40岁左右，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性。
“您的酒”
送完了酒，张生转身离开，但没有走远。借着昏暗灯光的掩护，在他们的位置附近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今年几岁了？”
张生听到那男人开口问女孩。
“十，十八岁”
明显不过的谎言，张生不认为那男人真的相信。
男人点了点头：“是小丽介绍你过来的？”
女孩点点头。
男人把酒杯放回桌上，仔细打量了下女孩，舔了舔嘴唇，声音放轻了：“你是第一次？”
女孩的指甲嵌进手臂，不自在的向后挪了挪，她没有回答，反问到：“价钱，是和说好的一样吗？”
男人嘴角一歪，丑陋的笑了笑，眼里没什么温度：“只要你乖，我可以给更多。”
张生就听到这里，然后立刻来敲了宋予祯的门。
宋予祯听完，头又开始痛。开酒吧有一段日子了，这样的事情虽不多，但也遇上过几回。
张生感到抱歉：“门口值班的今天疏忽了，没查身份证。”
宋予祯摇摇头，有心想进来的，怎么样都能想到法子。
“李姐在哪？你让她来一趟，还是跟上次一样，我们去和男的谈，让她先去稳住小姑娘。”
-
借着送酒的由头，张生把男人请到包厢。
三两句警告，男人就慌了神，说自己是正经单位里上班的，这次是受人蛊惑，哪知道那小孩还是未成年。
宋予祯和张生当然不信，考虑着要不要报警。
比起这边，小姑娘那边反应反而更激烈些。
李姐已经尽量温柔了，但女孩还是受到了惊吓，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掉着眼泪。
“不要抓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不要抓我去警察局”
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小声重复着这几句话，李姐看着，心里泛起苦涩。
鉴于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女孩又情绪激动，不肯离开。几个人一商议，最终没有报警。
男人临走时，似乎说了句‘晦气’，李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扶着女孩进了包厢。
“你住在哪里呢？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女孩摇摇头，不肯回答。
“那你有没有家里人的联络方式呢？”
女孩还是摇摇头。
李姐坐到她身边，给她披上了毛毯，耐心劝她：“我可以让你在这里安静地呆一会儿，可是也不能永远在这呆着不是？时间也这么晚了，你家里人找不着你，肯定会很担心的，万一他们去报了警，这件事情可就更不好办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姐叹气，起身正准备走开，一直沉默的女孩终于伸出了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
接到宋予祯的电话，程程有点意外，显然电话那头的宋予祯，也一样很意外。
程程皱着眉毛听宋予祯说明了情况。
“她不愿意回家，现在还在我们这里。”
“我知道了，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她，我现在就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董青最近确实太过于平静。
坐在出租车上，程程给董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学校里组织补课，过一会儿她会送董青回家，让董妈妈不要担心。
到了‘一夕’，也顾不上跟宋予祯打招呼，程程跟着李姐直接往包厢走。
“那男的已经走了，小姑娘情绪激动，不愿去警察局，也不愿意回家，你好好劝劝她吧，可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程程点点头，正要推门进去，宋予祯叫住她，递给了她一个袋子。
“刚才新买的衣服，让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回家吧。”
“谢谢。”
程程感激的看了一眼宋予祯，转身进了包厢。
包厢里没开灯，电视机里放着些什么，静了音。
裹紧了毯子的董青双手抱着膝，盯着电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董青”
程程开口叫她，董青慢慢转过头来，眼睛里没什么光彩。
“老师”
程程走近了些：“你还好吗？”
董青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找谁。”
“没关系的。”程程安抚她：“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说你在学校补课，别担心。”
“谢谢。”
见她平静了些，程程小心翼翼地问：“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问完又忙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我需要钱。”几个字轻轻的，像是失了重，飘在空气中：“我听别人说，这样可以挣到很多钱，而且很快。”
程程放缓了语气，不想刺激到她：“你还小，还不了解，如果今天真的和那个男人走了，这给你造成的伤害是再多的金钱也弥补不了的。”
“可是我需要钱。”
“愿意跟我说说，需要钱做什么吗？”
董青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几分钟。
然后董青突然抬起头，看着程程问：“中午在校门口，和老师在一起的是老师的朋友吗？”
“啊？” 程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江楚尔：“嗯，是的。”
董青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电视：“以前我还以为老师也生病了，老师有的表情，真的跟我姐姐很像。”
这是程程第二次听董青说到姐姐。
“姐姐生病之前，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可是得了抑郁症后，她的那些‘好朋友’们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抑郁症，爸爸妈妈带我们去过一次精神科，但也只去过那一次。”
“我爸说，医院只是想挣钱才故意说姐姐生病了。”
董青的眼圈红了：“然后姐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白天不是大吼大叫，就是躺在床上一直流眼泪。晚上也不睡觉，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那天小叔叔跟我爸说，想把姐姐送到山里去，说什么跛了脚的40来岁的男人，愿意花几万块讨个媳妇生孩子。”
“呵，”董青苦笑：“我那个小叔叔，除了赌博什么都不会，他只是想要钱。”
“我和爸吵了起来，结果他一把把我推开，才撞上了桌子。”
“我恨他们。” 董青流着眼泪，身体微微发抖。
程程一时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抑郁症，程程曾经在医院的宣传栏上看到过关于它的介绍。
‘抑郁症又称抑郁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是心境障碍的主要类型。临床可见心境低落与其处境不相称，情绪的消沉可以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自卑抑郁，甚至悲观厌世，可有自杀企图或行为；严重者可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每次发作持续至少2周以上、长者甚或数年，多数病例有反复发作的倾向，部分可有残留症状或转为慢性。’
精神类的疾病，往往容易被忽视。
“以前我看到过一些资料，上面提到，对于抑郁症的病人来说，接受医院的治疗非常重要，同时，最亲近的人的陪伴也是必不可少的。”
程程来到董青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冷静，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长长久久的陪伴在你姐姐的身边，你说对吗？”
董青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程程停顿了下，看了眼董青的表情，继续说下去：“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主任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到你姐姐？”
董青低下了头，拿袖子抹去了眼泪：“谢谢老师，但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董青清楚自己原本就不受学校里老师们的喜爱，如果他们知道了她今天做的事情，只怕会更加厌恶她，还谈什么帮助呢。
程程看着口红还没有擦干净，眼睛周围依旧黑乎乎的一片的董青，有点难过。
是不是从开始为明天担忧起，小时候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