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坐落在沙漠里的绿洲里,名字也合适——戈壁明珠。

    珍珠在β111星异常珍贵,尤其是自然生长的彩色珍珠。听到这个名字,裴筝的嘴角微微上扬。视线落在通天塔的围墙上,上面爬满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智脑分析,上千万颗星球里寻找类似的植物,还是没有找到一样的存在。

    见她一直盯着绿植看,安德烈带着两分自豪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很神奇,明明天气如此干燥,还会有这样繁茂的植物存在。”

    裴筝投去一个感兴趣的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奈何安德烈偏偏不说,就是扯着别的话题。

    说来说去就是好奇,裴筝怎么训练的,怎么能够在沙虫临近的瞬间保持冷静,并且做出最佳的反应。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是吸引了排队进城的猎手。

    车子早早停在了别的位置,城内空间有限,交通工具的存放需要支付额外的费用。猎手一般都会把猎物直接在停车场那边的交易市场交换掉,若有需要的,也会留点战利品带进城里。

    沙虫的尸体没有什么用,安德烈在交易市场换了一些信用值,那张变异蜥蜴的皮已经兑换出去了,留下来蜥蜴的变色眼睛。通天塔内的拍卖场曾经放过风声,变异蜥蜴的眼睛不难得到,难的是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带到城里,用药水和仪器加工,使之风干却又不失瑰丽的色彩。

    这一次,安德烈满载而归也印象深刻。他深觉自己是运气好。

    而助他一臂之力脱离险境的正是裴筝。

    安德烈清楚裴筝的实力,别人可不知道。

    一听这小子的话,撇了一眼对方说的,是个小姑娘;再看一眼,没看错。

    再打量这小伙子,典型的浓眉大眼,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小伙子,我也想知道,能说说吗?”他可不是剪红线,是成全他们。

    正巧今天进城的猎手不多,一行人排队做好登记,就在旁边等他好好说来,说不准也能学两招。

    安德烈不觉得这是嘲讽。

    如今通天塔里面的人分工明确,虽然也有一些家族尝试和政权分庭抗礼,但也在控制的范围。这就导致通天塔里面的生活颇为无聊。

    有时候一点趣事,不需要三天,整个区的人都知道了。

    他被围在一群人中间,眉飞色舞回忆当时的经过,丝毫没察觉裴筝的离开,按照北笙的记忆,她进入了七区,也就是第七栋建筑。

    通天塔基地,是灾难前建立的军事基地,后来在地球的科技毁灭后,附近的人在军队的带领下重新翻新并且扩建了通天塔。这就导致通天塔布局整体呈众星拱月。共有七栋高层建筑,如中国传统的围屋建筑,六片花瓣包裹着其中的花蕊。花蕊也就是通天塔的核心存在,内设有保育院以及科技研究基地,也有部分家族安居在此。周围六栋建筑仿照蜂巢建筑,每个房间的布置和格局相差无几,若是家庭都在一起生存,可以和军队申请,取消房间的隔断。

    原先,北笙住在七区的二楼,她和已经成年的向南离开了保育院,两个人没有通过考试进入研究所,一直在基地靠种植豆芽和照顾小孩生存。信用值不高,也够两个人生存。不用外出探寻水源,也不用深入附近的矿场挖掘矿石。

    这样的平淡日子不算富贵,安安稳稳。

    可惜,北笙后来被介绍给一区的孩子辅导功课,得罪了一些人,最后被算计离开了基地。

    如今,距离北笙离开基地也不过半个月。

    回来还是那张脸,却换了一个人。

    裴筝站在门口,努力回想在母星的时候是怎样推开艾伦的门。貌似,永远都是艾伦主动来找她。帝国远征将军手下几十万人,等着她的调遣,什么风格的小伙子都有,贴心的、狂野的、儒雅的,只要她想,可以每天换一个伴侣。可惜委员长非得这样安排。

    反正只是多了个身份,裴筝也没拒绝。

    目前却是不同,她不再是远征将军,只是个普通人。

    在北笙的记忆力,向南的存在是那样的特殊。两人一起在保育员长大,后来理所当然申请居住在一起。可在裴筝的记忆里,这样的关系,比朋友亲密,却又不是恋人。

    许是她在门口逗留的时间太久,门从里面打开了。

    裴筝的视线里,是一个坐着轮椅的青年。一件传统的中山装,将这人的风骨展露三分。

    “回来了。”

    向南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担忧,似乎北笙的离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裴筝张张嘴,想到那个临死前都在惦念的女孩,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关上门,环视了一圈房间。单人床旁是衣柜,房间里一张书桌,两把椅子。

    甚至还不如她以前的卫生间。

    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不知怎的,裴筝有点失望,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解下武器放在桌上,进入洗手间琢磨琢磨怎么打招道。若对方是个英勇的汉子,裴筝上前定然是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哥俩好成为战友;可对方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甚至不良于行的孩子(上将年芳五十),她真怕把对方的胳膊卸下来。

    洗手间里什么都没有,拜访了两个脸盆还有两份洗漱品。裴筝再次叹口气,她想起北笙似乎有两个弟弟妹妹,不知为何回来了还没见到。

    擦把脸,裴筝把毛巾挂在窗外,想着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一阵风吹过,基地的外墙上挂满了衣物,像是纷飞的纸片。

    向南的声音夹在这阵风里窜进裴筝的耳蜗。

    “你不是她。”斩钉截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向南盯着裴筝,试图从她脸上瞧出异样。

    不过,这点视线而已,对于早就有了上亿粉丝的裴将军而言,都是小打小闹,翻不起一点风浪。她靠在墙上,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啊!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要掩藏。”裴筝道。如今的她除了一张脸是北笙的,全身再也找不出丁点北笙的样子。那样自由的眼神,绝不是基地蜂巢小房间豢养出来的。

    “倒是你,我不是她,你怎么不伤心呢?说不准她——”

    “她死了。”向南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几天前,我就知道了。”

    他说着,声音渐渐模糊,似乎是有点故作坚强的样子,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暴露自己的脆弱。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明明半个月前,她还说换一份工作。”

    对方突如其来的示弱打得裴筝一个措手不及。她倒是有点怀念裴迪南那张狗皮膏药了。

    “你要看看她死去的瞬间吗?”裴筝道,在β-111星,科技已经实现了3D投影的成熟运用。在死去前,公民会提前录制好告别视频,确保死亡不是一件太过哀痛的事情;也有精神力凝结的魂珠,放入特定的机器里,可以实现生命的另一种存在与生存,当然这种途径还在研究中。

    因而,裴筝一点不觉得这个建议残忍,甚至还有点惋惜又要耗费能量了。

    向南沉湎在失去挚友的哀痛中。

    裴筝的话像人世间最锋利却又迟钝的武器,准确无误切中心脏脆弱的地方,牵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接受挚友的死亡,本就是痛苦的事情。还要直面她的死亡,这样的残忍,向南从未直面。

    他指着裴筝,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

    许久,吐出一个字——滚!

    裴筝耸耸肩,她不理解,为何地球人要拒绝这个友好的建议。

    她背对着向南看向远处。

    不看他就相当于是不存在吧!裴上将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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