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断地将水井的汲水木桶抛下,少女警惕直起微曲的身子,转头面对朝自己方向一点点迫近的白雾。

    她不知为何,心生不安。

    顷刻之后,迷蒙浓雾中走出一个红衣少年,他腰间配把银色长剑,剑柄上方用红绳系着块晶莹透亮的血玉,灵楚愣了一瞬,竞有些怀疑慕清剑上挂着的血玉,是用人血沾染而成的,否则她实在想不明白,何种矿材能炼出这般血色。

    老人常说,越是凄清寂静的地方越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说的,可不就是眼前慕清这个半人半鬼的疯狗吗?

    许是被慕清这个疯狗虐杀多次,见到慕清的第一眼,灵楚还是怔住片刻,飞速收敛将黑眸之中那几分惊恐色,灵楚放下手里的活计,规规矩矩地哑嗓敬了慕清一句。

    “奴,见过慕少爷。”少女没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鞋,面上没过多的神色。

    慕清当得起少女所唤的这一声“慕少爷”,慕清是疯狗,可他父母不是。作为远山山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清,他早逝的父亲,是曾和老庄主一同建立远山山庄的元老,而他的母亲,是备受宠爱的皇室公主。

    灵楚自小同莫碧玉一同长大,作为贴身婢女,掐起指头细细算来,自己竟比这疯狗大了足足两年半。

    被灵楚顶替的这具肉身,勤勤恳恳地服侍自家小姐,在慕清眼中混了个眼熟也还算正常的。

    “师姐寻你。”

    红衣少年语调平淡,抛下这话后,高隽清瘦的单薄影,便不声不响地隐没在了浓厚的雾气中。

    叮叮铛铛,悬挂在朱色门槛上方的铜绿风铃再次搅动,暗色红绳在长方木条上左右摇曳,勒出一道细细的痕迹。

    是少女开门所引起的晃动,她擦干手上水渍,收拾起自己的包袱来。

    据紫翠的记忆,灵楚作为婢女,除照顾莫碧玉的衣食起居外,还需跟庄主的莫碧玉四处奔波,平反江湖叛乱。

    莫碧玉为心怀大道的正派人士,往返各个门派调整事端是义不容辞的职责。

    此番呼唤自己来山庄之中的崇光宝殿,想必是那位工作狂魔莫碧玉小姐,准备出差了。

    *

    远山山顶,坐落着位高权重之人的殿堂,海拔高出奇处,温低却烈阳遍布。

    艳阳高挂处,两龙雕卷曲的通天石柱,直直顶成崇光宝殿。正上中央处立着块金牌匾,“崇光殿”三字挺立而起。

    门槛左右各站两身着白服的待卫,身上金属质地的护甲,映射蓝冷光。神情严肃地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灵楚要赶在正午莫碧玉回来前,替她打点好出差的衣食住行。

    将几件丝绸轻薄的浅色常服与些女子常用的熏香物什装了包袱,灵楚兢兢业业打了盆水,跪坐在莫碧玉的床缘,抬手拧了湿布擦拭灰尘。

    啪嗒——

    抬脚过急之际,盆中水被踢翻在地,红木色泽的地板上瞬间出现暗色水渍。

    少女手心微微一颤,心中暗道“糟糕,自己不会被女主骂吧?”

    举着布就往地上的水渍擦,大部分水被吸干,最终独留一道明晃晃的暗色在地板。视线着急地四下乱转,灵楚忽地瞥见个还算熟悉的物什。

    在靠着木窗的方向,暗红血玉静静平躺在地面,似乎是被主人无意间遗弃,她回过神来,小声呢喃一句:“这不是疯狗慕清腰间的玉佩吗?怎么会掉落在女主的屋内?”

    环顾四周一圈,屋内除了金丝鸟笼里的彩雀儿外,没闲人关注灵楚这边的动静。

    双膝跪地的少女小心翼翼,腰身猫一般弯曲,将血玉飞速揽到自己袖口中。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女主发现自己屋子里头有慕清的东西。

    应该是慕清掉落下来的,少女心上猜测,疯狗对莫碧玉的爱慕之情如此深浓,竟未经她人许可,翻过窗台闯入莫碧玉的闺房。

    平日做事慕清向来谨慎,此番却显得毛手毛脚。

    看过原著的灵楚对于疯狗做出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慕清的思维方式不是正常人类能够理解得了的。

    不过慕清现在还未对莫碧玉吐露爱慕之意,若是被女主回来发现,严重说来是会破坏掉原有剧情走向的。

    原著慕清跟自己莫碧玉表白后,遭到莫碧玉的拒绝,心灰意冷之际,修炼功法走火入魔,最终离开远山,自立一个冷血弑杀的门派,叫血魔门。

    血魔门门主,慕清,一时之间搅得江湖大乱,风起云涌之际,名门正派的男主和女主一同带头剿灭了慕清,按理说,走火入魔的慕清武力大增,即便整个江湖的英雄豪杰共同出手,也不能奈何他的。

    但作者为了衬托男二对女主的爱有多么伟大,于是写出了让魔王慕清自伐乱葬岗的勾史剧情,终是让这个反派男二死于乱葬岗之中。

    少女额上沁出细密汗珠,她伸手抹了一把汗水,“统子,我这么做是对的吧?”

    “是的,作为穿书任务者,宿主确实有职责维护好原著世界剧情走向的稳定与平衡。”

    得了系统的肯定,灵楚将袖中血玉往回收了收,继续自己的工作。

    *

    棕红马匹一盏茶水功夫出了远山,才令人真心体会到三伏天的炎热。

    崎岖山路蜿蜒曲折,车轱辘碾压过之处,后边留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不时滚过几粒小石子,车马一同震颤,灵楚握着车马横木的手又紧了半分。

    雨后天晴,木质轮胎路过溅起水洼地,天街道旁草尖滑落豆大水珠,直直滴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华丽马车上有两妙龄女子,一名衣着华丽,容貌昳丽,是莫碧玉;另一名衣着朴素,小家碧玉,是灵楚。

    烈日悬空,地面上水渍蒸发殆尽,空气仿佛凝固般闷热。

    灵楚顺了顺外翻的粗布衣领,抹了一把脸上欲滴的咸汗,试探性抿了抿泛着水光的唇瓣,开口道:“小姐,你觉得热吗?”

    功法修炼到一定境界,自然强健体魄,登峰造极处,可至无人之境。莫碧玉作为一庄之主,定力与毅力非同寻常,炎热对灵楚奏效而已。

    她向来心善,自然是允诺灵楚请求。

    得到莫碧玉许可后,少女伸出纤纤素手,小心翼翼撩开马车的帘子。外边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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