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去了宋家拜访宋爷爷,刚巧看到你们。”孟婳坦然一笑,随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有多说什么。

    “那你来医院做什么?都这么晚了?”周文生并不太相信她的话,对于自己这种有名气的人,许多戏迷都会重点关注,更有甚者甚至能在他的住处守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是常事。

    他现下十分怀疑顾太太也是对他非常痴迷的戏迷。

    只不过拿他妻子做幌子就有些太过分了吧?

    周文生掩饰下眼底的冷漠和排斥,脸上扬起恭敬的笑意,彬彬有礼的走过去给孟婳倒了一杯水热茶:“我和顾先生也有些往来,顾太太若是喜欢听我的戏,改天回来北城欢迎你们夫妻二人过来赏脸,只不过今日我太太身体不适,顾太太还请谅解。”

    “宋爷爷生病住院了,你们不知道?”孟婳如何听不出来他话里话外的不欢迎,她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故意往他们心口上戳。

    “爷爷病了?!”宋音韵不敢置信的低呼一声,通红的眼睛霎时落下几滴泪,她赤着脚忍不住想要出去找爷爷,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你还病着,等病好了再去看爷爷,爷爷会理解我们的。”周文生忧心的强行把她掰回来,两只眼睛满含深情和体谅的望着她,仿佛是在赌她的心软。

    “就在楼下不远的地方,宋小姐看一眼应该不过分吧?再说了医院里都是医生,又怎么可能出问题?”孟婳也瞧不过去了,起身走到宋音韵旁边,拉起她的手想带她出去。

    如果宋爷爷醒了,看到宋音韵来看他,应该会心里舒服一些。

    宋音韵感激的点点头,握紧孟婳的手绕过周文生就要走。

    “站住!”

    周文生厉声阻止她,冷着脸狠狠瞪着孟婳:“这是我和我太太的家事,顾太太未免管太宽了吧?”

    “我管的宽?”孟婳怒极反笑,把宋音韵拦在身后。

    “周先生强行让妻子和她的长辈骨肉分离,甚至气晕了老人不去探望一下,这件事若是被记者们知道,不知道周先生这样大名气的人,究竟还剩几分好名声?”

    “你威胁我?”周文生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眼底不带一丝温度。

    他握紧拳头,看到孟婳身后的宋音韵想走,大步冲向前一下就狠狠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开!”

    宋音韵虚弱的双手拍打着他的大手,却陡然被他揽起小腿肚抗在了肩膀上。

    “孟小姐!快救救我!”宋音韵着急的向孟婳求救。

    孟婳看着弱不禁风的周文生力气竟然这样大,一时也有些傻眼了,站在门口目光焦急的想找些趁手的工具帮一帮宋小姐。

    周文生置若罔闻,把宋音韵放在床上,轻柔的拉起被子给她盖上,按住她的手却力气大的吓人。

    “今天你好好休息,哪里也不准去。”

    他的声音轻柔宠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宋音韵却只觉得满心恐惧。

    他总是这样!看着温和有礼,却一点都不允许旁人忤逆他!哪怕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恳求!

    “那是我爷爷!”宋音韵捂着脸低声呜咽。

    她扬起头瞪着红肿的眼睛,脸上流满了泪水:“你别以为我嫁给你你就能控制我的人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的!要不是因为宋家的宅子,你以为我会和你这样的戏子在一起?”

    宋音韵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崩溃,她从床边跌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冲周文生嘶吼着。

    孟婳几次想走过去把宋音韵带走,却被周文生死死阻拦着。

    “孟小姐?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走廊传来一阵沉稳清亮的皮鞋声,孟婳听到孙探长的声音,心中一喜,赶紧扭过头:“孙探长!快过来帮帮忙!”

    孙跃言闻言心里一紧,还以为医院里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赶紧加快脚步两三下就跑了过来。

    周文生愣了愣,没想到孟婳竟然找来了帮手。

    不过他很快把自己的情绪掩盖了下铺,低头看着地上的宋音韵,眼底是讳莫如深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音韵,你也不想老爷子知道你之前的那些事吧……”

    “周文生!你!”宋音韵气的脸色发白,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胸口衣服的布料,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她死死的咬着唇,狼狈的闭了闭眼睛凄恍一笑:“这次你猜错了,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辜负爷爷,若是他真因为我们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想活了,你那些算计也就成了空,不信可以试试。”

    一直以来,宋音韵觉得自己错了,她不应该担心爷爷生气,怕爷爷失望,与周文生虚与委蛇,最后做出了让爷爷更难过的事情。

    “你确定要和我比一比谁更无耻吗?音韵。”周文生不怒反笑,抬手摸了摸女人尖俏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面对着自己,他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粘腻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上,令人窒息。

    “孟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孙跃言看了一眼屋里的场景,见到周文生半跪在地上死死抓着一个女人,又想到刚才孟婳惊慌失措的脸色,登时明白了,大步冲进病房一拳将他打倒在了地上。

    周文生抬手摸了摸唇角的血迹,压抑着内心的火气朝着孟婳冷冷一笑:“顾太太,你也不想你妹妹因为你受到一些伤害吧?”

    “你什么意思?!”

    孟婳想到孟梨,心里“咯噔”一声。

    她目光不善的看着地上犹如丧家犬一样的周文生,北城鼎鼎大名的小生,仿佛头一次认识他:“你要是敢动我妹妹,我不会放过你。”

    她这话说到做到。

    “孟小姐,你快带我去找我爷爷吧,他怎么样了?”宋音韵见周文生受伤了,连爬带滚的赶紧从地上起来朝着孟婳过来。

    孟婳看到她神色狼狈头发凌乱,忍不住叹了口气,帮她理了理衣服:”宋爷爷没事,他已经睡着了,我安排了陪房过去陪着,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宋音韵听到爷爷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都是她不孝,爷爷才会生病住院。

    孙跃言守在门口互送孟婳和宋音韵离开,周文生目光漆黑的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眼底翻涌出一股浓烈的狠戾。

    三个人来到病房,林小环见孟婳回来了赶紧走了出来。

    “孙探长怎么也在?”

    “我陪着盛扬一块过来办点事,刚好见到孟小姐,就一块过来了。”孙跃言冲林小环点点头。

    “那刚好,一会儿我们坐你的车回去。”林小环感觉孙跃言来的刚刚好,这下她们回去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对了,还没问你们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还在医院?是谁生病了吗?”孙跃言很守礼的没有去看病房里的人。

    “是一个认识的人,刚巧晕倒了,我们碰见了就把他送回来了,对了,孙探长,巡捕房的事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你会因此……”孟婳说到一半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愧疚。

    “巡捕房的事情你不必自责,这都是上司的安排,另外关于黑龙帮的张勇,我也会彻查到底,孟小姐不必担心。”孙跃言语气淡淡,仿佛对这件事很不在意。

    孟婳听不出来他是客套还是真的不介意,不过这件事确实因她而起。

    “虽然如此,这些日子你也帮了我们良多,不如后天中午一起吃一顿饭吧,就当是感谢你这段日子对我们的照顾。”孟婳想到了这个办法弥补,即可以品尝美食,又能拉进和孙探长的关系,这样不至于她内心一直过意不去。

    “后天大概不行……后天我要去办理一些事,可能没有时间。”孙跃言抱歉的垂眸别过脸有些不好意思。

    “是和案件有关系吗?”孟婳问道。

    “对,这件事涉及到我堂叔一家,虽然暂时还没有透露出来,可是万一被有心人传播,慈心医院可能会受到一部分影响,我们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孙跃言想了想,决定告诉孟婳一部分,不然他担心巡捕房那里会为难孟小姐。

    让她多知道一些案件的进展,也是想从她这里提供一些证据,好尽快找到两位堂妹被杀害的真相。

    “孙探长难道不怀疑我们吗?”孟婳听到他对自己倾言相告,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这些日子并没有人怀疑她是杀人凶手,可是别人因为她顾家二太太的身份顾忌是一回事,真正相信她又是另一回事。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们的过错,两位表妹的死很可能也和孙家有关系,只不过现在已经无法查证,还牵连到了你们身上,即便当时住在桂嫂家的不是你们,换成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我也会彻查到底,所以孟小姐和林小姐不必有负担。”孙跃言正式的向她们颔首致歉,顺便安慰她们一番。

    孟婳没想到孙跃言竟然也这么说。

    之前陈小姐也透露过,说孙家连两个女儿都能舍弃,更何况是她这个陌生人呢,如今孙跃言也说孙家两位堂妹的死和孙家有关系……莫非,这件事对她而言真的只是场意外?

    孟婳想到宋老夫人离开时那副意味深长的面容,忍不住摇了摇头。

    还是先找到桂嫂再说吧。

    次日,天气有些闷热,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乱叫,头顶艳阳高照,仿佛一瞬间就进入了盛夏。

    孟婳热的传了一身薄透的果绿色乔其纱园襟旗袍,撑着伞来到永华制药厂参观了一圈。

    这座药厂占地一百亩地,场地不算小,机器设备也不算破旧,只是因为停工许久没有用了,所以运作起来有些不顺畅,需要安排专业的人才过来修整。

    “孟小姐,您有何吩咐只需要说一声就好,董事长已经安排好了说是这里您全权负责。”药厂的管事低头哈腰的凑过来,领着孟婳看了一圈,也没听见这位新任厂长究竟有什么计划。

    “药厂还剩多少员工?”孟婳问道。

    “还剩一二十个,有十个是用来看管设备和场地,另外几个是整理药材和杂物的老员工,因为在厂里待了许多年,所以不愿意离开。”管事解释完,顺便把整理好了名单双手递给孟婳。

    孟婳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或多或少年纪都很大了。

    她忍不住皱眉,那管事还以为她不满意这些人留在这里混吃等死,心里于心不忍的想求新任厂长留下他们:“他们也不容易……”

    “这些人是不是工资有些低了些?”

    孟婳也是在沧城生活过一段时间,租房子如果是桂嫂那样胡同小院的单间房,一个月需要五块大洋到八块大洋不等,吃饭的话一块大洋能买30斤米或者八斤猪肉,一袋精细洋面粉是一块五的大洋棉布每市尺是一角两分,白糖每斤一角钱。

    这些在工厂待了几十年的老员工,每个月竟然才只有三块大洋。

    换句话开始,如果这些人不是原住居民,那他们除去房租和一家老小吃喝,可能还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啊?”

    管事仿佛没料到孟婳会这样说,一时呆愣住了,继而是欣慰的狂喜:“哎呀,确实还是孟小姐考虑的周到,您不知道,这些老人都是跟着我们干了好多年了,做活又细心又努力,之前要不是……”

    管事想起来之前的事,满脸的愤愤不平。

    孟婳忍不住追问道:“之前怎么了?”

    她记得宋老爷子是个好心肠的人,应该不会苛待这些在厂里干了一辈子的老员工。

    “之前董事长上了年纪精神不佳,就听人介绍招了一个海城回来的大学生,结果那新任厂长管理尤为苛刻,工资标准都是按等级划分,识字的工资高一些,分配的工作也体面,不识字的哪怕做活再用心也只能干一些体力活,所以许多年龄大的老人们就被分下来了,我瞧着也可怜,就和董事长提了一提,可恨那个姓张的!表面上笑呵呵的答应了董事长,私下里借机报复我,连同那些我交了名单上去的老员工,都被他分到外面干苦力了。”

    管事说着说着,心里忍不住有些心酸,都是他没用。

    “宋爷爷不知道这件事?”孟婳犹豫的问道。

    “董事长那个时候一直在操心大小姐的婚事,来回去了北城许多次,他不知道。”管事也不想让老东家因为自己这些人和新厂长产生龌龊。

    毕竟他们只是些混吃等死大字不识几个的普通人,新厂长可是海城回来的文化人,孰轻孰重的,他不想自取其辱让老东家为难。

    “那后来药厂怎么落败了?”孟婳虽然心里隐约有预感那位姓张的新厂长估计会把药厂的效益越整越坏,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也好借鉴一下失败的经验,引以为戒。

    “后来落败,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孙家那位被赶出去的小姐。”管事哀叹一声,仿佛是在感慨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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