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心千和吴岁青回到谷里,白猫欢喜和金孔雀已经呆在一块等着他两回来了。

    “喵,就知道你们一定能找到的。”欢喜圆圆的眼睛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吴岁青的手上。

    吴岁青手上捧着一个小树枝缠绕出来的空心球,玫瑰的茎卡在一端缠绕留出的狭小缝隙中,而它的花朵被很好的保护在球体中。

    欢喜用尾巴卷过空心木球,稍一用力木球就化成了粉末,它尾巴上厚厚的毛可以保护它不被扎到。

    等到它看见玫瑰真正的样子,欢喜原本圆润的瞳孔一瞬间缩成了针状,下一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形状。

    “果然那就是个梦嘛,这贫瘠的世界哪有那么娇艳的花。”

    金孔雀低下头端详那朵玫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羽毛,它对欢喜说,“我看这花其实挺衬我的羽毛的,你不要就给我吧。”

    “喵!”欢喜微露出嘴里的尖牙,“我不要的,也是我的!”

    它转头看向站在这看戏的两个道士,“走吧,去看那个半死不死的人类。”

    “可惜了,最美的玫瑰就该配最美的孔雀。”

    当然金金雀觉得有点可惜,它惋惜了一声,就离开了。

    两人一猫到了书生在的屋子,那床上的人还是维持着昨天见他的样子,眼神呆滞,有点像丢了魂。

    欢喜跳上床,对着他的手腕咬了一口,在这刺痛感之下,他也只是慢悠悠看了一眼又回到原来的状态。

    “过一会他就好了。”说完欢喜就用尾巴卷着玫瑰跑走了。

    也的确像他说的那样,过了会,那书生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脸上也有血色了,虽然看上去还是那么的苍白。

    终于,他的眼珠子可以灵活的转动了,视线一一划过围在床上的人和妖,他张了张开有些干裂的嘴唇。

    “你们是?”

    “我们看你倒在山里,把你救回来啦!”

    “对,把你救回来的。”

    娇娇和皎皎见到书生醒来忍不住雀跃的心情,就想和他多聊聊。

    可这书生说完这一句就没再开口了,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眉头紧锁,时不时的微微摇头。

    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胸口也不断起伏。

    “噗。”

    终于,他猛的吐了口血,鲜血从他的下唇躺到了下巴上,最后滴落在霜色长袍上,晕开朵朵血花。

    这一口血吐出来,他的眼尾已经泛红,一滴泪颤颤巍巍的落了下来。

    下一秒,他又昏了过去。

    目睹这个情景的众人,都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林心千立马想往屋外跑,想把白猫欢喜找回来,这原本只是个傻子,别是它那么一咬,直接要死了。

    吴岁青伸出左手,拦住了想往外跑的林心千。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他回答,“那蜘蛛的毒应该解了,看他的样子,像是怒火攻心。”

    “那快把这个人搬到灵藤那呀!”围观人群喊。

    这一声喊完,又有几个妖怪要上去帮忙搬人。

    吴岁青走到床边,抬手靠近书生的胸口,手心便发出莹莹绿光。

    只是几秒,他就收回来了手,“他好了,等休息好就能醒来了。”

    “我去,这个道士比灵藤还要灵。”

    “大家先出去吧,别打扰他休息了。”

    林心千出门后扯了扯身边的人,“化音峰什么都教?”

    吴岁青笑了笑,“我不会的也有很多,就比如我不会解妖毒。”

    “还比如.....”他话还没说完,不知是皎皎还是娇娇就从房屋里跑了出来,他看见了还没走远的二人,大喊,“道长哥哥,道长姐姐,他醒了!”

    这速度,醒醒睡睡的,也够折腾。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林心千想起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摆摆手告别了那个小花妖,想等明天再去看望那个书生。

    到了第二天,那个书生终于下床了。

    他说他叫秦文。

    秦文出口成章,几乎三步成诗。夸张一些来说,除去他身上病弱的气息,他还自带文采斐然的光环。

    那为什么会倒在山中,差点丧生虎口呢?

    这就是个交友不慎的故事。

    秦文虽是长相很柔美,有几分病弱书生的味道,但是在惊人的才气衬托之下,倒是有了几分风雅公子的感觉,这也符合不少城中小姐的口味,而他的文章才气也被名士赏识。

    外加后续的中举,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他是一个孤儿,被城中的大户人家秦家收养,与秦家二小姐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二人也把对方当作了此生的良人。

    秦家长辈对这个收养的孤儿一直很满意,金榜题名也算给是世代为商的秦家增了光荣,出了个读书人,也算和书香门第搭上了边。

    并且看两人情投意合,便默许了这段姻缘,才子佳人,为城中的人所称道。

    按道理来说像秦文这样的人,身边朋友必然是不少的,事实也是如此,他良好的修养使他待人谦逊,文采斐然如他,也从不吹捧自己,无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愿意与他结识。

    但真正被秦文当作知己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同为孤儿被秦家收养的,一起长大的秦安。

    秦安相貌平平,文采不差但是不出众,放在一众书生中也是平淡无奇的一个。

    他也跟随科举,却遗憾落榜。

    小时候相同的境遇,再加上多年熟识,秦文觉得秦安是真正的把他当好兄弟的人,有些话就只能向好兄弟倾诉。

    两人畅谈人生,感慨国家大事,谈起仕途志向,秦安一杯烈酒下肚,长叹一口气。

    “哎,我始终无法像你那样才华横溢,我的文章一直很一般,思想平平无奇,还落榜了,不知蹉跎多少年华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秦文看着好兄弟不得志,心中也伤感,于是尽自己所能向名士权贵推荐秦安,也算是给他带来了不少机遇。秦文甚至动用多方关系,求得大学士,指导秦安一二,为他之后的再次科举做准备。

    渐渐的,秦安的名气响亮了起来,秦文身边不少朋友也成为了秦安身边的朋友。

    直到几年之后秦安中举,事情开始发生转折,地下根茎盘绕的竹子,也终于要破土而出了。

    先是身边的好友也总是拒绝他的邀约,写给官场友人的问候信都如石沉大海般,听不到个响。城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

    再是秦家二小姐找到他,一双美目再不见往日柔情和娇羞,只有满满的鄙夷不屑。

    “秦文,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认识那么多年,没想到你是这般心思不堪之人,一想到我往日深情付给这么一个虚伪之人,我便觉得恶心,枉秦安一直这么信任你。”

    近日秦家二小姐的冷淡和避而不见他也有所察觉,也有人和他说,秦家二小姐最近与秦安交流密切。

    但是秦文一点也没有怀疑,甚至觉得荒诞,秦家二小姐与自己多年感情,怎么会说变就变,而秦安是自己最好的兄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和秦家二小姐的感情。

    当时想实在可笑,大概是挑拨离间吧,不管便是,但现在她的这番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最后是一纸御旨传下,他被关进了大牢。

    狱卒一把把他推进牢里,从外面锁上牢门,看着秦文唾了一声,“恶心的断袖。”

    秦文被推倒在地,粗粝的地面磨开了他写字的手掌,手心的疼痛和大牢的潮湿,让一头雾水的他有了不真实感。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他的好兄弟秦安过来看他了。

    “安弟!你来了!”

    秦文看见秦安的到来,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握着木栏看向牢外的好兄弟。

    但是那一直憨厚笑着的脸,此刻却带着嘲讽与冰冷。

    “是啊,我来了。”他靠近牢里那张让他厌恶多年的脸,盯着那双眼睛,轻声说,“我来送你归西了。”

    看着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他觉得快活极了,又继续说,“大家都是孤儿,你从小到大什么都比我好,长得比我好,人缘比我好,比我有才华,比我会读书,秦二小姐心悦于你,科举榜上也有你。”

    “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啊?”

    “哈哈哈哈,但是我就是要把你的东西,一一抢过来。”

    秦文抓住木栏的手青筋暴起,但是他却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沉声问牢外的人,“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但是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看着秦文脸上复而出现的迷茫的表情,秦安大笑道,“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救你,我巴不得你早点死。”

    “你可真有本事啊,竟然这种情况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学究还上书给你求情,谁知道你这死刑得拖到什么时候,只要你不死,我一刻都没有办法真正的快乐。”

    秦安蹲下身,他的袖口爬出一只黑色小蜘蛛,蜘蛛顺着木栏缝隙钻进了牢里。

    秦文目睹了这一幕,他后退几步扫视了一下周围,那只蜘蛛不见了。

    “你想干什么!”他盯着那张熟悉的脸问道,却见秦安盯着自己,笑容扭曲,眼里盛满了即将得逞的快意。

    他额头传来一阵刺痛,视线黑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听到牢外的人畅快的大笑。

    “都说了,是送你上西天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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