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来笑得猖狂:“去,去跟卜老爷说,在三生巷哪有不接客的女人,那村姑抓都抓来了,别浪费了。”

    管家得令,一溜烟小跑地去了。

    他自己依旧站在高台上,愉悦地看那大火。

    钱管事这把火烧得好啊,将渔利口的库存都给烧没了,挑事儿的村姑也毁了,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当他财路,他即将成为全荆州府最有钱的人,他倒要看看今后谁还敢看不起他。

    陈小粥?陈小粥算个屁,不过是个虚张声势没人要的老姑娘。

    不过,她那个,那日来他府中送信的女婢倒是长得不错,要是这把能出头,他一定弄来尝尝滋味。

    火一直烧到早上才灭,喜得他一夜没睡,一大早就打发小厮赶紧去悦来茶馆盯着。

    明亮的日光冲破黑暗,如同洪水一般朝她席卷而来,瞬间占满整个枯井房,将她裹挟。不等她的眼睛适应,看清更多的事物,便被冲进来的人兜头盖住了脸,然后拖了出去,她揣在怀里的绣鞋掉落,被他们随意踩踏踢至去四方。

    蓝色璆琳压襟从她袖笼中滑落,也被踢到床下。

    沈芜闭着眼不敢睁开:“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这群人有一种不顾她死活的狠劲,她知道他们不是来救她的。

    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她:“当然是带你去好地方。”

    沈芜神色微凝,三生巷能有什么好地方。

    卜世仁缺钱,四娘说她不眠不休接客五六日,这些天她也没再来过。

    到底带她去干什么,她已经能预见。

    她看不见她身边有几人,但这几日她的听觉被练得很好,从脚步的轻重缓急上能听出来带她的只有两人。

    沈芜没有任何犹豫,整个人往后坐,哎呦哎呦哀嚎:“大哥,我肚子疼。”

    那人蔑笑:“别跟我耍花样啊。”

    沈芜:“大哥我说真的,我好像来月事了。”

    没有哪个女的能将来月事了,说的这般没羞没臊,没遮没掩的了,两个小地痞愣了一下,沈芜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故作娇羞道,“那个,我真的很疼!”还假模假样地带着哭腔,“我想去方便。”

    没人理她,这两人拉着她依旧往前走,其中一个忍不住讥讽道:“等会儿你跟常三爷说去吧。”

    三生巷里什么奇葩没见过,沈芜拙劣的演技不可能骗过任何人。

    既然是去见常三爷,沈芜又不慌了,不再吭声,路也好好走了。

    两地痞只当她是怕了。

    沈芜头上的罩子被揭开,她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微弱的光也让她双目刺疼,何况屋内很明亮,她只敢睁开一条缝,匆匆瞧见那张脸上一条刀疤从眉心横跨鼻梁到下巴上,正是那日劫持她的匪徒。

    也不知他当日蒙脸有何意义。

    “你就是常三爷?”

    刀疤脸:“你别管我是谁,我就问你,你和陈小粥是什么关系?”

    沈芜:“聘用关系啊,她聘我做她的伙计。”

    刀疤脸:“就只是伙计这么简单?”

    沈芜:“就只是伙计这么简单。”

    “那她可真够疯的。”刀疤脸在太师椅上挪了挪屁股,讪讪道,“也是,她一直就是个疯婆娘。”

    “是她断了三生巷的现金流?”沈芜细眯着眼睛,一路摸索到他对面坐下,“她怎么做到的?”

    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普通伙计,刀疤脸不回答她的问题,说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让陈小粥将三生巷的钱尽快放出来,要么你就去接客帮我们挣钱。”

    说是两个选择,其实就一个,正常姑娘谁会想着去接客。

    沈芜好笑道:“舍得放我回去了?你能做主?”

    “他不能做主,我能做主。”从中堂后走出来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常三爷起身行礼站至他身后。

    沈芜见他这反应,猜测道:“卜世仁?”

    卜世仁:“正是。”

    沈芜指着刀疤脸:“那他确实是常三了。”

    卜世仁瞥着常三爷,不悦道:“尽做些多余的事。”这个蠢货还真把何东来的话当回事了。

    卜世仁看她不好说话的样子,也不再绕弯子:“沈姑娘可能还不知道,昨夜渔利口大火,烧了一个谷仓。”

    沈芜确如他所料,神色变得内敛,但很快又轻快一笑:“那我不能走了。”

    卜世仁脸色骤变。

    他与何东来互通有无,知道那谷仓里是渔利口屯的几千斤茉莉香片,也知道是沈芜代陈小粥出面行事,要不是知道这些,他也不会同意将人劫到三生巷关起来。这么做为的就是断了渔利口与陈小粥的关系,将屯茶处理掉,不让陈小粥出手。

    现在茶没了,陈小粥没了筹码不可能出手。他将人放了,也能卖个好,不至于得罪得太狠了。

    可是,她不肯走了。

    为什么不肯走?

    “你什么意思?还真想在这儿接客啊?”

    沈芜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要等掌柜的来赎我呀。”

    现在局势明朗,她已知是陈小粥在帮她,便不再担心。

    陈小粥不派人来救她,只是阻断了三生巷的现金流,那就意味着他们不敢真的伤害她,甚至不敢关她太久,不然也不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这么多天。

    卜世仁被气得不轻,她还敢反过来威胁他?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沈芜没被他的气焰压住,还笑得出来:“您说的也对,我替您想想办法吧。”

    卜世仁:“你同意了?”

    沈芜:“不如您将三生巷抵押出去?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卜世仁怒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响,吓得沈芜往后仰了仰。

    “这要是能抵押,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耍聪明?”

    沈芜脑子转得很快,料想这三生巷不是卜世仁的产业,只是他背后的人暂时寄放在他的名下,交由他管理,微微一笑,耐心劝说道:“有什么不能抵押的,到时候再赎回来就是了,只要结果是好的,谁还会计较过程。”她见卜世仁面上阴晴不定,再接再厉,“再说您不也说了,现在已经被逼急了,事急从权,做大事赚大钱就要会变通。”

    卜世仁也这样想过,但他始终犹疑不定,被沈芜这样一说,反而不犹疑了。

    他吃了一口茶,拍案起身:“把她送回去,好好看管。”

    他忽然生出与何东来一样的野望,若是他成了富商巨贾,既有靠山,又有钱势,他就不信,那陈小粥还敢看不起他。

    崔范崔大人不敢对她动手是碍于读书人的体面,他们这样的人,可没有那些穷讲究,什么都做的出来。

    沈芜被送回枯井房,将璆琳压襟和鞋子捡起来,再次揣回去。

    这算得上是她的两件信物,若是遇险,也有人能认出来她,及时找到她。

    又被没入黑暗,她眼睛的疼痛好了很多,入了夜后不久,四娘又来了。

    四娘:“听说你今日被带出去了?”

    沈芜轻轻“嗯”了一声,敲了敲送饭的挡板:“我给你留了吃的。”

    四娘掀开挡板,接过来就吃,好像饿了很久似的。

    “今早我三哥来看我,我把你被关在这里的事告诉了我三哥。”四娘自认自己还算仁义,“你的消息我传出去了,你男人什么时候能来?”

    那看来今日,他们就会动手,沈芜也不由紧张起来,无心再争辩“男人”一词,说道:“你今日不忙了吧?”

    四娘:“总算能喘口气,对了,他们带你出去没让你接客?”

    沈芜:“就这两天了,你再坚持坚持。”

    悦来茶馆中,茉莉香片的价格从万贯涨至一万六千贯,卜世仁拿着钱全入,午时茶价达到顶峰一万八千九百贯。

    神仙打架,在场的散户们早就不再买入,只管看戏。本以为涨至一万贯已是不可思议,竟然涨至一万八千九百贯,简直叹为观止。

    他们还在想,以前知道鲁镇有钱人多,也没想到能这么有钱!

    换了三壶茶水,申时将至,茶水点心也没人在意了,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价版,想看看今日收市前茉莉香片能涨至多少钱。

    在时漏还剩下三分之二时,价格稳在一万九千三百贯,这时不知是谁传出昨夜渔利口大火烧掉了几千斤的茉莉香片,茶价再一次飙升,每个人都不停地说些小道消息掩饰紧张,手心扣在大腿上揉搓,将汗擦了,有的人尿急也憋着,就是不想错过最后的时刻。

    时漏还剩下三分之一……

    还剩下六分之一……

    价格直飚两万五千贯……

    何东来与卜世仁在府中让账房算着这一回能赚多少钱,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焦急又兴奋。

    直到算出来的金额是他们难以想象的五倍子都用不完的天文数字以后,才心惊胆战地坐了下来,然后又一惊一乍地叫小厮再去悦来茶馆看价格。

    前一个小厮还没跑出府门,守在悦来茶馆的另一个小厮又跑回来了。

    他跑地很慌张,在门槛上绊了一跤也不敢停,跌跌撞撞地奔至大厅门口,扶着寿星蟠桃图案的门框大叫道:“不好了,老爷!”

    卜世仁:“什么不好了?有话快说!”

    他现在听不得这些晦气的词,很不高兴。

    偏这小厮喘着大粗气,越喘越说不出来,焦急地只剩气音:“老爷……茶……茶价跌了!”

    何东来差点没撅过去:“跌了多少?”

    眼看就要到申时收市了,跌一点也是合理的。

    另一个小厮不知从何处端来一碗茶水喂给这小厮吃了,他才喘匀了气:“跌到五十两四文了,我来时还在跌。”

    “什么!”何东来与卜世仁异口同声,双双跌坐在交椅上,全身发软,站不起来。

    卜世仁抓住小厮,借力站了起来,又怒又急道:“快去三生巷!”

    管家也急匆匆来报:“老爷,官兵将我们府外都围住了,检查司的大人已带人冲入二门。”

    怎么这般快?

    卜世仁再一次跌坐下去,急拍大腿,大哭大叹:“全完了!全完了!”

    何东来,手脚瘫软,双眼发黑,顾不得头晕脑胀,叫小厮赶紧抬轿子来,他要回家。

    三生巷中宋楼兰混迹在官兵的队伍里,按照赵三郎给的消息找到了枯井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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