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床上那个是?”

    孟婳心有余悸的暼了一眼那个坑,闭了闭眼不敢看,扭过头目光落在床上被蒙盖住的女尸,心里五味杂陈,周芸芳年纪轻轻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英年早逝落得了这样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只是不知道到底多大的仇恨,竟然将人暗自杀害,埋尸于自己的房间里。

    “那个……是我堂叔的亲生女儿,十八岁那年主动找上门,后来周玲的身份被戳破,从那以后她就有些疯癫,后来就……自己离开了。”孙跃言抬手覆盖住双目,整个人浑身颓废疲惫不堪,再也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意气风发。

    孟婳见状吩咐林小环去自己房里倒杯水给孙探长。

    林小环点了点头,出了屋子。

    “孙探长能说一下究竟是谁发现了周芸芳的尸体吗?”孟婳对这件事存有很大疑惑。

    “是一个早起在码头运货的老头,这两天夜里帮人搬运,看到了漂浮在码头附近的……”孙跃言烦躁的拿开盖在眼上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尽量抛开个人情绪端正态度。

    “那查清楚周芸芳为何去码头了吗?”孟婳想起顺儿的话,心里猜测周芸芳可能是黑龙帮的人引过去的,可是这件事出自一个小孩子之口,并不能让人相信。

    “据知情者透露,她……”

    孙跃言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眉宇间带了几分难以启齿羞赫。

    “孟……”

    林小环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张张嘴很是焦急,想叫孟婳,却又担心叫孟小姐太生疏,容易引起孙探长的注意。

    “怎么了?”孟婳鲜少见她这副神态,赶紧迎过来扶住她。

    “水里有……有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

    孙跃言愣了愣神,赶紧站起身夺门而出。

    孟婳和林小环紧跟其后,三个人来到东侧的屋子。

    实木圆桌上,一杯清澈的凉茶静静的放在桌子上,茶壶因为急切倒茶的缘故早已经洒了一桌子。

    茶杯中央的水面上,漂浮着一片惹眼的红。

    孙跃言赶紧带上手套,夹紧眉头,仔细端详杯子里的红色,发现竟然是一片从指甲剥落的红色成型甲油。

    “这是周芸芳的……指甲?”

    孟婳的脸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她想起从昨夜到现在好像没喝过屋子里的水,心里又放回了肚子里。

    “这水是哪里来的?”孙跃言找到一块纸巾,细心的把指甲片放到上面收好。

    “是院子里的水井。”

    孟婳沉声说道:“前几日我打水的时候,绳索还是旧的,这两天不知何时就换了另外一条,应该是房东桂嫂换的。”

    “你们房东可还有什么熟悉的人或者亲戚?”孙跃言记得刚才孟婳已经说过房东和她小叔子去城隍庙上香了。

    “她还有一个和顺儿看着大小差不多的孙女,这几日被寄养在了亲戚家,据说这户亲戚是房东的哥哥。”

    “好的,具体情况我已悉知。”孙跃言收拾妥当,另一个警员还待在东侧的屋子没出来。

    三个人相继走出房间,孙跃言一马当先来到院子里的井口边,摸了摸上面的绳索,看到绳索的毛边并没有多少摩擦的痕迹,心里了然了几分。

    他把水桶放下去,没多久就看到吊上来的水中,还游着几丝长发。

    “这个水井有问题,你们暂时别靠近,等巡捕房来人抽干水,看看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孙跃言大手一拦,将孟婳和林小环两个人拦在了身后。

    巡捕房安排了一队人过来排查,几乎快要把桂嫂的小院子翻了个遍。

    时间到了傍晚,孟婳和林小环跟着巡捕房的人一块吃晚饭。

    因为是两个女人的缘故,吃饭的空隙巡捕房一大堆未婚青年互相推搡着挤在一边,偷偷打量着孟婳脸红着不敢过来。

    “孟小姐,他们八成是瞧上你了。”林小环捧着一份打包的盒饭,挤眉弄眼揶揄着坐在孟婳身边开玩笑。

    “专心吃你的饭吧。”孟婳斜眼瞪了她一下,不想听她说些不中听的话,板着脸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挪就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孟婳察觉到后背撞到了一堵肉墙,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羞赫的道歉。

    “没……没事。”

    一个稚气未脱红着脸的圆脸警员坐在孟婳身边,看到她冲自己说话,手抖的饭盒都要歪了。

    身后几个警员见状纷纷可惜的摇了摇头,大口恶吞下手里的饭眼红着曾宇凡的狗屎运。

    他们都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和“女神”发生交集,曾宇凡倒好,竟然被“女神”主动搭话了。

    孟婳闻言淡淡的点点头,继续吃饭。

    “姑娘……请问小姐贵姓?”曾宇凡摸了摸鼻梁的眼镜,红着脸低声问孟婳。

    孟婳正专心吃饭,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孙跃言吃完饭从屋子里出来,一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自己的一群属下氛围怪怪的,瞧着很不正经,刚走近孟婳她们两个,就听明白了怎么回事,顺嘴就提曾宇凡接了句话。

    其他人见状笑得捂着肚子,有人盒饭都笑得摔了下去。

    “你们!”曾宇凡脸色爆红,立马站起来怒视的瞪着自己的同事。

    只可惜他长的太奶了,圆脸圆眼睛,一副学校刚毕业的青年模样,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而引得其他人笑得更厉害了。

    “行了,都别欺负他了。”孙跃言摆了摆手,揉了揉自己笑抽筋了的皮,制止住其他人继续朝曾宇凡开玩笑。

    孟婳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如针毡,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孙跃言瞧出来了她的窘迫,替她解围:“孟小姐不必介意,我的这些手下都是些皮猴儿,最爱开玩笑了。”

    “无碍。”孟婳抿唇笑笑没有说话。

    几个人说说笑笑吃完饭,孟婳和林小环也和他们相熟了。

    下午巡捕房找了许多挖井的匠人,又找了些水管借了洋人的工具从下面抽水。

    水井的水抽干净了以后,井底的景象彻底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孟婳看到井底污泥里那块熟悉的布料,这下是真的震惊住了。

    “这衣服是谁的?你们可认识?”孙跃言也感觉井底的那块石榴红色的布料隐约眼熟,可是他一时想不起来谁穿过。

    “这是周芸芳前几日穿过的衣裳。”孟婳站出来指认。

    “这么说,周玲也许并不是死在了南湖,而是一开始就死在了这口井里?”孙跃言没想到湖畔竟然不是第一现场。

    他感觉这件事变得十分棘手了。

    “你们房东回来了吗?”

    巷子口已经围了几个城隍庙上香回来的邻居,站在门外朝着这里指指点点。

    孟婳在人群里扫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她心里十分清楚,桂嫂如果和顾老太太扯上关系,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也许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出现了。

    “我想问一下,桂嫂的那个叫丫丫的孙女你们找到了吗?”孟婳上午的时候已经提供过线索,孙跃言也安排人去找了。

    “暂时没找到,不过倒是找到了桂嫂住在西大街的哥哥,名叫朱贵昌,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赌徒,这两日在赌场欠了债,已经五六日没回家了。”孙跃言皱了皱眉,十分想不通桂嫂的动机在哪里。

    倘若琪珍是周玲害死的,那么周玲又是因为何事被人害死的呢?

    “让开!”

    大门外的人群中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孟婳一个错眼瞧过去,看到一名穿着墨绿苏绣双鱼图绸缎无袖旗袍的贵妇,正带着丫鬟婆子往这里挤。

    “堂婶?”孙跃言看到来人一愣神,赶紧迎上去给她开路。

    那贵妇见状松了口气,带着两个下人略带嫌弃的走进了院里:“琪珍……琪珍在哪里?”

    孙太太已经收到了消息,在家里晕倒了好几回,也哭红了眼睛,好不容易醒过来立刻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堂婶,您先听我说……”孙跃言看到她面容红肿着神色恍惚,深怕她又出现什么问题,赶紧拦住她耐心解释:“琪珍……琪珍已经死了,她的起因很可能和周玲有关系。”

    “你是说……琪玲?!”

    孙太太还不知道这件事,闻言震惊的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两个随行的下人见状赶紧扶住她。

    “琪玲不是已经去了海城了吗……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害琪珍?!前些年她害琪珍害的还不够惨吗?!她就是个祸害!我早就说过要把她送走!送的远远的,偏偏你堂叔不愿意,这下好了吧!我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因为这个扫把星,全都没了!全都没了!”

    孙太太捂着胸口大声痛哭,哭的快要抽噎过去了。

    一旁的老妈子见状赶紧扶着她坐下。

    孟婳也在旁边坐着,见状低眸打量了一眼孙太太,看到她的左手紧紧攥着,脸色苍白的有些喘不过气,猜测她的心脏应该不太好,受不了刺激。

    她抬手把桌子上从外面买来的茶倒了一杯,递给那个老妈子。

    老妈子见状理所应当的接过来递到孙太太嘴边喂给她。

    孙太太喝了水,悠悠的转醒了过来。

    “堂婶……琪玲……琪玲她也死了。”

    “你说……什么?”孙太太木愣着看着眼前的院子和院子里影影绰绰的众人,只觉得天变暗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她怎么死了?怎么就这么死了?!”孙太太哑着嗓子,出气多进气少的坐在凳子上,若不是身后一个老妈子抵挡着,早就跌下去了。

    孙太太脸上早已泪流满面,方才听到琪珍遇害的消息她还只是悲伤过度,如今听到周芸芳也死了,霎时心如死灰,连最后一点仇恨也变了味道。

    她多想恨琪玲……

    可是琪玲也死了。

    孙太太悲伤到了心坎,魂儿飞了一般反而痴痴的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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