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此刻这个人站在寺院门前无缘无故拦住了她,她警惕中带着冷漠,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站在黑暗中的人。

    如同看一出戏又或是一幅画。

    无事不登三宝殿。

    索取是人的通病,执着的原因大多数是索取。

    他的到来是来要什么的呢,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假如执意想要的话,她并非有能力阻挡。

    她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而他恰恰相反,他有的多太多。

    可她的神情里却依旧是连敷衍都不太情愿的疲惫。

    然后这个黑影就拦住了她。

    同一时刻,那沉沉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潜心修行,戾气却还是那么重。小心修错道,修成歪门邪道。”

    她刚想反驳却一时语塞,一块铁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扣上了一口铁锅。

    她不知如何回答便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不否定也不肯定。

    严肃和警惕却让她的表情正经正常了几分。

    男子看眼前的女孩没有回答,紧接着便用沉沉的似问非问的语气问:“你在这每天是在修行还是在借着修行思念你父亲?“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反驳。

    可她抬起头看着他只是气愤地说一个字:“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下一秒就意识到再多说一个字就像是应证了他之前的那句话:戾气还是那么重。于是她放下语句没再说话。说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又有什么需要要活在其他人眼里。

    她现在好像连骂人的那种动力也消失了,于是她只是低着头。

    既然说得多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省点力。

    毕竟活着这件事本身似乎能够让一个人耗尽全力。

    这个世界好像在嘲笑卖力活着的人,如同刚才说话也会被嘲笑,于是她陷入了黑夜的寂静。

    她看着,轻描淡写的凉薄似乎才对得起自己和这个不值得的世界。

    凉薄有时只是被伤害殆尽之后的一种对伤口的保护。未经他人苦,为什么能够评判他人的凉薄。

    而嘲笑别人轻描淡写的人,或许只是没有经历过那种伤痕累累。

    可她脸上有笑的背后,同样可以有着数不清的伤痕。

    她在愣神之后,意识到自己身上或许确实有着戾气。

    好在她身边没有什么重要的在乎的人。她不用强行和他人沟通交流。戾气再重也不会伤害到其他人。活得真实也能无人伤亡。

    他的出现只能说很不幸。

    他不幸有可能会迎来那种凉薄,但只要这人不靠近便能够延续黑夜的静好。

    可是此刻偏偏他就靠了近。

    眼前的男人说的话虽然气愤且伤人,话中的一部分倒也有理。

    她抬起了眼眸,那张脸立刻就满满当当地撞满进眼眸。

    那立体的五官离她很近,那眼睛很黑很沉。

    她忽然恍惚了一下,恍惚或许是因为沧海桑田。时光变迁让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可再任性妄为的女孩,可他的身份依旧,那沉沉的眼眸便迎来了迟到的二次慌张。

    接着她又往后退了退避开了他。

    她认怂,可一时的怂不能代表没有骨气,只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还有很多话正准备说,可看到那一张原本高傲狂妄的脸突然变得低眉顺眼的模样,话语转为了带着苦楚的凝重。

    原先的她家里产业多到发指,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一朝一夕之间发生了变化。她家里的房子已然没收抵押了。虽然在她的名下还有好几栋房产,但是在那些房子让她一想到父亲就悲伤难过,她便把房产变卖成了现金。她只有彻底告别旧的生活才可以告别那颗被碾碎的心。

    小时候她的父亲会定期捐钱给寺院,正是这些行善积德,都成了回忆中的一部分。

    可是父亲积了那么多的善缘最终还是逃不过那样的下场。

    她为此不言不语地待在寺院仿佛在用一种近乎执拗的方式和这个世界赌气。

    她用余下的积蓄以及那些贩卖房产的钱租了房子。

    而租这个房子的原因,只是恰巧在这个寺庙旁边而已。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她只是为了活着踏入了这座庙门。

    在寺院里起码有父亲留给她的回忆。起码她能够活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发现他说得有一部分的可取之处。她来这或许确实六根不净,心意也不诚。

    随着她的沉默不语,男人也沉默了,注视着她那不说话的表情也没再说话。

    空气里又只剩下这片黑的凝静。

    他的脸被风吹得近乎有些苍白失去血色,他那带着尖角的唇峰将近苍白。

    在这样的一片黑夜里,生命在黑夜中苟延残喘倒也显得特别存在。

    黑夜的黑沉让风小心翼翼的声音也成为了一种生命力。

    她冷冷地对他说:“修行也好,想我父亲也好。又或是修错道了,关你什么事?”

    各过各的不好吗,怎么会有人那么闲呢。她看着他有一些的疑惑。

    除此之外别无所有。对于此人只剩下了疑惑。

    他刚才在黑沉中低下了头是因为他的情绪和想法那些种种都被调和成了黑色眼眸中的一部分。

    可此刻转眼他又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充满防备像是猫眼。

    他想也没想。手上的动作很快,立马递去手上的卡。

    她没有接没有理没有看。

    下一秒倒是转过身抬起脚步就走了。

    顷刻之间他递去,她走了。

    男人见状虽没有说话却也没再拦住她的去路。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背影。

    她走在小道上,路上除了风吹拂地上落叶的声音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正当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彻彻底底的清净时。

    一阵阵脚步的声音从安静的道路后头传来了。

    出于黑夜的黑沉身后不重的脚步声才显得格外清晰。

    脚步声从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持续地传来。

    这路上似乎因此不只她自个儿一个人。

    她在走这件事让她脸上有些恐惧与不安。不安能来自黑夜。同样也可以来自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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