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金求一同伴，共度新年，男女不限。”
发完这条动态后不久，康飞扬就有点后悔了。点进页面再看几眼，横竖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信息。幸好浏览者尚少。趁着这点时间，她赶紧反手点击删除，撤回了这条冲动的邀请。
想起那场不久前的争吵。那些激烈的言辞，失控的情绪，耗尽了她大半的心力，争吵到最后，她已分不清究竟是谁更可笑——是企图花钱买到认同的父母，还是要倾家荡产去结婚的自己。
远处传来的节日音乐悠扬而欢快，各种经典旋律交替播放，整个街区都沉浸在浓浓的年节氛围中。
她独自静坐在小酒坊外的藤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回复着祝福的信息，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就在这时，一双脚慢慢接近。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轻敲了两下桌面，引起了康飞扬的注意。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只见沈俊泽正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康飞扬愣了一下，像是没搞清眼下的情况。但看到沈俊泽那副神气十足的模样时，便觉得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
“是你？”她有些意外地问道。随即，她举起手中的啤酒。
“要喝酒吗？”
沈俊泽的视线掠过桌上零星的烟蒂和几个空啤酒罐，显然康飞扬已经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他从容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寒冬里，康飞扬穿着一件宽大的棉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模样活像个被家暴的中年妇女。可她的坐姿却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嚣张，双腿随意交叠，双手环抱胸前，仿佛这寒冷的天气和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动摇她的气场。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俊泽开口问道。
“沈总手眼通天，想知道什么事情自然有办法。”
康飞扬语气散漫，将桌上的啤酒又往对面推了推，再次问道：“这罐没动过，要喝吗？”
沈俊泽微微一笑，笑容里藏着几分温柔。他轻轻接过啤酒罐，将它随手带到一边，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康飞扬的手背，带起一丝微妙的触感。
“我在隔壁市出差，闲来无事就开车过来逛逛。你这是？”
康飞扬没有揭穿他的借口，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动作娴熟地取出一支，递向沈俊泽。
“来一根吗？”
沈俊泽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康飞扬利索地把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火苗映照在她微蹙的眉头上，她深吸了一口烟，随后缓缓吐出，烟雾在她的面前缭绕，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屏障。
“看不出来吗，和家里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丝苦涩。
沈俊泽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实际上，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猜到了一二。他渴望的，不过是多和她说上几句话，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日常琐碎，甚至是与周奇之间的点滴，他都会甘之如饴地倾听。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轻轻掀开康飞扬墨镜一角，刚拉开一点，他就看见那双平日里充满神采的眼睛此刻却略显红肿，心猛地一揪，暗自叹了口气，将墨镜重新盖好。手指从她冰凉的脸颊轻轻划过，自然而然地为她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子，将拉链轻轻拉至顶端。然后顺手取走了她唇边夹着的香烟，在烟灰缸中轻轻捻灭。
“大冬天的，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抽烟喝酒不说，还穿得这么少。”沈俊泽的声音里带着带着几分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康飞扬没有抗拒，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他的一切举动，似乎对他的关心并不反感。
“我和周奇，分手了。”
“家里人不同意，大吵一架后我就跑出来了。”
她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为什么分手？”沈俊泽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你问我？”
康飞扬突然转向他，墨镜下的眼神犀利得像刀锋，仿佛要刺穿他内心的防线。
“你不是一直不看好我和他吗？你那么敏锐，难道猜不出原因？”
沈俊泽一时语塞，但听到康飞扬称呼“他”和“我”，而不再是“我们”，心中那抹熄灭的火苗再次被点燃。他突然不想继续猜测，只想亲耳从康飞扬口中听到分手的原因。
于是，他不自觉地微微倾身，靠近了她几分。
“我猜不准，你能直接告诉我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磁性，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邀请她敞开心扉。
“如果你愿意的话。”
康飞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俊泽。她缓缓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疲惫却依然明亮的眼眸。
“凭什么？你有什么立场让我说？”
沈俊泽凝视着她，对她的挑衅并不恼火。他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展现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心准备的谈判。
“我没有立场，但我知道你现在渴望找个人倾诉。我可以当这个倾听者。”
康飞扬哑然失笑，像是在听一个荒诞的玩笑。
“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算我要找人倾诉，也应该是心理医生吧。”
然而，沈俊泽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一番操作后，得意洋洋地将手机凑到康飞扬的眼前。
“这是我的心理咨询师证书，我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康飞扬看着手机上的证书，再对上沈俊泽那一脸自豪的表情，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这是什么样的神经病才能构思出这种巧合？
沈俊泽轻轻将手机滑入口袋，神态自然地继续说道：“我在学校时辅修过心理学，虽然不是专业的，但开导你绰绰有余。本来应该收你钱才对，但碰巧我心情也不怎么好，你把你的悲惨故事讲给我听，说不定还能帮我调节一下情绪，就当是互惠互利吧。”
康飞扬被沈俊泽这番奇葩的逻辑逗乐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而沈俊泽，表面看起来虽云淡风轻，内心却隐隐有些心虚。他刚才说的话几乎全是胡扯，虽然他在大学时脑袋一热考了心理咨询师证书，但真要开导别人，他根本毫无头绪。
“这样吧，我们换个玩法。”沈俊泽话锋一转，“我提问，你回答，每答一个问题，我支付你一千，怎么样？”
听到可以反向赚钱，康飞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在这个充满节日气氛的日子里，她感觉自己像个即将爆裂的气球，生气、丧气、怨气堆积在一起，正愁无处发泄。
“如果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呢？”康飞扬微微倾头，眼中尽是询问的意味。
“放心，你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强迫你。”
康飞扬点了点头，觉得这是个划算的买卖。
“这可是你自找的，你会发现我诚实得能让你破产。”
“你为什么和周奇分手？”
“周奇他妈妈不喜欢我，还在给他物色其他女生。我撞破后，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分手了。”康飞扬的回答如同事先排练过一般流畅，仿佛早已预见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沈俊泽有些意外，但随即理解了。父母不认可确实是常见的分手原因，尤其周奇看起来确实有点妈宝男的气质。
他拿起手机，准正准备转账，手机屏幕上却突然出现一条提示。
“请确认你和他（她）的好友关系是否正常。”
沈俊泽眉头一皱，看向康飞扬，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好像是个误会，我得先确认一下我们的转账权限。”她康飞扬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在手机上一通操作，飞速地将沈俊泽从黑名单中拉出来。
“叮”的一声，一笔1000元的转账出现在手机页面上。康飞扬迅速接收，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只是这次，笑容中多了几分真诚。
“多谢你的诊金”
沈俊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继续问道：“分手也不是你的错，那为什么会和你父母吵架？”
康飞扬的双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目光移向一旁。“我父母不这么觉得，他们只会责怪自己没给我创造富裕的环境，也责怪我不会讨好未来的婆婆。”
“为了挽回这门亲事，他们甚至要倾家荡产去倒贴。”
“所以他们伤了你的心？”沈俊泽接过话。
康飞扬脸上露出一抹轻微的惊讶，她拿起桌上的啤酒，猛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却也似乎带走了几分心中的郁结。
“你知道吗，你和周奇很不一样，如果现在是他在这里，一定会劝我不要让父母伤心，还会想办法缓和我们的关系。”
她放下啤酒，目光再次落在沈俊泽的脸上。
“他很孝顺，我也相信今后他会对我父母很好。”
“这不是很好吗？现在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是啊，的确很好，但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像他一样做个孝顺孩子。甚至连直面他妈妈的冷眼都做不到。”
话到此处，康飞扬戛然而止，停顿了一下后，她冷冷地补充：“你问了三个问题，一共3000块。”
深度对话的氛围立刻被破坏，仿佛刚才的沉重都是假象。沈俊泽无奈地笑了笑。眼中却流露出些许欣赏。他又转过去3000元，默默地看着康飞扬一一接收。
“这笔交易真不亏，你继续问吧。”
沈俊泽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着每一个字。
“你还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康飞扬心中的某个角落。她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整理思绪。
“喜欢过吧，但这些天……我已经不确定了。或许我只是喜欢那种安稳的感觉，而不是他这个人。”她说着，看向沈俊泽，似乎在寻求答案。
“在你看来，我和周奇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沈俊泽凝视着她，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说不准。但我感觉，你在他身边，不像你自己。”
康飞扬闻言，神色微变，随即苦笑摇头。
“你错了，这才是真实的我。我总是假装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是个洒脱的人。对我在意的人，我会努力去迎合他们，尽可能让他们满意。对不在意的人，我懒得理会半分。我早就知道周奇的妈妈对我不满意，但我从来没有讨好她的意愿。我唯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逃避。我根本做不到爱屋及乌，睚眦必报才是我的本性。”
康飞扬一连串的自我剖析，像是终于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她侧头查看沈俊泽的反应，只见他神色淡然，目光深邃，似乎在认真聆听每一个字。
“叮——”又一声转账提示音响起，但康飞扬已无暇顾及，她望向沈俊泽，示意他接着问下去。
“你对我的改变，有过好奇吗？”
“没什么好奇的，多想想总能想通。无论你是富二代微服私访，还是穷光蛋一夜暴富，这些都和我没关系。”
康飞扬忽然眨了眨眼睛，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戏谑：“不过既然你这么有钱，不如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那样，出个高价让我离开周奇跟你走。我也想看看，我的道德底线究竟值多少钱。”
说完，她自己先被这荒诞提议逗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身体也随着笑声微微颤动。
沈俊泽嘴角微微抽搐，他拢了拢外套，抑制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
“谢谢你，不过我虽然有钱，但暂时没有当冤大头的意愿。”
“最后一个问题，”沈俊泽略作停顿，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年之后，你……有想起过我吗？”
康飞扬的眼眸在那一刻变得深邃而复杂。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铝罐边缘轻轻游走，每一次摩擦都都是在探索着内心深处的某个答案。片刻的沉默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且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眼睛。
“当初，我其实对你有过好感。”
一颗干涸已久的心终于得到了滋润，沈俊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既有惊喜，又夹杂着些许疑虑。然而，他的期待很快在下一刻化为了泡影。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信你感受不到。”她轻叹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缅怀，“但爱情是需要时机的。既然我们已经错过了，那就注定无法挽回。”
康飞扬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冷静，她直视着沈俊泽，语气也随之变得更加冰冷。
“我知道你仍然对过去念念不忘，年纪小的时候，感情总是很纯粹的。可是你已经今非昔比，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对我来说，爱情不再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只是冲着你的钱答应和你在一起，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沈俊泽脸上的光彩在她的话语中渐渐黯淡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但他没有急于回应。
康飞扬看着他的神情，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一份纯粹的爱，所以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我自己。这对我们俩都不公平。”
时间彷佛过得异常缓慢，沈俊泽僵坐在对面，深深地凝视着康飞扬。那双刚才还充满热切的眼睛此刻却被复杂的情绪所遮蔽。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康飞扬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针，刺破了沈俊泽心中残存的幻想。
“这不就是你早就猜到的答案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沈俊泽在心里暗自劝慰自己。
“我……”他尝试着开口，声音却异常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他努力回忆起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但越是努力，就越难开口。
最终，他只能无言地拿起手边的啤酒，一饮而尽。
“怎么样，心理医生，你还要问吗？”
康飞扬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次寻常的闲聊。
沈俊泽勉强扯出一丝苦笑，拿起手机，将最后一笔“诊金”转了过去。
康飞扬看着账户上新增的数字，心里的郁结似乎也缓解了不少，都说有钱万事圆，这句话现在看来格外贴切。
“你还真挺有效的，”她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果然感觉好多了。收了你这么大的红包，晚上我请你吃饭。”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我一直在外地，现在也不知道A城哪里有好吃的。”
“你想去哪？A城我也常来，应该比你熟悉些。”
康飞扬眼睛一亮，忽然凑近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想去你们有钱人常去的那种会所，就是那种会员非富即贵，在里面可以为所欲为的那种地方。”
沈俊泽无奈地戳了戳她靠得太近的脸，摇了摇头，一脸无语地说道：“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可是个老实人，不去那种地方。换个吧。”
康飞扬听后有些失望地坐回去，撅起嘴巴嘟囔道：“真无趣，那酒吧、夜店也行，总之我就要去那种特别热闹、特别狂躁的地方。”
沈俊泽见她兴致盎然，略加思索，回应道：“行，我就带你去那种地方。”
发完这条动态后不久，康飞扬就有点后悔了。点进页面再看几眼，横竖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信息。幸好浏览者尚少。趁着这点时间，她赶紧反手点击删除，撤回了这条冲动的邀请。
想起那场不久前的争吵。那些激烈的言辞，失控的情绪，耗尽了她大半的心力，争吵到最后，她已分不清究竟是谁更可笑——是企图花钱买到认同的父母，还是要倾家荡产去结婚的自己。
远处传来的节日音乐悠扬而欢快，各种经典旋律交替播放，整个街区都沉浸在浓浓的年节氛围中。
她独自静坐在小酒坊外的藤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回复着祝福的信息，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就在这时，一双脚慢慢接近。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轻敲了两下桌面，引起了康飞扬的注意。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只见沈俊泽正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康飞扬愣了一下，像是没搞清眼下的情况。但看到沈俊泽那副神气十足的模样时，便觉得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
“是你？”她有些意外地问道。随即，她举起手中的啤酒。
“要喝酒吗？”
沈俊泽的视线掠过桌上零星的烟蒂和几个空啤酒罐，显然康飞扬已经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他从容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寒冬里，康飞扬穿着一件宽大的棉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模样活像个被家暴的中年妇女。可她的坐姿却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嚣张，双腿随意交叠，双手环抱胸前，仿佛这寒冷的天气和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动摇她的气场。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俊泽开口问道。
“沈总手眼通天，想知道什么事情自然有办法。”
康飞扬语气散漫，将桌上的啤酒又往对面推了推，再次问道：“这罐没动过，要喝吗？”
沈俊泽微微一笑，笑容里藏着几分温柔。他轻轻接过啤酒罐，将它随手带到一边，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康飞扬的手背，带起一丝微妙的触感。
“我在隔壁市出差，闲来无事就开车过来逛逛。你这是？”
康飞扬没有揭穿他的借口，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动作娴熟地取出一支，递向沈俊泽。
“来一根吗？”
沈俊泽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康飞扬利索地把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火苗映照在她微蹙的眉头上，她深吸了一口烟，随后缓缓吐出，烟雾在她的面前缭绕，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屏障。
“看不出来吗，和家里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丝苦涩。
沈俊泽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实际上，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猜到了一二。他渴望的，不过是多和她说上几句话，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日常琐碎，甚至是与周奇之间的点滴，他都会甘之如饴地倾听。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轻轻掀开康飞扬墨镜一角，刚拉开一点，他就看见那双平日里充满神采的眼睛此刻却略显红肿，心猛地一揪，暗自叹了口气，将墨镜重新盖好。手指从她冰凉的脸颊轻轻划过，自然而然地为她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子，将拉链轻轻拉至顶端。然后顺手取走了她唇边夹着的香烟，在烟灰缸中轻轻捻灭。
“大冬天的，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抽烟喝酒不说，还穿得这么少。”沈俊泽的声音里带着带着几分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康飞扬没有抗拒，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他的一切举动，似乎对他的关心并不反感。
“我和周奇，分手了。”
“家里人不同意，大吵一架后我就跑出来了。”
她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为什么分手？”沈俊泽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你问我？”
康飞扬突然转向他，墨镜下的眼神犀利得像刀锋，仿佛要刺穿他内心的防线。
“你不是一直不看好我和他吗？你那么敏锐，难道猜不出原因？”
沈俊泽一时语塞，但听到康飞扬称呼“他”和“我”，而不再是“我们”，心中那抹熄灭的火苗再次被点燃。他突然不想继续猜测，只想亲耳从康飞扬口中听到分手的原因。
于是，他不自觉地微微倾身，靠近了她几分。
“我猜不准，你能直接告诉我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磁性，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邀请她敞开心扉。
“如果你愿意的话。”
康飞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俊泽。她缓缓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疲惫却依然明亮的眼眸。
“凭什么？你有什么立场让我说？”
沈俊泽凝视着她，对她的挑衅并不恼火。他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展现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心准备的谈判。
“我没有立场，但我知道你现在渴望找个人倾诉。我可以当这个倾听者。”
康飞扬哑然失笑，像是在听一个荒诞的玩笑。
“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算我要找人倾诉，也应该是心理医生吧。”
然而，沈俊泽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一番操作后，得意洋洋地将手机凑到康飞扬的眼前。
“这是我的心理咨询师证书，我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康飞扬看着手机上的证书，再对上沈俊泽那一脸自豪的表情，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这是什么样的神经病才能构思出这种巧合？
沈俊泽轻轻将手机滑入口袋，神态自然地继续说道：“我在学校时辅修过心理学，虽然不是专业的，但开导你绰绰有余。本来应该收你钱才对，但碰巧我心情也不怎么好，你把你的悲惨故事讲给我听，说不定还能帮我调节一下情绪，就当是互惠互利吧。”
康飞扬被沈俊泽这番奇葩的逻辑逗乐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而沈俊泽，表面看起来虽云淡风轻，内心却隐隐有些心虚。他刚才说的话几乎全是胡扯，虽然他在大学时脑袋一热考了心理咨询师证书，但真要开导别人，他根本毫无头绪。
“这样吧，我们换个玩法。”沈俊泽话锋一转，“我提问，你回答，每答一个问题，我支付你一千，怎么样？”
听到可以反向赚钱，康飞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在这个充满节日气氛的日子里，她感觉自己像个即将爆裂的气球，生气、丧气、怨气堆积在一起，正愁无处发泄。
“如果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呢？”康飞扬微微倾头，眼中尽是询问的意味。
“放心，你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强迫你。”
康飞扬点了点头，觉得这是个划算的买卖。
“这可是你自找的，你会发现我诚实得能让你破产。”
“你为什么和周奇分手？”
“周奇他妈妈不喜欢我，还在给他物色其他女生。我撞破后，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分手了。”康飞扬的回答如同事先排练过一般流畅，仿佛早已预见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沈俊泽有些意外，但随即理解了。父母不认可确实是常见的分手原因，尤其周奇看起来确实有点妈宝男的气质。
他拿起手机，准正准备转账，手机屏幕上却突然出现一条提示。
“请确认你和他（她）的好友关系是否正常。”
沈俊泽眉头一皱，看向康飞扬，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好像是个误会，我得先确认一下我们的转账权限。”她康飞扬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在手机上一通操作，飞速地将沈俊泽从黑名单中拉出来。
“叮”的一声，一笔1000元的转账出现在手机页面上。康飞扬迅速接收，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只是这次，笑容中多了几分真诚。
“多谢你的诊金”
沈俊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继续问道：“分手也不是你的错，那为什么会和你父母吵架？”
康飞扬的双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目光移向一旁。“我父母不这么觉得，他们只会责怪自己没给我创造富裕的环境，也责怪我不会讨好未来的婆婆。”
“为了挽回这门亲事，他们甚至要倾家荡产去倒贴。”
“所以他们伤了你的心？”沈俊泽接过话。
康飞扬脸上露出一抹轻微的惊讶，她拿起桌上的啤酒，猛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却也似乎带走了几分心中的郁结。
“你知道吗，你和周奇很不一样，如果现在是他在这里，一定会劝我不要让父母伤心，还会想办法缓和我们的关系。”
她放下啤酒，目光再次落在沈俊泽的脸上。
“他很孝顺，我也相信今后他会对我父母很好。”
“这不是很好吗？现在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是啊，的确很好，但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像他一样做个孝顺孩子。甚至连直面他妈妈的冷眼都做不到。”
话到此处，康飞扬戛然而止，停顿了一下后，她冷冷地补充：“你问了三个问题，一共3000块。”
深度对话的氛围立刻被破坏，仿佛刚才的沉重都是假象。沈俊泽无奈地笑了笑。眼中却流露出些许欣赏。他又转过去3000元，默默地看着康飞扬一一接收。
“这笔交易真不亏，你继续问吧。”
沈俊泽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着每一个字。
“你还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康飞扬心中的某个角落。她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整理思绪。
“喜欢过吧，但这些天……我已经不确定了。或许我只是喜欢那种安稳的感觉，而不是他这个人。”她说着，看向沈俊泽，似乎在寻求答案。
“在你看来，我和周奇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沈俊泽凝视着她，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说不准。但我感觉，你在他身边，不像你自己。”
康飞扬闻言，神色微变，随即苦笑摇头。
“你错了，这才是真实的我。我总是假装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是个洒脱的人。对我在意的人，我会努力去迎合他们，尽可能让他们满意。对不在意的人，我懒得理会半分。我早就知道周奇的妈妈对我不满意，但我从来没有讨好她的意愿。我唯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逃避。我根本做不到爱屋及乌，睚眦必报才是我的本性。”
康飞扬一连串的自我剖析，像是终于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她侧头查看沈俊泽的反应，只见他神色淡然，目光深邃，似乎在认真聆听每一个字。
“叮——”又一声转账提示音响起，但康飞扬已无暇顾及，她望向沈俊泽，示意他接着问下去。
“你对我的改变，有过好奇吗？”
“没什么好奇的，多想想总能想通。无论你是富二代微服私访，还是穷光蛋一夜暴富，这些都和我没关系。”
康飞扬忽然眨了眨眼睛，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戏谑：“不过既然你这么有钱，不如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那样，出个高价让我离开周奇跟你走。我也想看看，我的道德底线究竟值多少钱。”
说完，她自己先被这荒诞提议逗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身体也随着笑声微微颤动。
沈俊泽嘴角微微抽搐，他拢了拢外套，抑制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
“谢谢你，不过我虽然有钱，但暂时没有当冤大头的意愿。”
“最后一个问题，”沈俊泽略作停顿，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年之后，你……有想起过我吗？”
康飞扬的眼眸在那一刻变得深邃而复杂。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铝罐边缘轻轻游走，每一次摩擦都都是在探索着内心深处的某个答案。片刻的沉默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且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眼睛。
“当初，我其实对你有过好感。”
一颗干涸已久的心终于得到了滋润，沈俊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既有惊喜，又夹杂着些许疑虑。然而，他的期待很快在下一刻化为了泡影。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信你感受不到。”她轻叹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缅怀，“但爱情是需要时机的。既然我们已经错过了，那就注定无法挽回。”
康飞扬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冷静，她直视着沈俊泽，语气也随之变得更加冰冷。
“我知道你仍然对过去念念不忘，年纪小的时候，感情总是很纯粹的。可是你已经今非昔比，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对我来说，爱情不再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只是冲着你的钱答应和你在一起，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沈俊泽脸上的光彩在她的话语中渐渐黯淡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但他没有急于回应。
康飞扬看着他的神情，语气变得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一份纯粹的爱，所以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我自己。这对我们俩都不公平。”
时间彷佛过得异常缓慢，沈俊泽僵坐在对面，深深地凝视着康飞扬。那双刚才还充满热切的眼睛此刻却被复杂的情绪所遮蔽。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康飞扬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针，刺破了沈俊泽心中残存的幻想。
“这不就是你早就猜到的答案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沈俊泽在心里暗自劝慰自己。
“我……”他尝试着开口，声音却异常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他努力回忆起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但越是努力，就越难开口。
最终，他只能无言地拿起手边的啤酒，一饮而尽。
“怎么样，心理医生，你还要问吗？”
康飞扬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次寻常的闲聊。
沈俊泽勉强扯出一丝苦笑，拿起手机，将最后一笔“诊金”转了过去。
康飞扬看着账户上新增的数字，心里的郁结似乎也缓解了不少，都说有钱万事圆，这句话现在看来格外贴切。
“你还真挺有效的，”她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果然感觉好多了。收了你这么大的红包，晚上我请你吃饭。”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我一直在外地，现在也不知道A城哪里有好吃的。”
“你想去哪？A城我也常来，应该比你熟悉些。”
康飞扬眼睛一亮，忽然凑近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想去你们有钱人常去的那种会所，就是那种会员非富即贵，在里面可以为所欲为的那种地方。”
沈俊泽无奈地戳了戳她靠得太近的脸，摇了摇头，一脸无语地说道：“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可是个老实人，不去那种地方。换个吧。”
康飞扬听后有些失望地坐回去，撅起嘴巴嘟囔道：“真无趣，那酒吧、夜店也行，总之我就要去那种特别热闹、特别狂躁的地方。”
沈俊泽见她兴致盎然，略加思索，回应道：“行，我就带你去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