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
气温回升，漫长的冬季似乎终于有了要结束的迹象。
厨房里，苏盶站在一旁，看着苏母不停地从冰箱里往外拿东西。
“你二姨过年的时候送来的燕窝品相还挺好的，一会儿跟那些一起送去程家，给程程好好补一补。”
苏盶接过盒子：“嗯。”
“这孩子手才好了多久，腿又折了，真是受罪，”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母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秒，然后接着翻冰箱：“过几天我们去寺里，也给她求个平安符吧。”
“好。”
两人正闲聊着，苏父举着手机，保持着通话的姿势，也走了进来。
“好好，我等你啊，一定要来。”
看着挂了电话，一脸笑意的苏父，苏母疑惑：“谁的电话？”
“老王他们来这走亲戚，我让他们顺便也来家里吃个饭。”
“好啊，哪天来？我好多备点菜，去年那螃蟹，我看他就挺喜欢的，明天你记得买点。”
“后天来，”苏父撇了眼苏盶：“后天你不上班吧？”
苏盶摇摇头:“后天休息。”
“正好在家陪陪你王叔叔，”苏父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状似无意地说起：“对了，他有个侄女跟你差不多大，去年刚从国外回来，等哪天有空了你跟人家见个面，认识一下。”
苏盶没回话。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父的血压立刻就上来了：“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苏母站在苏盶身边，劝道：“和你爸说，你会去的，对吧？”
苏盶还是没说话。
苏家从来不提倡体罚，但苏父这会儿憋着一肚子气，难得有了动手的念头:“不去也得去，过了年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要我和你妈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
舍不得看儿子为难，苏母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嘛。”
苏父瞪着眼，点了点苏盶：“上回你说跟琳琳不合适，趁这个机会，你跟我好好说说，到底要什么样的人跟你才合适？”
不合适是个拙劣的借口，大家都心知肚明。
苏盶微微低下头，攥紧了燕窝包装盒。
苏母又一次地小心翼翼：“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定下来，只是见个面聊一下，就当交个朋友，好吗？”
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有些话就在嘴边，苏盶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苏父等了几分钟，仍是没等到答复，他皱着眉毛，不耐烦地站起身，边走出厨房，边下命令：“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约时间。”
望着苏父边走边揉腰的背影，苏盶内心苦涩。
“爸，先等一下，”
苏母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他正在气头上，拒绝的话等过会儿再说吧。”
苏盶不安地看向苏母：“妈”
“没事，过两天他就消气了，”苏母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你也听妈一句，”
“你忘不了若菲，我们也是一样，那么好的女孩，是我们家没有福气。”
苏母微微哽咽，那个温柔美好的女孩，她当时也喜欢的很。
“重感情是好的，可是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还是得放下。有些执念，不只是伤害到你身边的人，也会伤了你自己。我和你爸爸到了这个岁数，也没有什么别的奢望，只是希望能看到你好好地，像别人一样地过日子。”
苏盶的眼睛立刻便红了一圈。
一瞬间，许多人，许多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各种情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企图击溃他的大脑。
苏盶闭了闭眼，吞了口口水，将堵在喉咙中的东西一同咽下。
在一切彻底失控之前，他需要迈出下一步。
“妈，我都知道的。”
苏盶扶着苏母走出厨房，让她和苏父一起坐在沙发上，说有话对他们说。
隔着茶几，不明所以的苏父苏母静静地望着他。
苏盶笔直地站着：“爸，妈，这些年让你们操心了，其实我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
“真的？”苏母的眼睛都亮了亮，但惊喜了不过一秒，立刻怀疑：“不是骗我们的吧？什么时候谈的对象？既然已经有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
苏盶抿了抿干燥的唇：“不是故意瞒你们，原本也是打算过了年，等都安排好了就告诉你们。只不过这几天研究所的事情有点多，所以耽搁了。”
苏父也坐直了，脸上的褶皱似乎都被抹平了些，他按下心里的怀疑，问起具体情况：“对方是哪儿的人？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
苏母忙跟着问了一句：“有没有照片可以给我们看看？”
“是本地人，今年26岁了，”苏盶回避了其他问题：“爸妈你们别急，等人来了，我再给你们仔细介绍。”
“确定是真的吧？”苏父瞪着眼问他。
苏盶点点头。
“如果是假的，我就，我就，”苏父卡了壳，语气软了下来：“是真的吧，可不能拿这事骗我们啊。”
“是真的。”
“好，好。”苏父双手合在一起，连说了两个好，也不再深究为什么儿子的对象来的这么突然，只要有儿媳妇，他就满足了。
“人什么时候来？”苏母突然有点心慌，眼眶微红地埋怨起来：“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呢，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你也是的，怎么不早点说？”
苏盶微微弯了弯嘴角，认错：“是我的错。”
“不跟你们说了，”苏母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房间里走去：“我得问问你二姨，她那里还有没有好东西了。”
--
对程程来说，和上次相比，这次住院要难熬得多。
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只能躺在病床上。
无聊地看着窗外，程程的脑中突然浮现出几个月前，成南如何’行走‘的模样，心血来潮地，她也想试一试。
扶着床边栏杆站起身，使上力气抬起受伤的腿，她开始模仿。
不学不知道，看着容易的单腿蹦跶，其实也是需要技巧和实力的。这不，才蹦跶了没两步，就‘哎哟’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正巧被刚走到病房门口的苏盶和宋予祯撞见，两人愣了一秒后，连忙放下手上拎着的水果和零食，一人扶着一个胳膊，把程程架回了床上。
程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对两人笑笑：“谢谢啊。”
苏盶皱着眉，语重心长：“有没有摔疼？怎么不躺着好好休息，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骂你了。”
“不疼，”程程心虚地摇摇头：“下次不会了。”
宋予祯背对着两人，肩膀一耸一耸，无声的嘲笑震耳欲聋。
程程：。。。。。。。
苏盶取了毛巾递给程程，看到她一脸郁闷，也有些想笑，但还是克制住了。
宋予祯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你这是准备去哪？”
程程摊手：“没想去哪，只是试试看能不能走一走，病房里很闷。”
听她说闷，苏盶便将窗户打开了条缝。
宋予祯收了笑容，以表示对程程的同情：“你这伤可不轻，还是得好好养着，我要去趟住院处，正好再问问那轮椅什么时候能送到。”
“谢谢！”
宋予祯挥挥手，走了出去。
苏盶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自然地开始处理起刚买来的水果。
程程习惯了接受苏盶的照顾，也没说什么，靠着枕头，继续发起了呆。
没一会儿，洗净切好的水果被送到了程程的手上。
“吃点水果有好处，放心，我拿盐水泡过了，这个不酸。”
程程回神，点点头，咬了口菠萝。
见她闷不做声，苏盶边帮她拆纸巾，边问：“怎么皱着眉毛，有什么事情吗？”
程程开口，语气里透着些迷茫：“再过一个多礼拜就开学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看这腿伤，短期内她肯定是没法回学校授课的。和主任通电话说明情况时，程程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失望，这让她对自己也生出了失望。
上一次住院，好像才过去没有多久，怎么就又一次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别担心，池燃说好好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地差不多了。你还年轻，修养好了再回学校，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苏盶的安慰效果甚微。
水果也没了滋味，程程机械地嚼着，吐槽起自己：“我这个老师当的可真是差劲。”
苏盶听着程程的吐槽，回忆起了什么，笑了起来：“记得你高中那会儿，总跟叔叔阿姨顶嘴，说当老师有什么好的，这个守则那个规矩，每天还得给小屁孩儿们当保姆。”
程程有点尴尬:“呵呵，年少无知。”
苏盶觉得那更像是少年意气：“那时候你还说，以后起码也要做A城第一的”
程程打断了苏盶的话：“江楚尔呢，两天没见着她了，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她最近的工作比较多，前两天的事也需要处理。”
程程点点头，她知道江楚尔这两天在忙工作。
两个人一时无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病房里暂时安静下来。
苏盶摘下眼镜，拿出眼镜布轻轻的擦拭着，过了会儿，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程程。
“程程”
“嗯？”
“等你出院了，我打算和楚尔一起去见我爸妈，和叔叔阿姨。”
程程也停下了拿水果的动作，抬起了头。
苏盶强迫着自己不再回避程程的目光：“这两年，我总是想着再等一等，等一个完美的、任何人都不会受到伤害的时机，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把我和楚尔的事情告诉大家。”
“可是事实上，你早已经受到了伤害，楚尔也是，” 见程程没什么表情，苏盶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往下说：“所以等一个完美时机，不过是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编造出来说给自己听的借口罢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有一些或许本来并不会发生。”敛去其他表情，苏盶的脸上只剩诚恳：“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太晚，但我该承担起属于我的责任。”
看着不戴眼镜的苏盶，程程还有些不习惯，她收回视线，继续吃起水果。
“好。”
刚往嘴里塞了块菠萝，程程的发音有些微的含糊，不过还是可以确定，她说了‘好’。
“什么？” 苏盶呆呆地问了一句。
程程无奈地撇撇嘴：“早该告诉大家了，你们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苏盶继续呆滞。
他今天说这些，并没有指望获得程程的任何回应，只是想着，应该先和她说一声自己的计划。
他也没有忘记没多久前，在程家楼下，和程程说起想尽快带江楚尔去见长辈时，她的回避和不耐烦。
眼睛发涨，苏盶猛地偏过了头，一言不发地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程程看着那个逃跑似的背影，鼻子莫名酸了一下。
这菠萝，真酸。
将水果放回桌子上，她往后一靠，躺回了枕头上。
那一天，在从台上摔下来之前，尽管站的位置不太好，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江楚尔和苏盶。
原本应该开心地接受生日祝福的江楚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中只有迷茫和难过。
而一向镇定温和的苏盶，正慌里慌张地用身子替江楚尔挡住推搡的人群，眼镜歪歪扭扭地挂在鼻梁上，要掉不掉。
那未曾见过的混乱场景，让程程的大脑也陷入了混乱。
明明她已经‘允许’了他们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却还是不快乐？
程程想不出这问题的答案，但她想起了炎热的夏天，放学之后，江楚尔陪着她探索过的各种小巷子；想起了考试结束，苏盶成功说服程妈后，带她去过的游戏乐园。
苏盶说等待是他为懦弱找的借口，她呢，过去她为自私找的借口是什么？
新鲜空气从窗户缝里溜进来，程程深呼吸，吐出了些胸中的憋闷。
厨房里，苏盶站在一旁，看着苏母不停地从冰箱里往外拿东西。
“你二姨过年的时候送来的燕窝品相还挺好的，一会儿跟那些一起送去程家，给程程好好补一补。”
苏盶接过盒子：“嗯。”
“这孩子手才好了多久，腿又折了，真是受罪，”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母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秒，然后接着翻冰箱：“过几天我们去寺里，也给她求个平安符吧。”
“好。”
两人正闲聊着，苏父举着手机，保持着通话的姿势，也走了进来。
“好好，我等你啊，一定要来。”
看着挂了电话，一脸笑意的苏父，苏母疑惑：“谁的电话？”
“老王他们来这走亲戚，我让他们顺便也来家里吃个饭。”
“好啊，哪天来？我好多备点菜，去年那螃蟹，我看他就挺喜欢的，明天你记得买点。”
“后天来，”苏父撇了眼苏盶：“后天你不上班吧？”
苏盶摇摇头:“后天休息。”
“正好在家陪陪你王叔叔，”苏父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状似无意地说起：“对了，他有个侄女跟你差不多大，去年刚从国外回来，等哪天有空了你跟人家见个面，认识一下。”
苏盶没回话。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父的血压立刻就上来了：“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苏母站在苏盶身边，劝道：“和你爸说，你会去的，对吧？”
苏盶还是没说话。
苏家从来不提倡体罚，但苏父这会儿憋着一肚子气，难得有了动手的念头:“不去也得去，过了年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要我和你妈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
舍不得看儿子为难，苏母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嘛。”
苏父瞪着眼，点了点苏盶：“上回你说跟琳琳不合适，趁这个机会，你跟我好好说说，到底要什么样的人跟你才合适？”
不合适是个拙劣的借口，大家都心知肚明。
苏盶微微低下头，攥紧了燕窝包装盒。
苏母又一次地小心翼翼：“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定下来，只是见个面聊一下，就当交个朋友，好吗？”
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有些话就在嘴边，苏盶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苏父等了几分钟，仍是没等到答复，他皱着眉毛，不耐烦地站起身，边走出厨房，边下命令：“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去约时间。”
望着苏父边走边揉腰的背影，苏盶内心苦涩。
“爸，先等一下，”
苏母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他正在气头上，拒绝的话等过会儿再说吧。”
苏盶不安地看向苏母：“妈”
“没事，过两天他就消气了，”苏母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过你也听妈一句，”
“你忘不了若菲，我们也是一样，那么好的女孩，是我们家没有福气。”
苏母微微哽咽，那个温柔美好的女孩，她当时也喜欢的很。
“重感情是好的，可是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还是得放下。有些执念，不只是伤害到你身边的人，也会伤了你自己。我和你爸爸到了这个岁数，也没有什么别的奢望，只是希望能看到你好好地，像别人一样地过日子。”
苏盶的眼睛立刻便红了一圈。
一瞬间，许多人，许多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各种情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企图击溃他的大脑。
苏盶闭了闭眼，吞了口口水，将堵在喉咙中的东西一同咽下。
在一切彻底失控之前，他需要迈出下一步。
“妈，我都知道的。”
苏盶扶着苏母走出厨房，让她和苏父一起坐在沙发上，说有话对他们说。
隔着茶几，不明所以的苏父苏母静静地望着他。
苏盶笔直地站着：“爸，妈，这些年让你们操心了，其实我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
“真的？”苏母的眼睛都亮了亮，但惊喜了不过一秒，立刻怀疑：“不是骗我们的吧？什么时候谈的对象？既然已经有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
苏盶抿了抿干燥的唇：“不是故意瞒你们，原本也是打算过了年，等都安排好了就告诉你们。只不过这几天研究所的事情有点多，所以耽搁了。”
苏父也坐直了，脸上的褶皱似乎都被抹平了些，他按下心里的怀疑，问起具体情况：“对方是哪儿的人？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
苏母忙跟着问了一句：“有没有照片可以给我们看看？”
“是本地人，今年26岁了，”苏盶回避了其他问题：“爸妈你们别急，等人来了，我再给你们仔细介绍。”
“确定是真的吧？”苏父瞪着眼问他。
苏盶点点头。
“如果是假的，我就，我就，”苏父卡了壳，语气软了下来：“是真的吧，可不能拿这事骗我们啊。”
“是真的。”
“好，好。”苏父双手合在一起，连说了两个好，也不再深究为什么儿子的对象来的这么突然，只要有儿媳妇，他就满足了。
“人什么时候来？”苏母突然有点心慌，眼眶微红地埋怨起来：“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呢，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你也是的，怎么不早点说？”
苏盶微微弯了弯嘴角，认错：“是我的错。”
“不跟你们说了，”苏母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房间里走去：“我得问问你二姨，她那里还有没有好东西了。”
--
对程程来说，和上次相比，这次住院要难熬得多。
腿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只能躺在病床上。
无聊地看着窗外，程程的脑中突然浮现出几个月前，成南如何’行走‘的模样，心血来潮地，她也想试一试。
扶着床边栏杆站起身，使上力气抬起受伤的腿，她开始模仿。
不学不知道，看着容易的单腿蹦跶，其实也是需要技巧和实力的。这不，才蹦跶了没两步，就‘哎哟’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正巧被刚走到病房门口的苏盶和宋予祯撞见，两人愣了一秒后，连忙放下手上拎着的水果和零食，一人扶着一个胳膊，把程程架回了床上。
程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对两人笑笑：“谢谢啊。”
苏盶皱着眉，语重心长：“有没有摔疼？怎么不躺着好好休息，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骂你了。”
“不疼，”程程心虚地摇摇头：“下次不会了。”
宋予祯背对着两人，肩膀一耸一耸，无声的嘲笑震耳欲聋。
程程：。。。。。。。
苏盶取了毛巾递给程程，看到她一脸郁闷，也有些想笑，但还是克制住了。
宋予祯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你这是准备去哪？”
程程摊手：“没想去哪，只是试试看能不能走一走，病房里很闷。”
听她说闷，苏盶便将窗户打开了条缝。
宋予祯收了笑容，以表示对程程的同情：“你这伤可不轻，还是得好好养着，我要去趟住院处，正好再问问那轮椅什么时候能送到。”
“谢谢！”
宋予祯挥挥手，走了出去。
苏盶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自然地开始处理起刚买来的水果。
程程习惯了接受苏盶的照顾，也没说什么，靠着枕头，继续发起了呆。
没一会儿，洗净切好的水果被送到了程程的手上。
“吃点水果有好处，放心，我拿盐水泡过了，这个不酸。”
程程回神，点点头，咬了口菠萝。
见她闷不做声，苏盶边帮她拆纸巾，边问：“怎么皱着眉毛，有什么事情吗？”
程程开口，语气里透着些迷茫：“再过一个多礼拜就开学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看这腿伤，短期内她肯定是没法回学校授课的。和主任通电话说明情况时，程程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失望，这让她对自己也生出了失望。
上一次住院，好像才过去没有多久，怎么就又一次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别担心，池燃说好好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地差不多了。你还年轻，修养好了再回学校，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苏盶的安慰效果甚微。
水果也没了滋味，程程机械地嚼着，吐槽起自己：“我这个老师当的可真是差劲。”
苏盶听着程程的吐槽，回忆起了什么，笑了起来：“记得你高中那会儿，总跟叔叔阿姨顶嘴，说当老师有什么好的，这个守则那个规矩，每天还得给小屁孩儿们当保姆。”
程程有点尴尬:“呵呵，年少无知。”
苏盶觉得那更像是少年意气：“那时候你还说，以后起码也要做A城第一的”
程程打断了苏盶的话：“江楚尔呢，两天没见着她了，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她最近的工作比较多，前两天的事也需要处理。”
程程点点头，她知道江楚尔这两天在忙工作。
两个人一时无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病房里暂时安静下来。
苏盶摘下眼镜，拿出眼镜布轻轻的擦拭着，过了会儿，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程程。
“程程”
“嗯？”
“等你出院了，我打算和楚尔一起去见我爸妈，和叔叔阿姨。”
程程也停下了拿水果的动作，抬起了头。
苏盶强迫着自己不再回避程程的目光：“这两年，我总是想着再等一等，等一个完美的、任何人都不会受到伤害的时机，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把我和楚尔的事情告诉大家。”
“可是事实上，你早已经受到了伤害，楚尔也是，” 见程程没什么表情，苏盶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往下说：“所以等一个完美时机，不过是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编造出来说给自己听的借口罢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有一些或许本来并不会发生。”敛去其他表情，苏盶的脸上只剩诚恳：“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太晚，但我该承担起属于我的责任。”
看着不戴眼镜的苏盶，程程还有些不习惯，她收回视线，继续吃起水果。
“好。”
刚往嘴里塞了块菠萝，程程的发音有些微的含糊，不过还是可以确定，她说了‘好’。
“什么？” 苏盶呆呆地问了一句。
程程无奈地撇撇嘴：“早该告诉大家了，你们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苏盶继续呆滞。
他今天说这些，并没有指望获得程程的任何回应，只是想着，应该先和她说一声自己的计划。
他也没有忘记没多久前，在程家楼下，和程程说起想尽快带江楚尔去见长辈时，她的回避和不耐烦。
眼睛发涨，苏盶猛地偏过了头，一言不发地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程程看着那个逃跑似的背影，鼻子莫名酸了一下。
这菠萝，真酸。
将水果放回桌子上，她往后一靠，躺回了枕头上。
那一天，在从台上摔下来之前，尽管站的位置不太好，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江楚尔和苏盶。
原本应该开心地接受生日祝福的江楚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中只有迷茫和难过。
而一向镇定温和的苏盶，正慌里慌张地用身子替江楚尔挡住推搡的人群，眼镜歪歪扭扭地挂在鼻梁上，要掉不掉。
那未曾见过的混乱场景，让程程的大脑也陷入了混乱。
明明她已经‘允许’了他们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却还是不快乐？
程程想不出这问题的答案，但她想起了炎热的夏天，放学之后，江楚尔陪着她探索过的各种小巷子；想起了考试结束，苏盶成功说服程妈后，带她去过的游戏乐园。
苏盶说等待是他为懦弱找的借口，她呢，过去她为自私找的借口是什么？
新鲜空气从窗户缝里溜进来，程程深呼吸，吐出了些胸中的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