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归月抬起头,与那只耸立的野兽面面相觑,野兽浑身布满灰棕色的粗毛,唯有爪牙铺着银灰的鳞片,两只眼睛布满浑浊的血光,低吼时露出獠牙,向前迈了几步,把身后几只似是刚刚睡醒、发着呜咽的小兽护在身后。

    纵使是小兽,对于尹归月来说,也是庞然大物,

    雪隅镇迎来一年之中最大的风雪,最对于山中野兽来说,也是难熬的日子。这野兽一家在巡走时找寻到坠毁在林中的飞船,便把此当作栖身之地,只是它们并不会知道这是尹归月的飞船,还把尹归月当作侵占地盘的不速之客。

    尹归月僵在原地,不自觉地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成秉玉揽紧。

    野兽压低了身子,发出警告的怒吼,浓重的腥膻味从庞然大嘴中散出,几滴黏腻的口水还甩在尹归月脚边。

    显然这野兽并不吃素,并且在这凛冬里仍是饥肠辘辘的状态。

    尹归月透过飞船远处破碎的窗口瞧见深沉的夜色和飞舞的雪,胸前的伤口因触及衣物内里锋利的冰碴而隐隐作痛,而瘦削的肩上还靠着一张轻蹙眉头、紧闭的眼睑尾梢染上病态酡红的脸庞。

    四处漏风的飞船绝对算不上最好的栖息地,但在今晚,这成了必争之地。得先熬过今晚的风雪,明天才能从长计议,解决当下的问题。

    尹归月深吸一口气,决定把成秉玉掐醒。

    “快醒醒!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尹归月大力掐着成秉玉的手腕,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没用的无良老板,遇上麻烦只能call已经干得三尖瓣返流住院的打工仔,祈求打工仔能力挽狂澜。

    成秉玉发出一声低微的咕哝,却没睁开双眸,头埋在尹归月肩颈处,似是进入恬静的梦乡。

    这时连几只小兽都清醒过来,看着尹归月同成秉玉两人,像是看到珍馐美味,发出兴奋的嗷叫。

    尹归月走投无路般咬着牙关,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领子里重重按了一下有些凝固的伤口,新鲜的血液立马涌出,沾湿尹归月的手指,而后又拿出血腻腻手指,伸到成秉玉的鼻尖。

    无良老板拿出了压迫打工仔的利器。

    伴着血腥味的柑橘香气浓重得连尹归月都觉得有些呛鼻。

    成秉玉轻蹙起眉头,极缓地抬起眼皮,看着无法聚焦在视野的那只沾着血的手指,柑橘香气使他麻痹的神经觉得极为舒服,可随之而来的,是体内愈发汹涌的空虚热潮,能把力气一点点消磨,使成秉玉顿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

    “……你的血,很腥。”

    尹归月:“……”

    “你醒了就好!”尹归月耸高一边肩膀,让成秉玉看向面前的庞然大物,“怎么办?我们必须留在这,以现在的情况要是留在野外,可能会熬不到明天。”

    “那便杀。”成秉玉冷静地抬头,回望那双全是血丝的兽眼,“丛林法则,它死,我们便能活。”

    尹归月点了点头,把成秉玉扶正,捡了一根从飞船窗边掉下来的铁棍塞到成秉玉手里,带着此去不复返的郑重说:“好,我去杀,你保护好自己。”

    野兽已经不耐烦尹归月同成秉玉的磨叽,一下子扑上来,尹归月急忙往旁边扑,与成秉玉重重摔在飞船的一角。

    成秉玉感受到自己怀里那在微微颤抖的身体,于是轻拍尹归月的肩膀,喘着粗气缓缓道:“不用怕,我教你。”

    “我说过的,我会教你用拳头赢回来。”成秉玉把那条铁棍的锋端朝向野兽所在的方向,递还给尹归月。“未开化的蠢兽何足惧之?你放心冲,不行有我。”

    尹归月捏住铁棍站起来,忍住两腿的战战,轻声道:“好,我争取不搬外援。”

    野兽善用爪牙,一下子向尹归月扑来,尹归月极快地往旁边奔去,来到野兽身后预备甩出铁棍,野兽警觉般蹬了一下后腿,使尹归月扑了个空。

    “腹部。”成秉玉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大声地提醒道,“野兽的弱点是腹部。”

    尹归月福至心灵,想起从前训练中对元兽所制定的战术,一下滑到野兽腹底。

    只是野兽爪牙强劲灵活,感受到尹归月的动作,准备一个泰山压顶将尹归月压在底下,趁此瞬间,尹归月用尽力气极快地戳向野兽的腹部,野兽的后座力使铁棍插得更深,一时发出哀痛的吼叫。

    只是这样一个小伤口对于野兽来说根本不算致命,其余几只小兽也警觉起来,开始朝尹归月攻击,几张满是獠牙的嘴纷纷咬去。

    尹归月来不及捡趁手的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地揪住那些小兽的兽毛,揍向小兽的嘴巴,手指擦过尖锐的獠牙,立刻冒出了血丝,使尹归月忍不住呼痛:“你的牙长这么尖干嘛?”

    母野兽回头看见尹归月弄出的动静,似是被瞬间惹怒,一爪向尹归月扇去。

    就在此时,几个火光朝小兽那边飞来,粗糙的皮毛粘上火球后立刻被点燃。

    “小心火球!”

    成秉玉不知何时已挪到一个堆满积雪的柜子旁边,朝尹归月大声喊着。

    柜子的抽屉已经被打开,里面放着一些蜡烛和几瓶还未开封的红酒,原本是佣人预备给尹归月二人蜜月期增添点情调的,如今却变成了对付野兽的武器。

    成秉玉快速将餐布撕成一根又一根布条,而后往地上砸着红酒瓶,趁酒液未结冰时弄湿每个布条,而后用打火机点燃布条,往小兽扔去。

    寒冷的天气使火球的火光极为微弱,仅仅在皮毛上燃了一会便熄灭,因此只能起到短暂的恐吓作用,如若真要逼退野兽,必须有更加致命的伤害。

    尹归月闻言,立马大力推开那几只小兽,对成秉玉喊:“扔给我几个碎酒瓶,快点!”

    成秉玉看着尹归月有些焦灼的表情,没有问为什么,立刻捡起地上的破酒瓶往尹归月扔去。

    尹归月接住酒瓶,趁机踩住戳中母兽腹部的棍子,使母兽身形一矮,随后极快地攀上母兽颈部,用碎酒瓶的尖部往母兽的眼睛戳去。

    母兽瞬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仅凭一只眼睛胡乱地往飞船外面冲去。

    戳进眼球那种奇异的触感使尹归月浑身一激灵,想及那种血腥的场面,尹归月忍不住一阵干呕,揪住兽毛的手一时没抓住,被逃亡的母兽甩了下来。

    成秉玉冲过去,伸手揽住往地面跌落的尹归月,两人面对面摔在满地狼藉中。

    母兽冲出飞船外,随着几只毛发被烧得几处发焦的小兽,一起往远处的林子奔去。

    兽鸣愈来愈远,直至偌大的飞船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精疲力竭的喘息声。

    “这下,可以闭眼了吗?”

    成秉玉感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柑橘香味的温暖让他觉得很舒服,像是从前冬天在福利院里钻进崭新的棉被中那种惬意,让他一时竟有点舍不得推开。

    “嗯……”

    尹归月想起成秉玉还是一个处在发情期的病号,忍住身上的疼痛连忙预备起身。

    而成秉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任性一次。

    “好。”

    轻轻环住尹归月的手没有放开。

    尹归月见成秉玉似是昏过去,一时不敢乱动,加上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下来,于是也迷迷糊糊中睡着。

    直至被浑身的伤口痛醒,尹归月迷迷糊糊听见成秉玉梦魇中的呓语,才发现自己在成秉玉怀里睡到了天蒙蒙亮。

    “……成秉玉?”

    尹归月刚想推开成秉玉,可成秉玉的手却又沉又紧地环在腰后,使尹归月一偏头便能贴在成秉玉滚烫的下颚。

    成秉玉的额头极烫,似乎已经有看不见的蒸腾热意笼罩其全身,使其坠入混沌的

    “我……不会被彻底标记……”

    “……什么?”

    尹归月听得模模糊糊,于是把头抬得更高以靠近成秉玉的唇,只是成秉玉又忽然缄口不言,薄唇敛成一条线,面沉如水。

    尹归月看着成秉玉脸颊那病态的红晕,想起曾经学过的常识——临时标记可以减轻发情期的omega的痛苦和空虚感。

    见成秉玉没有醒来的迹象,尹归月深吸了一口气,往成秉玉颈后的腺体探去。

    只是刚刚张嘴的一瞬间,尹归月便觉得怀抱一松,一只手捏住自己的脸颊。

    “我,不会被任何alpha彻底标记。”

    成秉玉的双眸完全失去焦点,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此刻虚望着尹归月,似是对尹归月说,又似越过尹归月,只是陈述着自己的誓言。

    可是话音刚落,刚刚一瞬如同幻境一般,那幽深的黑暗被眼皮敛上,成秉玉又完全昏过去。

    “……天亮了,我去帮你找抑制剂。”

    尹归月不知为何突然做贼心虚,对着再次熟睡的成秉玉说完后,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离开飞船,往着之前成秉玉所说的另外一个方向的小镇赶去。

    不知跑了多久,尹归月觉得空空如也的胃泛起几阵干呕,才停下来喘气。

    鳞次栉比的房屋被厚雪所积盖,几乎看不出人烟,可却代表着微小的希望。

    一个挑着杂物的alpha往前面的镇子走去。

    尹归月立刻上前问:“大哥,你知道哪有抑制剂卖吗?”

    那alpha奇怪地看着有些狼狈的尹归月,回答道:“抑制剂?啥抑制剂?”

    “抑制omega发情期所用的抑制剂。”

    那alpha听尹归月说完,更觉得尹归月是个怪人,把她推开:“走走走,omega要啥抑制剂,这小镇没有抑制剂,omega发情期便找alpha彻底标记呗,omega不就这一个功能吗?”

    尹归月正想解释,只是面对这样死板的认知,又一阵无力。

    “你要抑制剂?我有啊。”一个omega亮出两瓶装着晶莹液体的管剂,不知何时站在尹归月身后,“只是你能拿什么跟我换呢?”

    尹归月循声望去。

    有些麻木疼痛的脑袋看着那似曾相识的脸庞,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

    那是曾经在图书馆给她塞小卡片的,颜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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